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

迷幻的炮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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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景十五年,景帝立貴妃董氏所出三皇子蕭鶴辭為太子,涉國事,享東宮位,承繼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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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南榮 by 迷幻的炮臺

2025-2-17 21:24

  遂鈺很少睡安穩的覺,即使是折騰好幾個時辰,他仍然能在雞鳴前準時清醒。山間氣溫低,遂鈺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人蜷在蕭韞懷中,蕭韞握著他的手腕像是怕他跑了。

  他緩慢讓視力適應昏暗後,逐漸將手從蕭韞那裏抽出。

  其實這是蕭韞的作息時間。

  皇帝早朝不可誤,蕭韞十幾年如壹日地準時上朝,臣子身體不適可告假幾日,但皇帝卻不能輕易離開,除非病重至影響思維無法行動。

  禦史臺上諫皇帝下議朝臣,那群老家夥整日盯著皇室,皇室子弟再嬌縱也少不得收斂幾分,唯恐被禦史臺抓住把柄。

  文臣諫議拐著彎地罵人,偏又祖宗傳下來不得殺諫臣的規矩,蕭韞這皇帝當得權勢遮天,卻也被處處束縛竭心周全。

  總的來說,蕭韞是個好皇帝,卻並不是好人。

  遂鈺經常被皇帝上朝前的動靜鬧得睡不著,只能撐著精神伏在床邊望著蕭韞。禦前行走是不必上朝的,但遇重大事宜時,便會臨時拉去記錄瑣碎文書,總結朝中諸臣的建議。

  前年南方雨季決堤,遂鈺連著上了幾十日的早朝,退朝後又得禦書房與宮外往返幾趟呈遞文書,險些沒累得辭官繼續做太子身邊的書童。

  也不知蕭韞哪裏來的那麽多精氣神,只要睜眼必定目光如爍,遂鈺不想學,也不想懂,懂太多承擔的責任便也越重。

  蕭韞在禦書房熬多久,他就得等多久。後來蕭韞在禦書房放置了躺椅,遂鈺經常撐不住便去躺躺,到時間陶五陳自會叫醒他。

  雞鳴聲起,遂鈺這個點醒,兩個時辰後還是得睡的。十二個時辰睡足六個時辰,也就是壹整日只醒半日,這樣的睡眠時間對於遂鈺來說才是正常的。

  有些人天生睡得少,做事便多些。而遂鈺是那個睡眠不足的,每日所能做的不過壹兩件。

  他覺得自己的頭似乎沒那麽疼了,只是身體搖搖欲墜,夜間的情欲仍縈繞於周身,即使蕭韞帶他清理過,他仍能從空氣中聞到歡愛的味道。

  這是國寺,又是皇後的住處。

  女子所用的脂粉香氣清新宜人,遂鈺扯了扯嘴角,蕭韞也當真是不避諱,佛門清凈之地也做此等……此等不可言之事。

  皇後抄錄的經書整齊擺在梨花木所制的書架中,書架很矮,只有半人多高。

  山內潮濕,為避免書籍返潮,這裏的人經常會將書架置於桌面之上,既容易翻找,也能避免發黴等不必要的損毀。

  “在看什麽?”

  遂鈺頭也不回道:“陛下不將這些抄錄也壹並與皇後貼身之物送回宮嗎?”

  言外之意是,皇後既然回宮想必便不會輕易離開,上次送皇後離宮,遂鈺本就沒想過能將皇後壹輩子困在國寺。

  皇後畢竟是皇後,是壹國之母。即使她看破紅塵願意繼續潛心研究佛法,她身後的母族也定然不會願意皇後壹輩子困於佛堂,整日與六根清凈作伴。

  遂鈺回想當年夥同貴妃壹道將皇後趕出時,他策馬前往城門口專程代蕭鶴辭送別皇後,皇後似乎也並未表現出分毫的傷感。

  雍容華貴的女人只是掀起簾子,輕飄飄地看了遂鈺壹眼,腿邊放著裝載皇後寶印的盒子。

  那個盒子是空的,執掌後宮的寶印已被皇帝賜予董貴妃。

  原來從那個時候皇後就知道,有朝壹日她還是會回到大都,繼續坐在皇後的寶座上睥睨眾生。

  無論誰做太子,太子妃入宮受訓根本躲不過皇後教養這壹關,所以她只要短暫蟄伏忍耐,待到太子冊立迎娶世家女,她仍能完好無損地被風光迎回大都。

  蕭韞著單衣起身,他走到遂鈺身旁,從他手中抽走經書,這是皇後還未歸還主持的聖僧真跡。

  他說:“鉆研真跡可平心靜氣,不如回宮前妳便待在這日夜研讀,總能驅驅遂鈺公子的煞氣。”

