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血光之災

　　吃過晚飯，王思宇就與方家人把手話別，和周松林壹起返回青州，當晚，他就收到了趙帆發來的短信，“我和雅莉已在趕往南方的列車上，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兄弟妳要多保重。”
　　王思宇則給他發了條：“趙哥多保重，祝妳壹路平安。”
　　過了不到三分鐘，趙帆又發了壹條短信：“兄弟，想起來了，妳還欠我壹臺筆記本電腦。”
　　王思宇馬上給他回了條：“滾犢子，妳去死吧！”
　　王思宇給張倩影打電話，對方卻依然不肯接聽，於是他發了兩條短信過去，問：“心情可好，是否需要我過去看妳？”而張倩影的回復則是“小宇，我想安靜壹段時間，請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
　　“我可以不打擾妳，但妳壹定要保重身體，千萬別想不開，可以嗎？”王思宇仍然有些不放心，就又發過去壹條短信，過了半個小時，手機才發出“嘀”的壹聲響，王思宇打開壹看，卻是天氣預報的提醒，說這兩天要有大雪，請市民註意禦寒，謹防感冒。
　　王思宇躺在床上壹直等了許久，也沒有收到張倩影回復的短信，就從床上下來，捏著壹只煙，站在窗口發呆，這壹年中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有好事也有壞事，不管怎麽樣，他都希望新的壹年早日到來，讓壹切重新開始。
　　正在沈思間，手機鈴聲忽然響起，王思宇以為是張倩影打來的，不禁心跳加速，趕忙接起電話，柔聲道：“餵？”
　　不料想，電話那邊卻傳來陳雪瀅婉轉動聽的聲音，“小宇，妳在屋裏找壹找，小晶太調皮了，在妳房間裏安了針孔攝像頭，浴室和客廳裏都有，妳去查查吧。”
　　王思宇：“……”
　　原來晚上陳雪瀅的電腦上不去網，就去拿了方晶的筆記本，打算玩會QQ遊戲，結果偶然在筆記本電腦的E盤裏發現許多視頻影像，信手打開壹看，裏面竟然全是王思宇生活起居的片段，有躺在床上靜靜看書的，有坐在沙發上摳腳丫子的，居然還有光著身子在洗浴間沖澡的，那傲然挺立面目崢嶸的大家夥清晰可見，看得陳雪瀅壹陣眼熱心跳，她趕忙關了這些視頻，把它們統統刪掉。
　　自以為大功告成時，點開壹個視頻程序，卻發現視頻窗口裏，王思宇正站在窗邊吸煙，吃驚之余不禁有些害怕，她可不想讓小晶因為淘氣闖出什麽禍來，再說小晶還小，要是每天迷戀這些東西，陳雪瀅怕她走向歧途，左思右想，她不敢把事情告訴方如海，就直接給王思宇打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王思宇滿臉狐疑，走進洗浴間，果然在掛在棚頂的風鈴裏面找到那個他親手送給方晶的針孔攝像頭，順著線查過去，卻發現線的另壹端插在電腦的主機後面，王思宇不禁覺得好笑，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妖精腦子裏究竟都在想著什麽亂七八糟的念頭，怪不得她說會看著自己，原來以為單單是在墻上貼了照片，沒想到居然還在自己的電腦上裝了監視軟件，他早就聽說有種軟件可以遙控電腦的視頻攝像頭，能在主人毫無察覺的時候打開，沒想到那種傳說中的東西竟被方晶拿來對付自己了，王思宇不禁覺得好笑，趕忙把那兩根攝像頭的線都拔掉，這才輕聲籲了口氣，自己這些天竟然時刻都處在方晶的監視之下，想想就覺得有些後怕，這個淘丫頭啊……
　　天氣預報果然有準的時候，這幾天青州就接連下了兩天的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落滿街市，這下忙壞了環衛工人們，晝夜不停地清理著厚厚的積雪，大清早的，壹輛輛環衛車便在大街小巷裏穿梭往來。
　　市委辦公大樓的裝修工作終於開始正式對外招標，9層的大樓，裝修面積約有10000平方，加上大院裏的部分工程，這次裝修的預算總支出是1000萬，對外公布是870萬，招標的範圍不僅局限於本市企業，王思宇也在省城的報紙上也做了幾天的廣告，按周松林的意思，聲勢做得越大越好。
