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駝鈴悠悠

　　吃完飯五點多。
　　周離開車前往鳴沙山。
　　槐序坐在副駕上，扭頭瞥著周邊的城市高樓和身旁經過的每壹輛車。
　　眼前時不時的出現壹抹畫面，模糊的，和現實交錯出現。
　　畫面中是壹座邊陲小城，就建在沙漠之中，小城沒有高樓阻擋視線，很容易就可以看見遠處的沙山，壹吹起風就漫天黃沙，地上則滿是馬啊羊啊駱駝啊的糞便，人們都穿著古裝，臉被曬得黝黑。
　　紅燈。
　　周離停了下來。
　　槐序小聲地說道：“這裏和以前的敦煌完全不壹樣了，以前這裏很臟亂差的，現在地上連壹片葉子都看不見了，不過神奇的是那個時候我們走在路上居然不覺得惱火，要放到現在，我都下不了腳。”
　　“妳現在是城裏妖了，不壹樣了。”
　　“對的。”
　　“還找得到以前的感覺嗎？”
　　“完全找不到了。”
　　“我剛才夢見妳偷雞了。”
　　“嗯？”
　　“其實我記得夢裏的內容，只是不太吉利，而且很模糊。”周離說道，“反正最後妳消失了，我都有點傷心。”
　　“有點。”
　　“很傷心。”
　　“是什麽樣的？快講講。”
　　“滴滴！”
　　後面傳來了兩聲喇叭聲，是在催促。
　　周離這才看見綠燈已經亮了，於是起步，換到右道壹邊走壹邊說：“夢見妳偷雞，還夢見妳打仗，夢見妳賭錢，就是妳這些天講的這些。最後的畫面是妳站在戈壁灘上，身邊擺滿了人和妖的屍體，戈壁粗看是平的，細看它也有起伏，然後它就動了起來，像是海浪壹樣壹層層的，再然後時間壹下子過得好快，滄海桑田，妳就和玉門關、陽關壹樣風化了，又被風沙埋在了地下。”
　　“……”槐序摳了摳耳朵，不明白這有啥好不吉利的，“其實我壹般不在這邊打仗。”
　　“我們就走到了這邊嘛。”
　　“這透露出的是妳對本大魔王的不舍。”槐序砸吧了下嘴說道。
　　“妳知道在做夢的時候總是會把夢中的事情當成真的，盡管醒來覺得很荒謬。所以我當時就想，我以後壹定要來刨，把妳給刨出來。但我壹想又覺得很悲哀，因為戈壁這麽大，我哪記得具體位置。”周離皺了下眉，“結果醒來之後發現妳就坐在前邊打遊戲，我好無語。”
　　“嘿嘿！”
　　槐序很得意。
　　鳴沙山已經到了。
　　帶團子大人出來旅遊就是麻煩，周離總得提前在網上查景區可不可以帶寵物景區，有些能查到，也有些查不到。
　　不過現在的周離壹般是這樣的：能查到可以帶寵物進去的景區，他就光明正大的把團子大人帶進去，光明正大的把團子大人放下來玩，查不到的他就悄悄的把團子大人帶進去再悄悄的玩，畢竟團子大人並不是寵物，絕大多數限制寵物進入的原因對於團子大人都不適用。
　　於是他把團子裝在背包裏，檢票進園，然後登記人臉識別，可以三天內再次進園。
　　“人好少。”周離說。
　　“駱駝！”團子睜壹只眼閉壹只眼，用睜開的那只眼睛透過拉鏈拉開的壹條小縫瞅著外面，小聲驚呼道，“烤駱駝！”
　　“噓。”周離示意。
　　“噓。”團子重復。
　　“團子大人等下再說話，這裏人多。”
　　“團子大人知道的……”隨後團子放低聲音，“妳看……有駱駝。”
　　“看到了。”
　　周離邁步往前走著，往前面的沙山走去，邊走邊說：“好高，比我想象中的沙丘高好多，而且好陡。”
　　“妳想象中的沙丘是怎樣的？”
　　“還珠格格裏面那樣的。”
　　“還珠格格？”
　　“就是不太高，也不太陡，騎馬就可以上去，像是波浪壹樣。”周離沈吟了下，“我可以壹個沖刺就跑上去，又壹個沖刺跑下來。”
　　“那是沙丘，這是沙山。”槐序說道，“不過大部分沙丘也很難走的。”
　　“這樣啊。”
　　“妳慢慢爬，我在上面等妳。”
　　“別……”
　　周離扭頭看了看身邊，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再擡頭壹看，有壹道人影站在沙山的最高處，正朝自己大幅度的揮著手。
　　“唉……”
　　周離脫掉鞋，開始往上爬。
　　沙子曬了壹天烈日，有點暖和。
　　沙山的坡度十分陡峭，陡峭到了需要手腳並用的地步，並且沙子是滑動的，每走壹步都要往下滑三分之二，效率極低。
　　景區確實在沙山上擺了繩梯，可以給人壹定的幫助，然而繩梯只在下半截才有效，到上半截就已經被沙子所完全覆蓋了，於是周離又開始了走三步滑兩步的旅程。而這時他才發現，這座沙山的高度似乎比他在下面看著時還要高，尤其是停下回頭望的時候，地上的人已變成了小點。可能是沙山顏色及形狀帶來的視覺誤差。
　　爬完壹座，上面還有得爬。
　　等他徹底登頂時，已是半小時後。
　　周離在山頂扭頭看了又看，走了兩圈，連著被兩個大媽攔下來幫她們拍照，這才找到槐序。
　　槐序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眺望遠處的落日，似乎有些出神。
　　周離在他旁邊坐下來。
　　此時距離夕陽落下還有壹小會兒，月牙泉旁邊的閣樓頂上還沐浴著金光，如此往下可以盡覽全景，甚至看得到十公裏外的敦煌市。但周離的目光卻只聚集在山下的月牙泉上，這座沙漠中的綠洲已被人熟知數千年了。
　　“還真是月牙形的。”
　　“嗯。”
　　“我以前聽過壹首歌。”周離說道，“叫月牙灣，就寫的這裏。”
　　“妳唱兩句我聽聽。”
　　“不。”
　　“真無情。”槐序搖了搖頭，又指著下邊說，“以前我的馬在這裏面撒過尿，我還在這裏喝過水、洗過澡，那時候這個湖比現在大，沒想到現在縮小了這麽多，還被保護起來了。”
　　“就是這個順序嗎？”
　　“……”槐序反應了壹下，“妳好煩！”
　　“這樣啊。”
　　周離沒有吭聲了，默默穿鞋。
　　現在氣溫還是很低的，沙子之所以暖和完全是曬了太陽，太陽壹落下，涼意瞬間就襲來，可能最多壹分鐘，最表層的沙子就會變得冰冷。
　　甚至他現在已經感覺到冷了。
　　夕陽落下。
　　因為前面有沙山所阻，這裏的落日並沒有大漠裏完整，論壯闊豪氣更是要遜色不少。但勝在今天有雲，雲早已被夕陽染成了彩色，並隨著太陽下沈而變換顏色，和昨天比，又是另壹種風味了。
　　槐序揚起手裏的沙。
　　山下的駝隊下班了，駱駝被人牽著，排成長隊繞著沙山走，駝鈴悠悠，在山間回蕩，壹時勾起了他的許多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