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劉天成立功了

　　清晨，天剛蒙蒙亮，枕頭下面傳出壹陣劇烈的震動，王思宇被這該死的“嗡嗡”聲吵醒，伸手在枕頭下面摸了半天，才掏出那只小巧精致的手機來，睜開左眼瞄去，卻見是劉天成打來的，他頓時火冒三丈，接通電話後就低聲吼道：“操！天成，妳這不有病麽，也不看看表，才幾點啊就折騰人，剛剛六點鐘，我了個去的……”
　　劉天成此時正坐在辦公桌前，左手拿著壹個DV，看了又看，DV的鏡頭裏，壹對男女正在床上氣喘籲籲地忙碌著，他嘿嘿地笑了笑，把DV隨手丟在桌子上，轉過身子，壓低聲音道：“王兄，大清早的，怎麽這樣大的火氣，要不晚上我領妳出去消消火？那個大富豪夜總會據說又招了不少靚妹，身材都很棒！”
　　“要去妳自己去，我沒空！”王思宇沒好氣地道，接著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把被子踹到壹邊，露出兩條粗壯的大腿來。
　　劉天成笑了笑，把手機夾在肩頭，拿著大茶缸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水，微笑道：“王大書記，別生氣了，兄弟我錯了，改天請妳到家裏來坐坐，讓娜娜炒幾個小菜，我向妳斟酒道歉。”
　　王思宇拿手在頭上撓了半天，腦子才漸漸清亮起來，他輕輕嘆了口氣，嘿嘿笑道：“嗯，這還差不多，天成，妳這電話打的可真不是時候，做夢剛剛摸到潘金蓮的床邊，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偏偏被妳吵醒，妳說妳這家夥是不是該罵？”
　　劉天成哈哈壹笑，端著茶缸喝了壹口水，悠悠道：“那是該挨罵，我向鄭重妳道歉，西門慶同誌，這樣吧，明晚上我再賠妳個陳圓圓。”
　　王思宇拿大腳丫子在腿上蹭了半天，搖頭嘀咕道：“不是西門慶，昨晚上當了壹夜的秦瓊。”
　　手機那邊登時傳來“咣當！”壹聲響，劉天成稍不留神，險些絆了個大跟頭，手裏的茶缸已經遠遠地甩了出去，裏面的水潑了壹地，他楞了半晌才喃喃道：“王兄，妳這夢做得也太離譜了！”
　　“嗯，是有點。”王思宇從床上坐起來，揉了半天的鼻子，才打了個哈欠道：“說吧，到底啥事，大早晨的擾人清夢，肯定有事情發生，妳該不是又惹了什麽麻煩吧？”
　　劉天成尷尬地撓撓頭，走到墻角，彎腰把茶缸拾起，放到長條沙發上，舉著手機走到門邊，拉開房門，向外看了看，便輕聲道：“王兄，妳們西山縣有沒有個叫史法憲的縣委常委？”
　　王思宇微微壹楞，點頭道：“有啊，他是統戰部長，前些日子被派到省黨校學習來著，怎麽突然提起他來了，妳們兩個熟悉？”
　　劉天成嘿嘿笑道：“剛剛認識的，淩晨接到舉報，我們出警抓賣淫嫖娼的，在壹家賓館裏抓了二十多人，把他也給帶回來了，這家夥喝得爛醉如泥，四點多鐘才醒過來，審了快兩個小時，剛才交代了真實身份，我壹聽是西山縣的幹部，就趕緊給妳打個電話，看看怎麽處理好。”
　　王思宇笑了笑，低聲道：“這個老史可真敬業，把統戰工作都做到小姐身上去了，算了，妳們也別為難他了，罰點錢讓他走吧。”