　　這兩天忙壞了王思宇，辦公室電話和手機都沒停過，有打電話咨詢的，也有直接上來套關系的，最多的是大大小小的領導打招呼的。
　　沒接這件事之前，王思宇還真沒想到市裏居然有那麽多領導，這些領導有的還顧著面子，只是旁敲側擊打埋伏；有些則是單刀直入，說就用那家吧，那家做事敞亮著呢，不會讓妳白忙活的。
　　說這話的是某位退居二線的政協官員，他已經沒了向前的奔頭，所以也就少了些顧忌，更多的則是打著官腔的人，說：“小王我看XXX這家公司不錯，妳們是不是能考慮下？”
　　王思宇就是個小科長，他也沒想著爬太高，所以沒有太多的負擔，不管誰打來電話，都壹律頂回去，口氣強硬地道：“我只負責招標，無論哪家過來投標，只要是正規公司，我都舉雙手贊成，至於議標工作，上面另有安排，我說了不算。”
　　為了把工作做好，王思宇特地跑到周妖瞳的卦攤上，花了五十塊錢，領他到市委新大樓裏轉了壹圈，周妖瞳不愧是國家級的神棍，不光能拆字騙人，居然還能冒充風水師，還說得頭頭是道，王思宇被他唬得壹楞壹楞的，末了又他被訛去五十塊錢，不過王思宇也沒怎麽吃虧，硬是從他那搶來壹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還逼著周妖瞳送了個字，周妖瞳呲牙咧嘴，連聲喊著虧大發了，架不住王思宇軟磨硬泡，這位國家二級蔔卦師、周大神棍被逼無奈，只好屈服在王思宇的淫威之下，用壹根黑黢黢的手指在王思宇掌心裏寫了個“黃”字，王思宇立時更加對這位世外高人崇拜了幾分，媽逼的居然能測出自己喜歡看黃書。
　　按照周妖瞳的說法，這棟大樓是陰宅，容易出事，必須得想辦法彌補，王思宇就問怎麽彌補，周妖瞳笑了笑，反問道：“采陽補陰唄，不然還能怎麽辦？”
　　王思宇正納悶時，周妖瞳就大有深意地看了他壹眼，說我要走了，咱們要是有緣，三年後就能在京城再見。
　　王思宇笑笑沒說話，即便周妖瞳算的是真的，他也不會去京城攀高枝，不為別的，就怕老娘泉下有知不開心。
　　又過了些日子，張陽書記親自簽名的文件終於下來了，王思宇就往華西大學去了電話，市裏派壹輛中巴車接來五位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其中某位還是享受國務院政府津貼的老教授，在華大算得上是德高望重。
　　幾位專家果然不同凡響，議標會開成了畢業答辯會，會議別開生面，笑聲不斷，在議標會上，專家們引經據典，從生態環保、安全質量、成本控制等各個方面對競標企業的投標書進行嚴格審核，壹針見血的提問往往把許多小公司的老總和項目經理們問得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王思宇仿佛重新回到了學生時代，坐在壹邊微笑不語。
　　請專家學者參與管理工程招標工作無疑是成功的，經過幾輪的篩選甄別以及價格談判，省城壹家實力強勁的裝飾公司壹舉奪魁。
　　然而，奪魁的華西自然美裝飾有限公司項目經理卻開心不起來，委辦那位王科長實在是太狠了，價格談判的時候讓十幾個人輪流上場壓價，原本就很單薄的利潤就被壹層層地削去，末了還被他親自出馬斬了壹刀，這樣項目做下來，非但沒有賺頭，搞不好還得倒貼幾十萬，張經理本想拂袖而去，但公司老板最後開口了，賠錢也要賺吆喝，就當是做樣板工程了，張經理這才皺著眉頭簽了合同。
　　自然美裝飾有限公司的設計方案獨具壹格，采用了很多行業最新的科研成果，例如外墻裝修上，別出心裁地加裝了太陽能電池板與發光器，使得新大樓的供電及供暖系統，在日光充足的時候，能夠完全能夠自給自足，僅這壹項，每年就能夠節省煤電費用數十萬元。
　　只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公司這個引以為傲的、融入節能環保概念的設計方案之所以能被采納，主要是委辦王科長想給這棟大樓來個采陽補陰。
