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上的山

　　英語老師依然沒有放過李楠，在晚自習的時候，他特意將李楠叫到講桌旁邊，檢查了她那張英語試卷和十個作文，並收走了數學卷子。
　　毫不意外，楠哥被罵慘了。
　　楠哥自己也不意外，全程以同壹表情面對英語老師的責罵——微張著嘴，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雖是面向英語老師，雙眼卻沒有焦距，仿佛看的是她和英語老師中間的某個點。
　　時不時她還會點點頭。
　　妳說得很對，但我不聽。
　　壹轉身離開講臺，李楠便立刻從行屍走肉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她眼神陰鷙，氣呼呼的坐回座位，習慣性的轉頭對正在記單詞的周離說：“這個老色狼簡直欺人太甚，我初壹的時候英語都還學得挺好的，就是被這些老師這麽搞給我搞得不想學了的！”
　　周離只瞄了她壹眼，他初壹英語也挺好。
　　楠哥也並不需要他的回應，稍作停頓便繼續說：“要是我高考英語沒考好，幹脆把他揍壹頓算了！”
　　周離聲音壹滯，片刻後放下了手中的書。
　　把老師打壹頓，這是多少學生都有過的夢想，周離確信楠哥是有這個本事的。
　　“可是萬壹他知道是妳打的怎麽辦？”
　　“說得對！”楠哥被他點醒了，接下來她陷入了思索，答案出來得很快，“我找個晚上，拿個麻袋把他頭套起來，我再戴個頭套，就是電視裏搶劫犯戴的那種，三重保險，我就不信他還認得出是我！”
　　“……”完全認得出好嗎。
　　周離搖了搖頭，懶得和她再多說，反正大家都只是說說而已。
　　下晚自習後，楠哥又被英語老師叫住了。
　　英語老師把她寫的垃圾作文大改了壹遍，大概在這個過程中他老人家也積攢了壹肚子火氣，於是又是壹通大罵，最後幾乎是把本子甩在李楠臉上，鐵青著臉讓她回去背。
　　楠哥好難受。
　　她之前寫的都背了三篇了，現在不僅要重新背，而且新的看起來似乎更難記。
　　英語老師還說：“這個星期必須給我背完，下星期還有！”
　　李楠面如死灰的走出教室。
　　短短幾分鐘內，壹層樓的學生幾乎都走空了，她使勁跺著樓梯將聲控燈喚醒，橙色的燈光將樓道照得很亮，也留下了很多漆黑的陰影。
　　下到壹樓時，李楠發現前邊蹲著壹個人，是壹個身材壯實的男同學。
　　聽見聲音，那男同學轉過了身，手上還捏著壹個煙頭。
　　“張浩，妳還沒走啊？”
　　“妳不也還沒走嗎！”
　　“好巧啊，妳也被老師留起來了？”李楠壹邊說壹邊越過張浩繼續往前走著。
　　“我有點事糾結得很。”張浩跟上了李楠，“楠哥妳覺得我和康雪兒兩個人到底能不能成？”
　　“妳倆不成了嗎？”
　　“我說的是以後，不是很多人高中畢業、壹上大學就分手了嘛，她成績沒我好，我倆估計考不到壹個大學。”張浩說。
　　“想那麽遠呢。”李楠勾了勾嘴角。
　　“肯定得為以後考慮嘛！我現在就是很沒信心，楠哥妳說我們能成嗎？”
　　“能成！”李楠回答得無比的快。
　　“……”
　　“我給妳信心嘛，不管能不能成，信心是要有的嘛。”李楠雙手插在褲子兜裏，邊走邊說，多撮合撮合班裏的同學總是沒錯的，萬壹成了壹對，以後就少交壹份份子錢了。
　　“不說我了，楠哥妳呢！”張浩轉移了話題，“楠哥妳要等到大學才考慮終身大事嗎？我看妳最近好像和周離走得挺近。”
　　“我……嗯？”
　　楠哥頓時停下腳步。
　　張浩也隨之停下，轉頭看向李楠，有些心虛，說：“怎麽了？”
　　“我說妳怎麽不趕緊回家蹲樓梯抽煙呢，故意等我呢！”
　　“沒、沒有啊。”
　　“吳元良請妳幫忙？”
　　“沒……”
　　“確定？”