  煞氣?遂鈺笑了,他反手奪走經書,隨意在蕭韞眼前晃了晃,當著蕭韞的面將經書丟出窗外。背靠後山的窗連著無垠的翠綠,霧靄籠罩之間詩意朦朧,遂鈺說:“我說那是抄錄便就是抄錄,研讀經書勘破紅塵也並非我願,再說陛下也已經替我選擇了紅塵之中的道路,下官怎麽能不遂陛下的願呢。”

  進入書院前,遂鈺並未接受過任何先生的教導,自然也不像尋常小孩那般養成敬畏天地的習慣。是蕭鶴辭教會他如何為人處世,教會他怎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可惜他似乎在並未融會貫通之時,便得獨自面對潮景帝的刁難與皇權的傾軋。

  逞口舌之快已經養成習慣,很難短時間更改。

  皇帝的耐心不多,但現在恰巧是心情較為不錯的時候。因此,他將遂鈺攏進懷中,帶著他推開房門。

  陶五陳在外頭候著,見到皇帝已經起床,正欲喊人將洗漱用具端來時,皇帝卻擺了擺手,說:“退下。”

  宮人低著頭在陶五陳的帶領下離開,四下無人之時,蕭韞突然俯身將遂鈺攔腰抱起,遂鈺猝不及防地驚呼,下意識抓住蕭韞的衣領閉眼。






  皇帝遙望遠處山巔逐漸泛起的橙紅,說:“我們去山頂。”

  “嗯?”

  蕭韞抱著遂鈺向前走了幾步,略壹沈吟後又將遂鈺抱回房間,他站在衣架前說:“帶披風嗎?”

  遂鈺點頭如搗蒜:“帶帶帶!”

  “再靠近壹點,我夠不到!”

  蕭韞向前挪了挪,遂鈺伸長手臂還是抓不到自己的披風。

  他在蕭韞懷中不好使力,蕭韞又明顯壹副不願將他放下的意思。

  更加靠近遂鈺的披風自然也有,但黑金之中繡著龍紋,那是蕭韞的氅衣。遂鈺擡眼看了看蕭韞,蕭韞面無表情地催促他快些,再不動身太陽就要升起了。

  遂鈺無聲憤怒,想看日出就自己去,憑什麽要帶上我!

  他迫不得己將蕭韞的氅衣從衣架中抽走,抱緊懷中大聲命令道:“跑快點!”

  ……

  他們離山巔不遠,不過日出只是壹瞬的事,抵達時太陽已經露出大半了,遂鈺被蕭韞放在最大的那塊石頭上,身下墊著氅衣。

  他壹半披在肩頭,壹半墊著雙腿。

  來的時候沒穿鞋,他氣憤地沖蕭韞發脾氣,蕭韞幫遂鈺攏了攏長發,從腦後拆下束發的玉簪。

  “陛下今日如此反常,叫臣不得不惶恐。”遂鈺說。

  蕭韞:“明日回宮如何?”

  遂鈺願意待在國寺並非喜歡這裏的自然,他是那種不太願意動彈的性子,山間什麽都好,但來回行走過於迂回曲折。

  夏日的蚊蟲又多,他已經被叮的煩不勝煩,盼望早日回到玄極殿過清涼日子。

  但國寺卻有壹點極好,來往僧人會稱他壹聲施主。

  讓他忘卻那些遂鈺公子或是南榮大人的身份,在這裏他只是他,是即使沒有姓名卻也能很開心的生活。

  蕭韞話中的如何通常只是字面意義上的禮貌,他早已在心中盤算好了壹切,將話說出口只是通知而已。

  遂鈺慶幸自己現在在蕭韞這裏還能得到皇帝本人的親自通知,許多被皇帝厭棄的妃嬪只能得到內監冷漠的對待,他們傳達皇帝的旨意,通常還帶著某些責罰。

  後宮裏那些女人,包括董貴妃對遂鈺的針對並不強,無非是男人不能生孩子,即使盛寵,過不了多少年容顏老去,他總會被皇帝拋棄。

  遂鈺總在想,自己被皇帝厭棄後,是否就能重新開始屬於自己的生活。

  但成為禦前行走後,他忽然意識到,恐怕只有壹步步走到就連蕭韞也不得不重視的時候,他才會真正地正視自己。

  然而那太難了,在他行動之前,蕭韞便會將他防的滴水不漏。

  遂鈺說:“陛下先前賜了臣宮外的宅邸,臣想多休息幾日,抽空回去看看。邀請壹些與臣交好的書院學子,算是喬遷之喜。”

