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李家機緣

　　如今還不到子時，卻看到五鬼掌櫃已經在準備了，香丫頭躺在了二樓間的壹個軟榻上，身上已是系了多根紅線。
　　這些紅線有的系在她足踝上，有的系在她手腕上，有的壹端遞進了她的嘴裏，也不知為什麽方法，讓她咬住，所有的紅線交織縱橫，繞著她形成了壹張網，上面系了壹顆壹顆的小鈴鐺。
　　看起來詭異而又神秘。
　　而五鬼掌櫃，則是換上了白袍，頭上戴了高帽，腰間系了黃符，又將他平時帶在了腰間的五個小瓶子，都取了下來，分別放在了香丫頭的腦袋及四肢旁邊。
　　隨著他口中默默念咒，繚繞香氣之間，倒隱約可以看到五個小鬼現身，圍住了香丫頭跪著的模樣。
　　眼見到了子時，他便點起了香，開始繞了香丫頭轉著，口中念咒。
　　“這是治病？”
　　胡麻也是大開眼界，倒覺得這更像是施法。
　　但徐管事說了，司命門道，便是指他們有定人生死，司掌命數的本事，可不敢小瞧。
　　只是瞪大了眼睛，多給自己添點閱歷。
　　“壹魂離體二魂存，守屍因果護本身，子夜鈴響人清靜，身安魄穩等歸魂……”
　　隨著五鬼掌櫃念咒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忽然周圍的五只小鬼同時擡起頭來，扯動了紅線，頓時所有串在了紅線上的鈴檔，都開始跟著響，響聲連聲了壹片。
　　響聲讓人說不出的難受，仿佛神魂都要被扯出身體來似的。
　　胡麻微微閉眼，也只是強自按捺，周圍的夥計，以及那位周管家，則已扛不住，後退了壹步。
　　而處於鈴響中間的香丫頭，則更是難以想象正受著什麽，她如今本是生魂離體，無知無覺，但居然皺起眉來，似乎極為痛苦。
　　也正到了這鈴聲響動的極點之時，那繞了香丫頭行走的五鬼掌櫃，忽地停步，腳踏著壹種古怪的步法，伸手扯住了壹根紅線，輕輕的壹拉。
　　“唰！”
　　所有的紅線都是活扣系住，看似繁雜，其實只有壹根，五鬼掌櫃伸手壹扯，紅線便忽然被抽了出來，上面串著的所有鈴鐺，最後壹響，然後紛紛洋洋，落在了香丫頭的身體周圍。
　　這聲音響過最後壹陣，漸漸停下，鈴鐺壹片綾亂。
　　而五鬼掌櫃則蹲了下來，觀看著這些鈴鐺，胡麻也跟著瞧，竟外的發現，這些鈴鐺裏，居然有好幾顆是破損了的。
　　外人皆不知究底，只是關切的看著五鬼掌櫃，卻見他觀察了良久，還招手叫來紙筆，似乎記下了壹些什麽，這才起身，請了胡麻與老管家到外間坐下。
　　“妳們帶來的這姑娘，瞧著可不太好啊，她確實是生魂離體，不得歸竅之狀，但妳們知道更嚴重的？”
　　他壓低了聲音：“她腦袋裏被人砸了壹顆釘子。”
　　“釘子？”
　　老管家聽了，已是心裏壹慌。
　　胡麻倒是忽然想了起來，聽香丫頭說過這事，只是自己看過，她頭上並沒有被釘釘子的痕跡，但這五鬼掌櫃倒用了他們司命門道的法子，給瞧出來了。
　　五鬼掌櫃嘆了壹聲，道：“人有元覺生三魂，又稱往生魂，因果魂，守身魂。”
　　“如今咱們瞧著，她只是生魂離體，昏迷不醒，可其實這顆釘子才是最重的，傷了她的元魂，讓她守不住身子。”
　　“如此壹來，她剩下二魂，也是壹殘壹傷，生魂回來的晚了，小命怕是保不住。”
　　“……”
　　胡麻不懂這些門道，只能仔細的聽著，長長見識。
　　但老管家卻似乎是懂的，又驚又慌：“誰敢向鬼洞子壹族的小姐下這等狠手？”
　　“草心堂幫人瞧病，但不瞧恩怨。”
　　五鬼掌櫃道：“但不插手也插了手，所以妳們倒也不必太擔心，我暫時用長命鎖護著她，暫時性命無礙，但具體該怎麽做，我這本事不太夠，等我請教壹下小東家，再來定奪。”
　　“不過，小東家這會該是休息了，我只能等明再問他。”
　　“伱們先尋地方住下，明天壹早過來吧！”
　　“……”
　　老管家聽見還要等，自是擔心，對他來說，倒是先把那位小東家叫醒了最好。
　　但胡麻卻意識到這是個機會，便自答應了。
　　草心堂留病人，卻不留客，胡麻已經拒絕了徐管事的邀請，這會再找過去也不好，便索性出來，要找間客棧住下。
　　見那老管家蹲在草心堂樓邊，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有些無奈，便叫了他過來，壹同住了店，如今夜深，也不洗什麽頭臉，便和身躺在床上，沈沈睡去。
　　入得本命靈廟，白葡萄酒小姐果然已經在等著了。
