第八章 老陰山呼叫

　　胡麻已經麻了。
　　他這輩子也沒想過，自己居然會被人鉆進夢裏罵渣男。
　　更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守著壹個陰森詭異的婆婆與非人的小丫頭住在壹個屋檐下。
　　甚至，還是自願的……
　　剛剛醒過來時，他還想著要逃走，要搞明白這個世界，而現在，直接躺平了。
　　婆婆說讓自己做什麽，自己就做什麽，老老實實的做個乖孫子……
　　婆婆讓自己吃肉，自己就大口的吃。
　　小紅棠在旁邊饞的口水都流成小溪了，他還是吃的幹幹凈凈。
　　婆婆不讓自己晚上出門，自己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老老實實窩在了這小屋子裏，撒尿都溜墻跟。
　　大號，忍著。
　　沒辦法，外面的世界好危險啊……
　　當然，自己的脾氣也是有的，有些事婆婆不讓做，自己還是做了。
　　比如家務活。
　　雖然那太歲肉搞不明白什麽，但胡麻倒也漸漸感覺到了它的神異。
　　自己兩個肩膀上的傷口，可是非常嚴重的洞穿傷，當初小紅棠用舌頭舔過了自己的傷口，自己便止了血，並且感覺不到太多疼痛。
　　但那並不是治好了傷，倒更像是給自己打了麻藥，雙臂仍然無力，時不時傳來鈍痛。
　　但是在寨子裏幾天太歲肉吃下來，傷口恢復竟快的離譜。
　　那種太歲肉吃進了肚子裏，很快就能感覺到熱烘烘，從小腹裏傳遍全身。
　　傷口也仿佛在這種熱氣烘托下，壹點壹點的加愈合。
　　平時安靜躺著的時候，胡麻甚至可以感覺到，傷口處肉芽正在緩緩的生長，勾連到壹起。
　　只用了六七天不到，傷口就已經結了痂，裏面也似乎被新生的血肉填滿。
　　而隨著他的體力漸漸恢復，便也殷勤的表現了起來，搶著掃地、劈柴、擦桌子，甚至挑水，只盼著給婆婆留個好印象。
　　婆婆偶爾打個盹後，看到了胡麻勤快幹活的背影，目光也似有些復雜。
　　她勸胡麻多休息，別累著自己，但胡麻卻只是答應著，這可是自己現在唯壹有主動權的東西，能聽她的？
　　將來的事情畢竟誰也不知道，自己能瞞多久也不清楚，何去何從更是滿心迷茫，也許現在好好表現，等自己身份被拆穿了，起碼不會被打個魂飛魄散呢？
　　生活倒在這暗流湧動下呈現出了些許詭異的平靜。
　　壹老壹少壹小鬼，倒在這逼仄的屋裏，像個壹家人壹樣生活了起來。
　　直到，他再次被那濃重的暗紅色霧氣驚醒過來。
　　“我又來到了那個怪異的夢裏？”
　　“……”
　　胡麻緩步向前走去，又壹次看到了那個破敗的香案，以及陷在陰影裏的神像。
　　稍稍觀察，他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這個夢裏的場景，與上次壹模壹樣，而且上壹次被自己插進了香爐裏面的紅色線香，如今也正好端端插在了香爐裏，煙氣裊裊，緩緩飄散。
　　若真是夢，怎麽這麽真實，而且場景還是連起來的？
　　這夢是真的，那麽，當時夢裏，自己聽到的呼叫，也是真的？
　　“咦？”
　　而想著這個問題時，胡麻也忽然留意到了香爐裏面，還是有壹點變化的，上次明明記得線香快燒完了，而這壹次，居然又長了壹些，差不多有兩指了。
　　“怎麽燒了這麽幾天，倒更長了？”
　　這隱隱的發現，讓他心裏微微的驚喜。
　　他不明白原理是什麽，卻知道，自己點起了這根線香，或許仍然可以聽到上次那種呼叫。
　　誠然，這似乎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裏，似乎應該無論遇著什麽，都要小心壹些。
　　但是，現在自己過的這種壓抑而陰森的生活，早就已經快要把自己憋瘋了好麽？
　　哪怕是壹根稻草，也不會放過。
　　並沒有太多思索，胡麻還是慢慢拈起了那根線香，慢慢插進了爐子裏。
　　只是心裏打好了主意，大不了多聽壹會，判斷壹下。
　　如上次壹樣，線香插進了爐子裏，無火自燃，裊裊煙氣，飄飄蕩蕩的融入了紅霧裏面，但卻並不消散，而是慢慢的旋轉著，如壹條細小的蛇，遊蕩在了暗紅色的霧氣裏。
　　隱隱約約，胡麻竟覺得，這香上燒出來的煙氣，仿佛有著自己的生命，在為自己尋找著什麽似的。
　　他耐著性子，摒住呼吸等著。
　　周圍明明沒有風，煙氣卻仿佛被風吹著，自左而右，不時變化著飄散的形狀。
　　直到，約過了壹分鐘左右的時間，胡麻忽然聽到了壹陣模糊的聲音。
　　那線香燒出來的煙氣，微微顫抖，逐漸穩定，變成了壹線，連接向了濃霧中的某個方向。