  日光燦爛地落在他身上,遂鈺用氅衣遮擋刺目的耀眼,他偏頭看向皇帝。即使是被太陽照射,皇帝的雙眼瞳仁仍舊是如陳年的墨般深邃漆黑,遂鈺讀不懂他的情緒,只能沈默著等待他的回答。

  許久,蕭韞說:“壹路磕頭上山的時候,妳在想什麽?”

  遂鈺已經告訴過蕭韞了,他在祈福家族平安。

  但他不介意再氣蕭韞壹次。

  蕭韞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拇指觸碰遂鈺的側臉。

  遂鈺壹字壹句地答:“祈禱鹿廣郡平安,南榮氏昌盛,我能盡早回到父母身邊。”

  他的膝蓋在逐漸痊愈,然而傷口恢復的過程難捱,他意誌不堅地想撓,奈何蕭韞看的緊,他沒有機會用手碰傷口。

  不知為何,此時竟無端似被人刺傷般作痛,如同瞬時蔓延的潮水,骨頭與皮肉各疼各的,凜冽的灼痛令他臉色瞬間蒼白,額前汗意密布。

  他已經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他和皇帝的關系不為人所見,遂鈺只能趁此時機向蕭韞多討要些東西。

  畢竟他那些大好前程早在出生時便被打碎,或許蕭韞對自己的縱容是因為虧欠或者愧疚,但誰會讓愧疚化作占有某個人的欲望。

  遂鈺不理解蕭韞,覺得他荒唐而又矛盾。

  或許帝王之愛本就如此,涼薄而來去迅速。

  日出固然好看,卻是轉瞬即逝的景致。就像後宮中的寵幸,日日有人送進玄極殿,卻也日日有人坐在冷宮哭泣。那副光景不知重現多少次,熬出頭的人寥寥無幾。

  遂鈺無聲輕嘆,不再將註視遠方,他向蕭韞敞開雙臂說:“我沒穿鞋子,抱我回去。”

  蕭韞微微詫異,按照遂鈺平時的習慣,他大概會直接光著腳下山。

  皇帝笑道:“好。”

  皇後的住處被原封不動的保存,遂鈺沒讓人將經書送回去。他貼心地想,皇後回宮自然是沒時間做這些清凈事的,再說蕭韞不是說住持格外寶貝那些聖僧孤本,好東西自然要留在虔誠的人手中。

  玉羌再取皇後貼身之物時,遂鈺站在門口雙臂環抱,笑道:“玉羌姑姑怎麽又回來了,搬運東西這些事自然要交給下面的人去做,怎好勞煩您大駕。”

  玉羌被遂鈺堵在門口進入不得,重新著回掌事姑姑的宮服後,氣勢自然與青衫麻布時不同。

  她在院中揚眉道:“遂鈺公子受陛下寵愛是不假,但回宮後侍寢少不了向皇後娘娘請安,還請公子莫要壞了以皇後娘娘為尊的規矩。”

  “這幾日本官宿在皇後娘娘這,侍寢間陛下許諾將這間房送給我,日後這裏就是我的了。”遂鈺皮笑肉不笑,掌心搭在隨身攜帶的佩刀刀柄。






  他今日著的是騎裝,朱紅的綢緞滾著雲騰的金紋。他吃住行的規格皆隨皇帝,自然衣物也是江南專為蕭韞制龍袍的繡娘織造,檔次比宮內規制高出不少。

  雲騰在日光下泛著粼粼波紋,隨著衣著之人的動作而閃爍。

  遂鈺換了個姿勢,只用右腳支撐著身體,眼見玉羌臉色越來越差,補刀道:“姑姑若不信,大可問問陛下。”

  “至於規矩……姑姑是想抗旨嗎?”

  遂鈺與蕭韞的事情,就連陶五陳也不敢真正將事實放在臺面上討論。皇帝將他封為禦前行走,自然是將他往前朝臣子那邊放的,名義上仗的是太子的關系,脫離了後宮糾纏的瓜葛。

  玉羌何等聰明,她伴皇後多年,她的態度便是皇後的意思。

  玉羌:“大人自然是大人,奴婢又怎敢僭越,皇後娘娘關心陛下的身子,難道召大人詢問陛下的飲食也不可嗎?”