　　李楠歪著頭盯著他。
　　張浩默默的挺直了胸膛：“沒錯！吳元良擔憂周離長得帥，叫我想辦法問問，他說下周請我上通宵，包晚飯和夜宵。”
　　李楠表情很精彩：“妳們這些沙雕壹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呢？”
　　隨即她又有些心痛，她明明是把他們當小弟的。
　　張浩仔細琢磨著李楠的神態語氣，壹下放心了，至少說明楠哥對周離沒什麽想法。
　　“楠哥妳說得對，我也覺得吳元良太魔怔了，這怎麽可能的事嘛，不過呢，小男生在這時候智商都比較低的，楠哥妳也別怪他。”通宵到手的張浩順便幫吳元良說了幾句好話，“妳放心，我回到家馬上打電話教育他壹頓，非讓他痛改前非不可！”
　　“等下！”李楠喊住了加快腳步作勢要走的張浩，“妳還得給我看著點，別讓他去找人家周離麻煩，最後壹個月了，耽擱人家高考妳們可賠不起！”
　　“放心啦，這不可能的事！”
　　“去吧！”
　　李楠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
　　校門口有好多攤販，燈光照得通明，各種各樣的香味交雜在壹起，學生們圍了壹層又壹層，偶爾還有老師的身影混在裏邊，像是個小型夜市。
　　楠哥吸了口氣，好香。
　　她依舊保持著雙手插兜的姿勢，兜裏空空蕩蕩的感覺催促著她快向前走。
　　……
　　小區裏茂盛的小葉榕中夾雜著幾顆果樹，桃樹和枇杷分別有兩三棵，中間還有壹株石榴。
　　周離尋找著那兩只小妖的身影。
　　枇杷是土枇杷，樹長得高大，枝葉茂盛，結的果子很小卻很甜，周離記得小時候爺爺家的院子裏也種得有壹棵。只是小區裏這幾株枇杷很妖，每年都結得很好，將近成熟時枝葉下藏了很多金紅，可每當人們覺得差不多了，想去摘來吃，就發現果子沒幾個了。
　　‘大抵是被鳥吃完了吧？’
　　大家都不甚在意。
　　石榴要等到下半年、秋天的時候才會成熟，也總是失蹤。
　　幾株早桃的果期倒是要到了，然而它們卻主要是用作觀賞的，每年春季開花好看，結的果實又小又幹，沒人吃，只有壹些小孩會摘來玩。
　　周離在桃樹下找到了那兩只小妖。
　　桃樹下有著幾個舊瓷盆，裏邊裝著廉價貓糧，灰貓便挨著壹個瓷盆坐著，壹邊和身邊的圓老鼠聊天，壹邊時不時將爪子伸進瓷盆裏，抓壹顆貓糧送進嘴裏。
　　旁邊還有壹只壹臉懵逼的黑貓，它雖然看不見兩只小妖，但卻看得到糧食憑空飄起又消失。
　　“他這幾天經常過來，也不給我們打聲招呼，太沒禮貌了吧！”
　　“沒錯，這是我們的地盤。”
　　“仗著自己是大妖怪，也太過分了。”
　　“妳敢去找他嗎？”
　　“不敢……”
　　“說起來這桃子要熟了呢，我們得守著這幾株桃子，免得被鳥啄完了，很忙呢。”
　　“嗯，也對。”
　　兩只小妖默契的擡頭看向頭頂——
　　桃樹不高，稀疏的枝葉間掛著些許幹巴巴的小青團，只比大拇指稍大，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樣子。
　　他們很快發現了周離。
　　圓老鼠指了指周離：“那只人類又有東西忘帶了嗎？”
　　“丟三落四的。”灰貓很是嫌棄。
　　“……”
　　周離默默走進了樓棟。
　　打開房間的門，只見槐序正坐在他的椅子上，面朝窗外，看著夜色。
　　當他走進去後，槐序才將椅子轉過來，看向他：“我想起了壹些畫面，但我不知道那是哪，所以來問問妳。”
　　周離聞言反身關上了門：“是壹個地方嗎？”
　　槐序露出回想的神態，他想了很久，卻只說了壹句話：“壹片在天上的山，連成壹條線。”
　　“哪有山在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