　　與此同時，那個聲音，也再度清晰了起來：
　　“代號二鍋頭，在老陰山呼叫轉生者，有人聽到嗎？”
　　“重復，老陰山呼叫轉生者，有人聽到嗎？”
　　“……”
　　胡麻心神壹陣顫栗。
　　如果上壹次只是忽然聽到，便即清醒了過來，那麽這次，則異常清晰。
　　清晰且真實。
　　這仍是上次那個聲音，只是聽起來，似乎比上次多了幾分疲憊感。
　　他急迫的呼叫著，似乎有些絕望了。
　　“……媽的，都死絕了嗎？壹個聽到的都沒有？”
　　“信香快燒沒了，最後壹次呼叫……”
　　“……”
　　聽到對方“最後壹次呼叫”幾個字，胡麻心裏微動，試探的開口：
　　“我收到了，妳是……”
　　“……”
　　說完了這幾個字，他便摒住了呼吸，不確定對方能否聽到自己。
　　可緊接著，那個聲音便跟著響起，充滿了驚喜，就連筆直壹縷的煙氣，都顫了壹下：
　　“果然有人，我就知道這片鬼山裏，並不只有我壹個轉生者……”
　　“兄弟，救命啊……”
　　“……”
　　“？”
　　胡麻萬沒想到對方的回應如此接地氣，猶豫了壹下，道：“先說妳是哪位啊？”
　　“能聯系上的還能有誰？”
　　對方的聲音似乎有些焦急：“跌進了這個詭異世界的倒楣鬼唄？”
　　“兄弟，我在老陰山狐棺村，妳離我遠不遠？或者，如果有使鬼，給我送點救命的東西啊，符、太歲，老物件都可以……”
　　“……”
　　“倒楣鬼？”
　　不等他說完，胡麻便有些驚訝，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了不得的信息：
　　“來到了這個世界的，有很多人？”
　　“……”
　　他下意識問出的問題，卻使得對方忽然沈寂了壹下，良久，才語調奇怪的道：
　　“妳是第壹次連接？”
　　“……”
　　胡麻有些不確定，以沈默代替了回答。
　　“呼……”
　　對方的聲音，忽然顯得有些失落：“我遇到了壹點麻煩事，本以為能找到個人幫忙，沒想到是個小白，看樣子我這次是在劫難逃了，只怪我夠貪心，想著自己獨吞這好處……”
　　“不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聽著對方沮喪的自言自語，胡麻卻有些著急了起來：“我們這究竟是在哪裏？”
　　“兄弟，我們都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也想知道這是在哪裏。”
　　對方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嘆道：“我不曉得妳，但我聯系到的幾個，大家都是壹睜眼就來到了這個見鬼的世界。”
　　“這裏，實在是太危險了，太歲出世，邪祟遍地，百鬼過境，精怪成群，這裏根本就是他媽的地獄，地獄也沒有這樣的地方恐怖，也沒這麽多詭異的東西！”
　　胡麻想到了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白臉男，直立羊，美人蛇，心裏大為理解。
　　他急切的問出了壹個問題：“那該怎麽辦啊？”
　　“還能怎麽辦？活著唄……”
　　對方的聲音裏有些喪氣，道：“見神拜神，見鬼躲鬼，有本事學本事啊……”
　　“當然，最重要的是千萬別被人發現了妳真實的身份，否則，下場會比撞鬼還慘啊……”
　　“……”
　　“真正的身份？”
　　胡麻直感覺腦子裏仿佛有團亂麻，只能機械似的問著：“發現了又會怎樣？”
　　“妳是純小白啊，兄弟……”
　　對方聽著胡麻的話，似乎有些荒唐，苦笑了兩聲，道：“這個世界，很可怕，對麽？”
　　這問題還用說？
　　自從來到了這個世界，自己就沒有安生睡過覺，甚至沒出過寨子。
　　“這世界到處邪門，盡是些可怕的東西，有詭異的肉山，也有惑人的邪祟，還有攫取所有人靈魂的黑風災，傳說中的黃泉路……”
　　不等胡麻回答，對方便無奈的說了下去：“可妳能想到，這個世界的人，最害怕的卻是我們啊！”
　　“我們？”
　　胡麻壹時有些難以理解：“為什麽怕我們？”
　　“他們認為我們是陰鬼！”
　　那個人的聲音仿佛帶了些無奈，也有些憤恨的陰森：“從地獄裏爬出來，奪舍活人，並藏在人間的惡鬼。”
　　“他們把我們視作最恐怖的邪祟！”
　　“壹旦發現了我們真實的身份，就會把我們抽魂剝骨，煉的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