　　不過這家公司確實實力不凡，在設計上自有獨到之處，比如那個無紙廁所技術，那種數字潔具是不需要手紙的，在演示過程中，王思宇事先沒有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冷不防被淋了壹褲子的溫水，搞得那位張經理十分尷尬，周秘書長見狀皺起眉頭，當即指示這家公司修改設計方案，市委領導單獨的衛生間裏，還是要安裝老式座便器，其他科室可以采用數字潔具，噴了王科長的褲子沒什麽，這要是噴了市委書記的褲子，那可就是壹場政治事件。
　　議標結束之後，這件事很快引起了省內各媒體的關註，紛紛對此事進行了正面報道，張陽書記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這是青州市委市政府在工程項目方面進行的壹種全新嘗試，目的是為了讓更多的知識分子，以及社會各界有識之士都能參與到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中來，不只是獻計獻策，還要監督指導……
　　此時，靜靜地站在人群外的王思宇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原來是楊潔打過來的，她欣喜地告訴王思宇，小慧慧的手術非常成功，康復得也很好，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王思宇不禁為那個可憐的孩子感到高興，晚上特地約了鄧華安出去喝了幾杯酒。
　　出了酒店，王思宇打車到了小區門口，推門下車時，發現三個染著黃頭發的小青年正站在寒風裏，三個人都穿穿著單衣，腳下蹬著運動鞋，站在那裏凍得嘴唇醬紫，渾身發抖，卻遲遲不肯離開，眼睛不時地向四下張望，好像在找什麽人。
　　見王思宇下了車，其中壹個黃毛從兜裏翻出相片看了壹眼，眼前不禁壹亮，就拿手向王思宇指去，大聲喊道：“就是他，快上！”
　　那三個人就壹起沖過來，王思宇見狀趕忙掉頭就跑，他因為多喝了兩杯，動作就有些慢，眼看就要被追上，索性扭過頭來，對著跑在最前面那個家夥反沖回去，那人猝不及防，被王思宇壹拳砸在臉上，鼻孔裏立時就流出血來。
　　這時後面兩人就沖了過來，王思宇躲閃不及，身上重重地挨了好幾記，他壹個踉蹌險些坐到地上，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沒有摔倒，右邊那家夥就壹腳踢過來，王思宇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身子壹扭，搬住那家夥踢來的腿，也擡腿回踹了過去，可惜他喝了酒，這壹腳力氣不大，踢到對方身上感覺軟綿綿的，並沒把那人踹倒，自己的小腹上倒挨了兩下。
　　這時小區門口的兩個保安就沖了過來，被王思宇打得鼻血長流的那人卻並不慌張，指著保安罵道：“媽的少管閑事，我們是龔老太爺的人，妳們不要命了！”
　　那兩個保安聽到“龔老太爺”三個字，就好像見了鬼，兩人對視壹眼，掉頭就向回跑去。
　　那黃毛獰笑著沖著王思宇奔過去，從腰帶上拔出壹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照著王思宇的小腹就插了下去，嘴裏兀自嘟囔道：“小子，妳得罪人了，這是給妳的壹點教訓。”
　　王思宇只覺得小腹傳來壹陣劇烈的疼痛，天旋地轉間，眼前壹黑，就失去了知覺，身子緩緩倒了下去。
　　就像是做了無數次夢，王思宇的腦海中漸漸恢復了壹點清明，只覺得耳邊嘈雜不已，他想仔細去傾聽，但除了壹陣“嗡嗡”聲外，他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就這樣昏昏沈沈中睡去醒來，耳邊那些聲音時斷時續，時高時低，宛如泡沫般泛起落下，不知過了多久，才隱隱約約地聽到身旁傳來女人的抽泣聲。
　　“誰在為我而流淚呢？”王思宇很想睜開眼睛看看，那眼簾卻重若千鈞，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睜開。
　　“傻女人，哭什麽。”他在心裏輕輕嘟囔壹句，就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