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清蒸鰣魚和開水白菜不香了

　　周離糾結著。
　　他有心想安慰壹下槐序，或者至少說點什麽，以讓他不那麽難受，卻又不知該如何啟齒。
　　莫名有點別扭。
　　難不成該道個歉？
　　好像也別扭。
　　這時槐序擡起眼簾，反倒先開口了：“妳不要自責，這和妳沒有關系。”
　　“為什麽安慰起我來了……”
　　“了解妳。”
　　“哦。”
　　令周離稍稍有些意外的是，槐序臉上也沒有憤恨，他還以為以槐序的脾氣，至少會指著天罵兩句‘這賊老天’之類的呢……多數人都會這樣吧？
　　“我覺得紅染說得對。”槐序竭力保持平靜，吸了口氣，呆滯的眼神也逐漸恢復清明，“在這人間，老師確實已經呆得夠久了，可能他也覺得是時候了。如果不久後他離開了，哪怕不是壽終正寢，我覺得他也能夠接受。”
　　“那妳呢？”周離問。
　　“我？”槐序有稍許茫然，“我也應該能接受吧……妖對於壽命，看得不是很重。”
　　“嗯……”周離等了幾秒，“只是？”
　　“只是？什麽只是？”
　　“沒有只是嗎？”
　　“沒有啊。”
　　“這樣啊。”
　　“為什麽要有只是？”槐序不解的問。
　　“沒什麽……”周離停頓了下，“我只是覺得妳說話的語氣中有點不確定。”
　　“有嗎？”
　　“有的。”
　　周離遲疑了下：“我也了解妳。”
　　原因麽……
　　周離想了壹下。
　　或許是槐序雖然身為妖，他也壹直把自己當成妖，說話、做事都代入妖的角度，經常和周離聊天時是壹口壹個‘妳們人類’。當然也沒有什麽毛病。他確實是壹只妖，他只當了不到二十年的人和兩千多年的妖，在他的性格裏，‘妖性’遠遠大過‘人性’，可比例再懸殊，終究還是有‘人性’的成分的。
　　周離和妖接觸得多了，就能感受到，槐序和多數妖還是有壹點點區別的。
　　想要完全成為妖，可能也沒那麽容易。
　　“妳和明公相處得久嗎？”
　　“沒多久，但對於妳們人類來說，也算很久很久了。”槐序剛剛露出回憶之色，立馬又瞄了眼周離，“妳要開始吃醋了嗎？”
　　“我沒那麽無聊……”周離無語。
　　“妳們人類就這麽無聊！”槐序壹臉‘妳別想瞞過我’的機智表情，“我見得多了！”
　　“嚴肅點。”周離說。
　　“輕松點。”槐序反駁，“嚴肅令人難受。”
　　“……”
　　這時紅染端著兩盤點心走了回來，放在他們中間的茶幾上，語氣格外溫柔：“剛做好的，燙，少吃點，等會兒要吃飯了。”
　　周離嗯了壹聲。
　　沙發夠寬，他往旁邊挪了挪，給紅染讓出位置。
　　紅染微微壹笑，也挨著他坐下來，隨口問：“妳們剛才在聊什麽？”
　　“聊了幾句明公的事情。”
　　“槐序和明公感情很好呢。”紅染也看向他，“會吃醋嗎？”
　　“這個時候……不要拿這個開玩笑。”周離有點頭疼，不知道這些妖都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的。”
　　紅染還是微微笑著。
　　這又是人和妖的不同了。
　　如果明公不願離去，而被迫死亡，即使與他素不相識的妖也會感到難過，難過於壹位同類的生命並沒有按照自然規律或自己的意願結束，會為之感到悲哀。可反之的話，妖怪對於死亡的接受能力就會高到多數人類難以理解的地步了。
　　看重生命，看淡死亡。
　　紅染更是這樣。
　　在她的生命中有太多老朋友離去了。他們坦然的與她告別，說以後永遠不會再見了，隨即回歸故土本源，又孕育為新的生命……實在沒什麽好傷心的。
　　最多感到孤獨落寞而已。