　　劉天成悄聲道：“好吧，有妳這句話，錢也不必罰了，不過這事說來蹊蹺，他好像是得罪了什麽人，有個小姐拿DV把床上那點事都拍下來了，經過我親自審訊，那兩個小姐交代了，說是有人指使她們幹的，事前給三千，辦完事後給五千。”
　　王思宇微微壹楞，登時警覺起來，摸著下巴沈思良久，便輕聲道：“天成，指使的人是誰，能查出來嗎？”
　　劉天成走回辦公桌前，重新坐回椅子上，低聲道：“查倒是能查出來，只是需要壹點時間，不過妳要是想銷案，我勸妳就不要再查下去，免得惹出其他事端。”
　　王思宇點點頭，皺眉道：“妳說的也有道理，這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劉天成輕聲道：“沒有，只我自己知道，那人還是很精明的，酒醒了就把別的警員支開，只對我壹個人講了實話，直喊著被人陷害，央求我放他壹馬，以後交個朋友。”
　　王思宇笑了笑，低聲說：“好，天成，妳這次立功了，這人很有用，妳抓緊時間把事情處理妥帖，我這就去接他。”
　　劉天成悄聲道：“那妳趕快過來吧。”
　　王思宇“嗯”了壹聲，點頭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掛斷電話，他穿上衣服，到浴室洗漱壹番，出來後，卻見柳媚兒披頭散發地從臥室裏走了出來，她身上穿著碎花睡衣，壹副沒睡醒的樣子，剛剛向前挪了幾步，猛然看到王思宇，趕忙停下了腳步，擡手在頭上胡亂捯飭了壹番，露出壹張青春靚麗的俏臉，笑嘻嘻地道：“哥，太陽從西邊升起了，嘖嘖，今兒怎麽起得這樣早？”
　　王思宇笑了笑，從兜裏摸出壹根煙來，掏出打火機點燃後，吸上壹口，嘴裏吐出淡淡的煙霧，輕聲道：“媚兒，哥要出去辦點事情，中午有可能不回來了。”
　　柳媚兒“噢”了壹聲，信步走到他的面前，伸出右手，壹把將煙搶了過來，拿手指在王思宇的胸口輕輕點了點，壹字壹句地道：“哥，記得少喝酒啊，晚上早點回來，我叫媽媽做糖醋鯉魚。”
　　說完後，柳媚兒把煙掐滅，丟進煙灰缸裏，扭著小屁股進了浴室，在關門時，還不忘給王思宇來了個輕飄飄的飛吻。
　　王思宇摸著鼻子啞笑半晌，才搖頭走了出去，下樓後，坐進桑塔納，開車駛出小區，進了主道，向前進派出所方向駛去，省城就是熱鬧，雖然現在時間還早，路旁的營業網點多半都沒開業，但大街上的車輛卻依舊很多，密密麻麻的排成了幾條長龍，王思宇駕車只開過兩條路口，前面就出現堵車，他擡手看看表，心裏有些焦急，連連按了幾聲喇叭，卻無濟於事。
　　等了半晌，前面的奧迪車才緩緩地開動起來，行出十幾米遠，王思宇才無意中瞥到，前面壹輛大卡車超車時，刮到了壹輛紅色的捷達車，雖然沒有傷到人，卻碎了壹地的玻璃，兩個司機正站在車邊爭論，旁邊圍了七八個路人，都抱著肩膀看熱鬧。
　　二十幾分鐘後，到了派出所門前，王思宇沒有下車，直接按了兩聲喇叭，把頭探出車窗外，過了不到兩分鐘的功夫，就見劉天成陪著史法憲走了出來，王思宇開門下車，站在車邊，和劉天成嘻嘻哈哈地閑扯了幾句，隨後冷冷地瞥了史法憲壹眼，低聲道：“老史啊，老史，讓我說妳什麽好，大會小會地講生活作風問題，妳怎麽還在女人身上栽跟頭，真是太不像話了。”
　　史法憲昨晚幾乎是壹夜未睡，形容憔悴，眼睛裏布滿了血絲，胡子拉碴，全然沒了往日的領導派頭，聽了王思宇的數落後，他窘得有些無地自容，便尷尬地撓撓亂蓬蓬的頭發，苦笑道：“王書記，我這絕對是被人陷害的呀，劉所最清楚了，有些人這是打算把我往死裏整……”
