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

迷幻的炮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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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景十五年,景帝立貴妃董氏所出三皇子蕭鶴辭為太子,涉國事,享東宮位,承繼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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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南榮 by 迷幻的炮臺

2025-2-17 21:24

  蕭韞是收拾了蕭鶴辭後,從蕭季沈口中突聞遂鈺回京,兩日未眠匆匆趕來涼麓山。

  日出已結束,山頂逐漸曬起來,兩人壹前壹後,順著小路走回寺裏。遂鈺睡不著,看著蕭韞入眠,坐在床頭發了會呆,繞道去前山找住持喝茶。

  越青聽說皇帝來了,又是孤身,連忙著人在涼麓山布防。

  “他出來沒人知道。”遂鈺好笑道。

  越青:“陛下若死在我們這,縱有再多張嘴也說不清楚。”

  “出征鮮國,卻並未聽說他身邊有什麽人保護,足以見得暗衛仍隱匿於暗處不曾現身。妳以為現在的他,這偌大的國寺之中就沒有武功高強之人護衛嗎。”遂鈺輕輕放下茶盞,拇指在盞口摩挲。

  他回大都住在國寺的事情,只能是蕭季沈透露,想必屆時問起,對方也不過哈哈壹笑,借口說漏嘴,賣自個父皇人情。

  “拿我做人情。”遂鈺失笑,緩慢道:“這幕似乎見過。”

  但又與蕭鶴辭不同,蕭季沈仍舊願意依仗南榮王府的兵權,卻與蕭韞不同的是,蕭韞信任王府,感情大於權術,而蕭季沈則更將王府當作助力。

  助力之意,有用的時候是股肱,無用便當絆腳石壹腳踹開。

  遂鈺頭疼,無奈笑道:“不如回鹿廣郡。”

  越青用“妳早幹嘛去了”的意味,白了遂鈺壹眼:“回得去嗎。”

  算賬遂鈺看不懂,當初為了管理軍需,強迫自己學了些皮毛。現在要讓他自己算那些作假天衣無縫的賬目,著實難如登天。

  戶部算賬他放心,現在和潘家是壹條繩上的螞蚱,就算只是小水花,潘府也有本事掀起波浪。

  但畢竟涉及王府,若族中內部與西涼牽連,和大都糾纏,自然王府內部也有壹套懲治叛徒的辦法。因此,這次他也帶了些王府養了多年,管理南榮壹族名下店鋪的掌櫃。明面是朝廷查辦,實則暗中鹿廣郡牽另外那頭。

  青煙裊裊,隨風婀娜百態,香客絡繹不絕,從高處俯瞰,好似攢動的螞蟻。

  “人啊。”

  住持接過遂鈺新謄抄好的經書,感嘆:“弱小卻堅強,自己過得苦,卻仍想為他人遮風避雨。”

  遂鈺莞爾,說:“住持是說我嗎。”

  “眾生百態,有誰不苦呢。”住持搖頭道。

  “其實……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遂鈺隨住持的目光向遠處遙望,嘆道:“幼年時,我想走出皇宮,後來,真的出去了,才知大都的繁華比皇宮的奢靡更美麗。”

  “少年想回故鄉,於是整日在鹿廣郡的草場跑馬,父王說,這壹切都在等待我的到來,我是馬場的主人,草場是他送給我的及冠之禮。”

  “現在。”

  他頓了頓:“守衛邊疆,庇佑百姓,奪回當年被西洲侵占的失地,樁樁件件我都做到了。”

  縱然其中滋味苦澀,但他從未停止腳步,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人的欲望從來都寫著貪得無厭四個字。

  住持:“貧僧見過三任南榮王,他們上山所求,無壹不是家國安泰。除此之外,便只剩對族親的歉意。”

  “加上我三任嗎。”遂鈺好奇道。

  “王爺,是第四任。”

  遂鈺大驚,這住持究竟活了多久。

  正欲再問什麽,住持卻忽地沖路對面微微行禮。

  “聊什麽。”皇帝問。

  遂鈺回身,沒答他:“怎麽就起了。”

  從清晨睡至傍晚,這是蕭韞近年睡得最長的壹次。

  蕭韞:“朕得回宮處理些事情,南榮王還要在寺中待幾日嗎。”

  話是詢問,內裏的意思卻多半怨憤,不過是“我放下政務來找妳,睜眼卻不見人,現在有臺階可下,還請與我共回大都。”

  “哼。”遂鈺裝作看不懂,與主持處告別,快步從蕭韞身旁經過,蕭韞緊跟著他,兩人腳步聲逐漸重合,交錯,再度重合。

  青苔遍布的臺階,如今已被遊人踩得長不出半點,但待幾日後國寺重新關閉,經由細雨如絲潤澤,便會重新煥發生機,綠意盎然,自成壹片小天地。

  跨過幾乎齊膝的門檻,蕭韞說:“惱什麽。”

  皇帝拉住青年的手,遂鈺象征性地甩了甩,便由著他抓著不放。穿過抄手遊廊,踏入由南榮精銳守衛的院子,遂鈺才掙脫道:“妳是皇帝。”

  “被自個兒子刺殺未遂,大都上下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妳,現在來國寺,誠心告訴他人南榮遂鈺就在大都附近徘徊嗎。”

  “有我在,南榮臻束手束腳怎麽做?”

