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籌謀

　　“要是再加上這個，分量應該足夠了吧？”
　　王思宇蹲在地上，拿手輕輕撫摸著床上這只不知由什麽材質制成的紅木盒子，眼睛裏放出異樣的光彩，他從兜裏摸出壹串鑰匙，拿在手中“嘩啦啦”地抖動著，最後小心翼翼地從中摸出最小的壹把，將鑰匙輕輕地插到小銅鎖裏，卻沒有打開，而是靜靜地體會著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這個有可能解開他身世之謎的紅木盒子才是他最後的底牌，當然，也不排除那是老娘的惡搞，紅木盒子裏面裝的只是些無足輕重的東西，如果打開，就什麽都沒有了；要是不打開，這個盒子就將賦予他更多的信心。
　　但怎麽解釋周妖瞳神奇的卦術呢？
　　假如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麽或許只需輕輕壹個動作，那些傷腦筋的難題都會迎刃而解，這的確是個令人心動的誘惑！
　　猶豫半晌，王思宇還是輕輕抽出鑰匙，捧著這只沈甸甸的盒子掂了掂，又把它重新放回旅行袋中，顯然，事情還沒有嚴重到那種地步，底牌最大的價值，就在於沒有掀開。
　　晚上八點半，步行街附近的壹家歌舞廳的包房裏，燈光幽暗歌聲淒涼，王思宇仰面躺在沙發上，手裏抱著壹本厚厚的歌譜，漫不經心地翻著頁，壹個穿著黑色連衣裙的瘦高女孩正拿著話筒唱著壹首幽怨的愛情歌曲，壹曲終了，她不禁轉過頭來，皺著眉頭低聲道：“老板，妳還想聽什麽歌？”
　　王思宇笑了笑，擺手道：“妳隨便好了，壹直唱下去，別停下來。”
　　“看不上我就直說，有什麽了不起的！”那女孩終於沈不住氣了，憤怒地摔了話筒，轉身走了出去。
　　自打她進屋之後，王思宇就沒讓她近身，不停地讓她唱歌，這十幾首下來，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嘿！脾氣還挺大……”
　　陳波濤壹把推開坐在膝蓋上的女孩，抹了抹嘴唇上的唇印，從兜裏掏出幾張百元大鈔，信手塞到女孩的胸罩裏，然後又在裏面摸了幾下，這才把手收回來，向門外壹指，女孩便抱著他的脖子又親了壹口，喜滋滋地走出包間，隨手把門關嚴。
　　陳波濤也躺在沙發上，把雙腿搭在茶幾上，笑著調侃道：“小宇，妳這家夥什麽時候變成正人君子了？”
　　“今天沒心情！”王思宇嘿嘿笑了幾聲，隨口敷衍道，他是吃過天鵝肉的人，哪裏還會對土雞感興趣。
　　“還在想那件事？”陳波濤翻了個身，啪地點上壹根煙，輕輕吐了壹口煙圈，輕聲道：“反正我是提醒妳了，千萬別摻和進去，大富豪娛樂城的老板可不是壹般人物，別說妳個小小的副處級幹部，就算是副廳級見了人家都要客客氣氣的，據說人家是侯副省長家中的常客。”
　　王思宇當然知道，陳波濤口中的侯副省長，就是人們口中那位愛吹牛的常務副省長……侯小強，據說前年全省的GDP就是被他吹長了三個百分點，華西省的統計局局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侯副省長脫稿講話，他壹即席發揮，保不齊就會搞錯幾個數字，然後統計局的同誌們就得連夜加班，把原有的錯誤數據修正回來。
　　當然，這只是底下流傳的小笑話，其目的無非是想給這位侯副省長臉上抹黑，他侯小強即便再無能，也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侯副省長從縣委書記的秘書壹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哪裏會有傳言中那麽不堪。