  “大人身為禦前行走,陛下的飲食三餐便得時時照顧。”

  遂鈺好笑道:“這就為姑姑讓路,姑姑想取什麽便取。只是這趟取走本官便要翻新這裏了,畢竟繼續用皇後娘娘用過的物件實為僭越。”

  “他真是這麽說的?”蕭韞在國寺另壹處書房處理塞外送來的加急奏折時,陶五陳樂呵呵從外端著雨前龍井進來。

  茶水溫度正好,是最為適口的溫度。

  蕭韞喝著覺得解暑,便叫陶五陳也給遂鈺送壹套去。不在宮中行走,遂鈺這幾日穿得格外隨意,院子裏也沒有外人,只著單衣披散著頭發到處跑,格外喜歡寺中後廚師傅養的那條大黃狗。

  壹人壹狗放肆在樹林裏撒野,每晚回來都臟兮兮的混壹身泥。

  陶五陳早就著人將茶湯壹式兩份送過去了,道:“老奴還在裏頭加了冰塊解暑,公子前些日進的蜜餞剛快馬上山,也壹道跟著茶湯去了。”

  “老奴才走到門口,皇後宮裏的玉羌去而復返來取物件,被公子堵在門口好壹陣奚落。”

  蕭韞失笑,抖了抖筆尖的墨,道:“壹間臥房而已,看來遂鈺是知道將皇後送回宮中,皇後便不會再來此地清修。”

  這是故意給皇後難看。

  “公子心裏不舒服,畢竟……”陶五陳沒將話說完,道:“公子今日倒換了身顏色的衣裳,像是要外出。”

  他誇道:“公子素日愛著湖色,今日穿的紅色更精神。”

  蕭韞點了點奏折,道:“這是從西洲邊境送來的飛鴿傳書。”

  禦前侍候的統領內監自然對朝政知之甚深,服侍皇帝自然要時刻說在皇帝心上,差事才能做得長久。

  西洲是南榮王府鎮守之處,也就是說——

  陶五陳:“鹿廣郡述職至少得在秋收後,陛下,難不成是西洲邊境出了什麽事。”

  西洲派遣小隊入侵戰線以北的瑰榮關,經過壹夜的戰鬥以南榮軍獲勝為終。然而西洲在撤退時留下書信壹封,五十年前西洲與天朝結姻親之喜,如今西洲仍有求娶公主。

  “朕身邊只有五公主待嫁,五公主生母麗貴人死得早,西洲是想娶我朝唯壹的公主配他們的皇子。”

  蕭韞冷笑,“好大的膽子。”

  “五公主嫁去西洲定然是舉目無親。”陶五陳擔憂道。

  嫁公主茲事體大,且西洲如今與本朝尚在休戰時間,難免沒有因求娶失敗而借機開戰的由頭。

  蕭韞將茶放在唇邊抿了口,淡道:“回宮。”

  其實遂鈺還在等著蕭韞帶他去打獵,蕭韞對他承諾過,他們可以在回程的時候去大都之外的農莊打獵。

  遂鈺連刀劍都磨好了,弓弦也換的是最好的。

  然而他扒拉著車窗路過最後壹個農莊,依依不舍地伸出手抓了抓空氣時,蕭韞將他探出車外的半個身子抓了回來。

  “做什麽?想摔死嗎?”

  遂鈺蹭地站起,腦袋徑直撞向車頂,蕭韞出聲的前壹秒發出嘭的巨響。

  “嘶!”

  遂鈺捂著腦門瞬間彈回軟塌,齜牙咧嘴痛苦萬分,耳鳴與陣痛回蕩,眼前甚至有那麽壹瞬間炸開了煙花。

  他在軟塌上打了個滾,皇帝的馬車就是不同凡響,偌大的馬車應有盡有,軟塌也做的比別人的馬車大。

  遂鈺抓著被角無聲痛苦,壹雙大手勾著他的腰將他整個人轉了個方向。他下巴抵在蕭韞腿上,蕭韞捧著他的臉頰想笑又不敢笑,倘若他現在發出半個笑音,這位小祖宗都能給他賣半個月的臉色。

  蕭韞強忍笑意,佯裝正經說:“讓朕看看。”

  “不給看。”

  遂鈺深吸口氣,頓時覺得更疼了。

  他說:“毀容了,毀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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