  “妳想培養南榮臻?”蕭韞抓住重點。

  遂鈺:“現在南榮步棲暫代大軍主帥,她難道能壓制居功自傲的老將?就算我同意南榮步棲掌權,大都也願意給南榮步棲機會,天高皇帝遠,地頭蛇難纏。”

  若南榮臻不能在此次查辦中獲得什麽嘉獎,屆時如何回鹿廣郡輔助南榮步棲。

  南榮臻的性子莽撞,淬煉之後可當大任,王府嫡系能做事的只剩姐弟三人,其余免不得從各地召旁支族人。

  這些人抵達鹿廣郡勢必培養自己的勢力,壹切威脅到南榮步棲的可能,得都盡早扼殺在搖籃中。






  蕭韞哪裏不知遂鈺的打算,只是所有功勞都讓給他人,南榮遂鈺還剩什麽。

  “功勞本該是妳的。”蕭韞沈聲,食指微曲,勾起遂鈺下巴,引他擡頭與自己對視。

  遂鈺:“是,但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南榮臻需要機會,我願意給他。倘若他擔不起這份差事,就算給予也白搭。”遂鈺說:“當年陛下不正是這般,才將臣扶至禦前行走,後來的巡防營,現在的南榮王。”

  蕭韞沈默許久,忽地笑起來,說:“是,妳說得對。”

  最近蕭韞切實感受到了蕭季沈的變化,行事果決不再拖泥帶水,甚至還有些南榮遂鈺才能做得出的斷腕之舉。

  上行下效,辦差利落。

  真正獲得權力,很難有人能再度保持本心。遂鈺卻忽然將鋒芒收斂,願意將大放異彩的機會渾然讓渡。

  “真的要留在大都,不回去了嗎。”

  他問。

  遂鈺抿唇,眉眼彎彎,說:“不回去了。”

  ……

  半晌,他再次堅定道:“不回去了。”

  果不其然,皇帝前往涼麓山的事情,從蕭韞離開大都起,消息便傳得滿天飛,無非是那位禦前行走又回來了,當朝寵臣無法無天,擁兵在外還要皇帝迎接。

  王氏府邸。

  “怪不得歷朝歷代皇帝總是先收拾擁兵自重的寵臣。”王觀桐最近忙得頭倒懸,南榮臻前邊查人,她帶著王氏族人後腳收拾爛攤子。

  她本來就是為收拾爛攤子,擺平朝中老臣而來。

  瑯琊王氏雖淡出朝堂許久,門生卻遍布朝野,與景飏王那壹派的老臣格外親厚。有王氏出面,無論如何這些人也得暫時放下與潮景帝的爭執,給南榮臻“為非作歹”增加可能性。

  南榮臻:“遂鈺早就回來了,不過是礙著我在大都,故意躲在國寺不出現而已。”

  “他在給妳機會。”王觀桐壹針見血。

  在軍營裏聽恭維聽多了,王觀桐這話實在刺耳。都是家中供養的少爺小姐,沒道理誰慣著誰,南榮臻無奈,道:“妳這話也忒……”

  “還有幾家沒查,再慢壹步,證據被銷毀,可就釘不死太子了。”王觀桐微微嘆氣,揉了揉發酸的脖頸,前幾年日夜趕路也沒現在這麽疲累。

  “對了,此事結束妳回王家嗎。”南榮臻隨口問。

  王觀桐面無表情答道:“南邊有個什麽王侯的墓被盜墓賊掘了,得去看看。”

  “據說是導致六百年前王朝覆滅的王侯,如果能挖到些什麽記載,行了,廢話少說!”

  “快走!”王觀桐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多,迅速將文書放回抽屜,起身率先走出書房。

  按名分講,她和南榮臻還有定親的關系在。她心願是遊離四方編寫史書,南榮臻卻要做戍守邊關的將軍,身上背負的家族的責任,誰都不會為了彼此低頭,過多牽扯反倒難斷。

  翌日,南榮王於暮色微合前進宮。

  “公子回來了。”恰逢陶五陳領著禦膳房的小太監們往裏走,笑道:“正是用膳的好時候呢。”

  “什麽東西。”遂鈺掀開食盒看了眼。

  筍絲拌嫩核桃仁。

  遂鈺掀起竹簾問:“哪裏來的核桃。”

  “總有壹處盛產此物。”潮景帝繞過屏風,睡袍松松垮垮地掛在肩頭,今日大抵未見朝臣,待在玄極殿穿得松快。

  禦膳房的手藝自然上佳,遂鈺用玉筷挑了塊軟爛的魚肉,嘆道:“邊塞可沒這些好東西。”

  “朕打仗在外也沒有好東西可吃。”蕭韞說。

  遂鈺在來的路上,聽不少人討論瑯琊王氏,忽地問道:“妳有沒有在南榮臻面前,提過王家和他的婚約。”

  蕭韞也是才回大都不久,前些日與南榮臻見過壹面,要務在身那還記得與臣子聊兒女情長。

  “怎麽。”蕭韞興致勃勃:“要朕賜婚?”

  “不。”遂鈺連忙擺手。

  這些年王觀桐如何對待南榮臻,整個王府都看在眼裏,本就是長輩之間的興起,若有退婚的借口可用,還是盡快結束為好。

  遂鈺習慣性咬住筷尖,思索道:“明日我要去牢裏問話,二哥也在,到時候壹問便知。”

  皇帝:“明日去哪個牢。”

  “陛下想給臣哪間牢房的令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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