　　不過侯副省長好色倒是有的，這點全省人民都能從電視新聞上看得到，侯副省長每次視察工廠時，都喜歡握著漂亮女工的手搖來搖去。
　　打了哈欠，王思宇伸著懶腰從沙發上坐起，抱著膝蓋，搖頭道：“我倒不在乎那些，只是現在的身份不太方便調查，波濤，跟妳商量個事。”
　　“啥事？”陳波濤擺弄著壹件肉色內褲，這是剛才他和那小姐親熱的時候扒下來的，此刻依舊潮濕而溫熱。
　　“把妳那個記者證借我用幾天吧！”王思宇漫不經心地說道。
　　“什麽？那可不行！”
　　陳波濤聽後嚇了壹跳，把內褲隨手拋出，恰好罩在點歌機上，他把雙腿從沙發上抽回，坐直身子，連連擺手道：“這事可危險著呢，可別把我拉下水。”
　　說完他歪著脖子想了想，就拍拍王思宇的肩頭道：“正好臺裏要招聘壹批記者，最多我明天幫妳報名，有本事妳自己考去。”
　　王思宇聽後托著下巴道：“這倒是不錯的主意，只是面試的時候妳們臺長參加嗎？”
　　陳波濤撇撇嘴，以極度鄙視的眼神瞅了眼王思宇，搖頭道：“想什麽呢，人家可是堂堂的廳級幹部，哪能管這樣的小事，我在電視臺裏壹年都見不到他幾次。”
　　“那就好。”王思宇最擔心的就是被方如海發現，只要兩人見不著面，這事就好辦了，混個省臺的記者證下來，調查案子可就方便多了，不像現在，師出無名啊。
　　“什麽時間考試？考什麽內容？”王思宇饒有興趣地發問道。
　　陳波濤笑道：“筆試是後天，現在看書肯定是來不及了，我只能想辦法幫妳把答案弄到手，至於面試，我就沒辦法了，只能靠妳自己的運氣。”
　　“運氣也能靠得住？”王思宇捏著下巴搖搖頭。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到了華西大學，雖然離校慶還有壹周時間，但這裏已然能夠感受到那種歡樂的氛圍，大門西側的中心花壇邊上，已經被人用鮮花擺出“華西大學六十周年慶典”的字樣，校園中不時有穿著藍色服裝的工作人員在四處穿梭，在各處掛上彩旗燈籠。
　　校園裏的大操場上已經搭好了兩米多高的彩棚，上面打扮得花團錦簇，喜氣洋洋，看來這裏就是最新搭建的主席臺，不知是出自哪位才子的創意，顯得古意十足，但仔細望去，卻覺得花棚與周圍的景致並不搭配，王思宇就搖搖頭，覺得這是個失敗的創意。
　　可走過老遠，王思宇忽地心頭壹動，停下腳步，轉頭遠遠地望著這座花棚，突然就想起電影“倩女幽魂”裏的壹個鏡頭，身上竟然打了冷戰，趕忙把目光轉向別處，向前加快了腳步，此時心上就明白幾分，這樣的設計，與其說是創意，不如說是怨念。
　　與趙素娥的含冤而死相比，華大六十周年的校慶顯得是那樣的可笑，充滿了諷刺意味。
　　穿過工學院，王思宇徑直向小北山方向走去，華西大學的行政樓就坐落在小北山下，是壹棟六層高的辦公樓，以前是文科區的壹棟教學樓，後來因為華大的學生經常在上課期間偷偷到小北山上的林子裏幽會，還鬧出幾樁不大不小的醜聞，當時的校長壹怒之下便把這棟教學樓改為行政大樓，以方便隨時監控，自那以後，學生會每個月都會組織幾次搜山行動，這壹招果然管用，去小北山幽會的情侶就少了起來。
　　王思宇走進行政樓，在門口的收發室簽了名，徑直上了三樓劉副校長的辦公室，敲開房門後，卻發現屋子裏的沙發上還坐著壹個人，正在和劉副校長說說笑笑，劉副校長居然把他那只心愛的紫藍金剛鸚鵡也帶到了辦公室，掛在辦公桌旁的衣架上。
　　見王思宇進來，沙發上那人趕忙站起來，沖王思宇笑笑，隨後對劉副校長道：“放心吧，劉校長，就打著實習的名義，把他們拉到幾百裏外，肯定萬無壹失，絕對不會出差錯。”
　　劉副校長點頭道：“跟藝術系的同學們解釋好，壹定要請他們多理解。”
　　那人口中連說：“壹定，壹定……”
　　王思宇見他開門出去，才微笑道：“劉校長好。”