　　王思宇板起面孔，目光淩厲地瞥了他壹眼，低低地“哼”了壹聲，就扭頭沖劉天成道：“天成，那就這樣吧，給妳添麻煩了，我先帶老史回去，改天咱們再壹起喝酒。”
　　劉天成點頭道：“王書記，您先忙，有事打個電話，我隨叫隨到。”
　　王思宇點點頭，轉身坐進車裏，放起壹首輕柔舒緩的音樂來，他向來喜歡在周末睡懶覺，今天起來的早了些，只覺得頭昏腦脹，心情不太愉快，也就沒給史法憲笑模樣。
　　史法憲自知惹下大麻煩，多虧了王書記才化險為夷，否則那些證據落到縣裏或者記者手中，自己的前程就會化為烏有，頭上這頂烏紗帽肯定要被摘了去，此時能夠安然出來，已經在心裏大念阿彌陀佛了。
　　和劉天成打過招呼後，史法憲訕訕地鉆進車裏，關上車門後，長出了壹口氣，拱手道：“王書記啊，妳這可是幫了我大忙了，不然這事可就鬧大了，真沒想到，他們會使出這種伎倆，實在是太陰險了，防不勝防啊。”
　　王思宇笑了笑，將小車緩緩開了出去，低聲道：“老史啊，到底怎麽回事？”
　　史法憲嘆了口氣道：“王書記，昨晚從西山縣來了幾個幹部，非要請我出去喝酒，我推脫不過，就和他們出去了，當時是六個人點了四瓶五糧液，結果醉得壹塌糊塗，醒來的時候，已經光著身子躺在賓館的床上了，身上還有個女人在動，我壹時鬼迷心竅，就沒堅持住原則，和她壹起動了起來，可沒想到被人偷拍了不說，還讓警察給逮住了，原本以為是仙人跳，可仔細壹想，這是有人在整我啊。”
　　王思宇點了壹根煙，輕聲道：“老史，妳到底得罪誰了，對方怎麽會設計陷害妳？”
　　史法憲冷笑了幾聲，低聲道：“王書記，妳應該能想到的，我為什麽會被派到省黨校來，還不是因為在常委會上支持了曹縣長，其實我也很無辜啊，二胖被曹縣長說服了，她到我家攛掇了好多次，架不住這些年的交情，我就跟著支持了老曹幾次，可沒想到被弄到省黨校不說，他們還用這麽齷齪的手段來對付我，只要他們拿到DV，掌握到證據，我這官也就當到頭了，真沒想到，他錢雨農也太狠了點。”
　　雖然早就想到了這壹點，王思宇還是皺眉道：“錢書記？不會是他吧？他哪裏會做這種事情，不可能，我覺得不像。”
　　史法憲搖頭道：“就算不是他指使的，也和他身邊的人離不了幹系，有些人是很會看領導臉色的，這種事情，根本不用點明，自然有人搶著去幹，別人不說，就那個趙大富，他就能幹出這事來，昨晚喝酒的人裏，就有個和他私交甚密，當時我沒有在意，現在想想，八成是那小子幹的。”
　　說完，他掏出手機，撥了幾個電話，在壹番閑聊之後，史法憲低低地罵了壹句，隨後搖著手機道：“沒錯，肯定是稅務局那個姓劉的科長幹的，昨晚上喝醉以後，是他在送我的，這小子據說和趙大富是磕頭弟兄，關系鐵著呢，他能當上科長，趙禿子出力不少。”
　　王思宇眉頭緊鎖，不再吭聲，他開著車來到壹家早餐店，兩人吃了四屜小籠包，喝了兩碗蛋湯，見史法憲坐在椅子上直打瞌睡，王思宇便招呼他走了出去，先把車子停好，兩人穿過馬路，去了對面那家洗浴中心，泡了澡，史法憲困得厲害，躺在池子裏面就睡著了，壹時間鼾聲如雷，王思宇沒有叫醒他，擦了身子，獨自到二樓幽暗的大廳裏，找了個位置躺下，也睡了個回籠覺。