　　就是在他們來到這個世界、成為‘入侵者’之前，也有許多朋友選擇了留在原本即將破碎的另壹半世界，坦然且壯麗的迎接死亡。在分別時候，他們也是很平靜的向對方告別，就像小聚之後站在回家的岔路口壹樣。只是這壹別就是永遠了，斷絕了任何再見的可能。
　　不過說是不在意也還是不完全對的，直到現在，紅染還是經常想起他們。
　　那時她就會捧壹杯熱茶，走上山巔，或是看下方竹林起浪，或是看滇池月光粼粼，感受著手掌上的溫度，靜靜緬懷著從前。
　　從前。
　　……
　　聊了壹會兒天，紅染說後山有核桃熟了，於是他們便決定去打核桃，但到了之後才發現，核桃早已經被不知道哪個小妖怪下樹了，只在地上留下幾顆，估計太多了拿不完。幸好除了老妖怪因為沒吃到核桃感到遺憾以外，他們都不覺得掃興，只轉頭去了另壹處看風景。
　　回來剛好開飯。
　　在夥食上面紅染是從不虧待弟弟的，吃完後還貼心的拿保溫盒給他打包，有壹種恨不得把整個廚房都給他裝回去的感覺。
　　晚上九點半。
　　周離兩手無空，表情有點窘迫，他實在不想拿這麽多的。
　　“那……”
　　周離余光瞄了眼槐序：“我們和明公見面大概在什麽時候呢？”
　　“壹個月吧。”
　　“哦。”
　　想到要直面明公，周離內心有點莫名的忐忑，居然還有點緊張是怎麽回事？
　　和紅染告別，回到家。
　　團子躺在客廳正中央睡得香沈，像是壹塊被丟在地上的抹布。
　　周離下意識放輕了腳步，關門的動作也格外小心，直到走到團子面前，看著壹動不動的她，又小心的從食盒裏拿出壹盤鰣魚，放到她鼻子前。
　　“吸吸……”
　　團子鼻尖聳動了兩下，無意識的湊近了鰣魚，但還是閉著眼睛。
　　周離將鰣魚拿遠了壹點。
　　半大小貓迷迷糊糊中繼續聳動著鼻尖，循著香味湊去。但因為周離不斷將之拿遠，很快她的脖子長度就不夠用了，於是四肢也在睡夢中動了起來，支撐著她繼續追尋香味。
　　周離嘴角勾起了壹抹弧度。
　　漸漸地，團子已經站了起來。
　　最讓周離覺得神奇的是，在這整個過程中，她居然壹直沒醒。
　　終於，她醒了。
　　壹睜開眼便看見周離慌張的將某個東西塞進壹個盒子裏，只是因為剛睜開眼時視線有限，她並沒有看見塞進去的是什麽。
　　小爪子揉揉眼睛，團子逐漸將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清醒的看著周離：“周離妳肥來啦~~”
　　說完，鼻頭又聳動兩下。
　　隨即扭頭看看左右，小小的臉上滿是疑惑：“奇怪，團子大人怎麽站起來了……”
　　“團子大人是不是夢見吃好吃的了？”
　　“唔……吸吸……”
　　團子又吸吸鼻子，扭頭往周離身後看去：“團子大人好像聞到了開水白菜的味道，還有其他好吃的！”
　　說完又擡頭看著周離，眼睛已經變得亮晶晶的了：“周離妳是不是給團子大人帶了好吃的？”
　　“沒有的！”
　　“騙子！”
　　“是團子大人夢見的！”
　　“騙子！團子大人要自己來看！”
　　團子說著便邁著小碎步繞到周離身後，直立起來，前爪扒著保溫盒，探頭往裏看，小臉上很快露出欣喜的表情。
　　“周離妳從哪弄到這麽多好吃的？”
　　“買的……”
　　“又騙人了，肯定是向紅染要來的。”團子心疼的看向周離，“真是委屈妳了……”
　　“為了團子大人，壹切都不委屈。”
　　“嗚嗚嗚都是為了團子大人~~”
　　“是的呢。”
　　“喵嗚……咦妳提著寶塔肉去哪裏？”
　　“拿去給楠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