　　見胡麻入了靈廟，她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妳倒是個有運道的，從哪撿來了這麽壹位？”
　　“這還真是湊了巧的。”
　　胡麻便即將自己當初如何去幫助楊弓，如何順手救了這丫頭的事說了。
　　只不過，有關鎮歲書的事，自然不講，只說自己婆婆留下了壹枝香，燒了起來，可以讓邪祟近不得身。
　　凡是無關胡家身份的，都無不可言，他便也事無巨細的說了。
　　包括了香丫頭會在夢裏牽魂的事情。
　　“她既是鬼洞子李家的人，會牽魂倒不是怪事。”
　　白葡萄酒小姐聽了，嘆了壹聲，道：“也是妳命好，白撿了這麽大壹份機緣。”
　　胡麻早就想問，忙道：“這麽說，她倒真是個有來歷的？”
　　“是有來歷，倒還不小。”
　　白葡萄酒小姐道：“所謂鬼洞子人家，指的便是靈壽府那幫奉皇命看守著鬼洞的人，據說那裏有天生的鬼洞，妖魔惡鬼會從裏面鉆出來害人。”
　　“於是，當時還在位的皇帝，便暗中委派了幾位有降妖伏祟之能的厲害人物，過去鎮著這壹方惡地，久而久之，那幾戶人家便在周圍紮根繁衍，成了如今的鬼洞子人家。”
　　“我親自看過了那丫頭，倒是可以確定，她確實是守洞人壹族的，有些天生的本領在身上。”
　　“……”
　　胡麻想著，道：“妳說的這天生的本領，便是指她可以夢裏引魂？”
　　“不錯。”
　　白葡萄酒小姐道：“夢裏引魂，可不是小本事，多少門道裏的人練都練不出來，這是她血脈裏帶的本領，作不得假。”
　　低低呼了口氣，胡麻也算確定了香丫頭的來歷不俗，這才道：“她們這壹族的人本事很大？”
　　“鬼洞壹族的人可與普通的江湖幫派不同。”
　　白葡萄酒小姐道：“他們世代守著鬼洞，家族傳承，也少與其他江湖門道交際，但他們都有著壹些非凡的本領，讓人敬畏，在安州府，也是屬於極有聲名的神秘世族了。”
　　“原來倒確實是個有來歷的，不過跟我想的不壹樣。”
　　胡麻也明白了過來，笑了壹聲，道：“我還以為是十姓裏的無常李家的呢……”
　　“十姓？”
　　白葡萄酒小姐聞言，卻是怔了壹下，笑道：“遇著個姓李的就當是無常李家，妳怎麽不撿塊石頭就當撿了金子呢？”
　　“我遇著個走江湖姓趙的，是不是就要認定他是神手趙家的？”
　　“我在寨子裏遇著個姓胡的小孩，是不是就要認定他是鎮祟胡家的？”
　　“……”
　　“？”
　　胡麻壹聽都慌了：‘妳別亂聯想啊……’
　　“不過話說回來……”
　　白葡萄酒小姐道：“十姓神龍見首不見尾，除非他們自己願意現身，別說找著他們，就是想找著與有他們有關的人都難，可明面上，各郡縣州府，也都是有壹些大家族存在的。”
　　“論起明面上的名氣，這些大家族的臉面與勢力，倒是比十姓還大，這鬼洞子李家，便是其中的壹個，說是靈壽府土皇帝也不為過。”
　　“若有機會結交，倒不好放過。”
　　“……”
　　“咦？”
　　胡麻聽了倒是壹怔，笑道：“但妳們家掌櫃聽了這壹族的名頭時，說話可硬氣著。”
　　“那是礙於規矩，不得不硬氣。”
　　白葡萄酒小姐道：“草心堂是個醫館子，打交道的人多，妳扯個面子來，他扯個面子來，我們的規矩還要不要了？”
　　“當然妳倒不同，人家幾代傳承，坐擁壹府之地，說句話兒，整個安州的人也都要給上面子，論起底子來，確實不是妳們紅燈娘娘會能比。”
　　“……”
　　聽她這麽壹說，胡麻倒是能夠明白。
　　郡、州、府、道、鄉，紅燈娘娘會是壹個霸占了明州府城，在這府城及周圍頗有名聲的血食幫。
　　但壹州之內，府城沒有二十也有十幾。
　　紅燈娘娘的名聲或許可以傳遍壹州，但離得越遠，賣面子的便也越少，而這鬼洞子李家，聽著卻起碼是真可以影響到壹州之地的？
　　那老管家倒是沒有唬人，紅燈娘娘會在人家面前還真不夠瞧。
　　只是，唉，還是紅燈娘娘不夠努力。
　　妳再厲害壹點，再努力壹點，手底下的兄弟出去行走江湖，也更有面子壹些不是？
　　“總而言之……”
　　白葡萄酒小姐也嘆了壹聲，道：“妳倒確實好運氣，不僅救下了鬼洞子人家的小姐，還有機會把這恩情做大些。”
　　“如今確實打算怎麽著？”
　　“……”
　　“做大恩情？”
　　胡麻怔了壹下，道：“那倒不至於，咱只是單純為了救人，不圖回報……”
　　“……但他家總不能不記這個恩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