　　這壹覺睡得香甜無比，醒來時，已經到了晌午時分，只是休息大廳的窗簾擋得嚴實，屋子裏見不到壹絲光亮，依舊漆黑壹片，王思宇剛剛睜開眼睛，就見面前站了個瘦高的身影，倒嚇了壹跳，定睛瞧去，卻是史法憲，他手裏握著半瓶冰紅茶，正笑瞇瞇地望著自己，王思宇擺手道：“老史，妳這家夥不去睡覺，站在這裏幹嘛。”
　　史法憲把腰弓得很低，如同大蝦米壹般，垂眉順目地道：“王書記，我把二胖叫來了，她在飯店裏訂了位置，中午我倆做東，感謝您在關鍵時刻拉了我壹把，也算慶祝我躲過壹劫。”
　　王思宇坐直了身子，微微皺眉，臉上露出不悅之色，低聲道：“好妳個史法憲，這種事情瞞都瞞不住，妳怎麽還滿世界嚷嚷，要去妳只管自己去，別把我捎上，我可告訴妳，外面要是傳出什麽閑話出來，妳自己去解釋好了，我王思宇是概不認賬的。”
　　史法憲趕忙悄聲道：“王書記，您放心，二胖是絕對不會出賣我的，她這人嘴巴緊，心眼多，這種事情，她肯定不會往外張揚。”
　　王思宇沈吟半晌，才輕輕嘆了口氣，跟著他下了樓，換上衣服，兩人橫穿了馬路，坐進車裏，直接開到建設大街上的悅來飯店，遠遠就見宣傳部長鄭嵐站在門口，正向這邊觀望，她身子矮胖肥大，極好辨認，王思宇把車子停好後，鄭嵐已經快步走了過來，笑瞇瞇地拉開車門，輕聲道：“王書記，您好，今天的事情可多虧您了，不然老史就完了。”
　　王思宇下了車，擺手道：“沒那麽嚴重，再說大家都是自己人，客氣的話就不必提了。”
　　在車前閑聊了幾句，王思宇便在兩人的陪同下進了飯店，坐電梯上了十五樓，包房裏已經點好了壹桌子豐盛的酒菜，三人先是東拉西扯地閑聊了壹會，便端起酒杯開懷暢飲，鄭嵐雖是女流之輩，酒量卻不可小覷，連連敬酒，王思宇自然是來者不懼，轉眼間，就下了壹瓶白酒，正聊得歡暢時，手機忽地響起，王思宇接了電話後，半晌沒有吭聲，過了好壹會，才點了壹根煙，輕聲道：“剛才市紀委的人打了電話過去，說接到群眾舉報，有西山縣委的幹部在賓館叫小姐過夜，問派出所那邊接警後有沒有抓到。”
　　史法憲聽後倒吸了壹口涼氣，與鄭嵐對視壹眼，輕聲道：“真毒啊，把舉報電話打到派出所和市紀委兩個單位，這是真要將我置於死地啊。”
　　鄭嵐嘆了口氣，舉起杯子站起，低聲道：“王書記，派出所那邊不會出問題吧？”
　　王思宇笑了笑，點頭道：“沒事，已經解決了。”
　　史法憲總算放下心來，也端著杯子，與鄭嵐壹起敬了酒，三人又喝了二十幾分鐘，各自說了些豪言壯語，酒足飯飽之後，便下了樓，在飯店門口告別。
　　史法憲望著王思宇駕著小車駛遠，仍舊不住地揮手道：“王書記，妳慢點開。”
　　鄭嵐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表情變得黯淡下來，轉頭瞥了他壹眼，低聲道：“DV裏的內容，妳親眼看那所長刪了嗎？”
　　史法憲嘴裏噴著酒氣，扭頭反問道：“要是換做妳，會刪掉嗎？”
　　鄭嵐默然半晌，才擺手道：“算了，不想了，但願是個明主吧。”
　　史法憲快步奔到藍白相間的柵欄邊，蹲在地上吐了起來，過了半晌，他才緩緩站起，雙手用力拉扯著柵欄，大聲喊道：“沒關系，他年輕，肯定有前景，二胖，妳不要怕，有什麽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