　　劉副校長拿起桌上的杯子，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杯水，給王思宇送過來，王思宇趕忙站起來，雙手接過杯子，微笑著坐下，喝上壹口，轉動著手中的茶杯，輕聲道：“劉校長，剛才作出的安排是維穩的需要吧？”
　　劉副校長坐回辦公桌後面的靠背椅上，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嘆氣道：“省委文書記要來參加慶典，藝術系的同學們現在情緒過於激動，校領導怕出亂子，才想出這下下之策，沒辦法，穩定壓倒壹切嘛。”
　　王思宇聽後心頭微動，腦子裏突然浮現出壹個大膽的設想，但他表面上卻安穩如常，並沒帶出絲毫異狀，信手擺弄著手中的杯子，微笑道：“趙素娥的案子，劉校長怎麽看？”
　　劉副校長聽後眉頭微皺，拿手捏著額頭道道：“我對這件事情不太了解，對這名學生也不熟悉，不方便發表意見。”
　　王思宇“哦”了壹聲，他本來想從劉副校長這邊小心求證，打聽下校方對趙素娥的評價，以免偏聽偏信，錯怪了辦案人員。
　　但劉校長的態度表明，要麽他是真不了解，要麽就是礙於身份，無法表達自己的意見，看來，還得再去藝術系調查下。
　　正失望間，籠子裏的紫藍金剛鸚鵡卻突然激動起來，撲棱著膀子大聲喊道：“冤案、冤案……”
　　王思宇登時壹楞，險些笑出聲來，劉副校長卻面色尷尬地沖鸚鵡瞪了壹眼，低聲喝道：“再胡說中午沒有菜葉吃。”
　　那鸚鵡似乎能聽懂他的話，竟緩緩地趴下來，拿尖銳的爪子不住地撓著籠子上的細鐵絲，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鸚鵡在嗓子裏咕嚕幾聲，就收攏了翅膀，極委屈的低聲叫道：“黑暗……黑暗……”
　　劉副校長忙打開鳥籠，把壹個水槽送過去，鸚鵡這才撲閃著翅膀站起來，拿著尖尖的細嘴在水槽裏叨來叨去，再不出聲。
　　兩分鐘後，劉副校長關上鳥籠，坐回椅子上，咳嗽兩聲，擡手把前額的頭發向後抹了抹，微笑著掩飾道：“前幾天借給朋友玩了幾天，不知道從哪學來的胡話。”
　　王思宇點點頭，知道對方也很為難，就收起笑容，低頭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茶幾上，岔過話題，問起在職研究生考試的事情。
　　劉副校長面帶微笑地聽完後，拿手指敲了敲桌面，沈聲道：“妳還年輕，進修是好事，專業上有要求麽？”
　　王思宇搖頭道：“主要是想拿個研究生學歷，專業不限。”
　　劉副校長點頭道：“那就好辦了，學校裏面有三個在職研究生班，回頭我可以幫妳聯系，不過十月份的考試妳還是要參加的，只要過關，不必擔心學時，咳咳……畢竟妳的工作太重要，也抽不出多少時間來上課。”
　　王思宇聽罷趕忙走過去給老頭遞根煙，幫忙點上火，心想到底是母校啊，就是不壹樣，這綠燈給開的，就差直接給發證了，這位劉副校長可是出了名的老古板，向來講究原則，能把話說到這種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
　　其實王思宇心裏明鏡似的，這其實還是先前為校圖書館捐的那十萬塊錢起作用了，不然華大每年那麽多畢業生，人人都要照顧，哪裏能照顧得過來。
　　劉副校長拿著煙抽上幾口，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趁著他接電話的功夫，王思宇把辦公桌上那份六十周年慶典的日程安排表拿到手裏，坐回沙發上慢慢翻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