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制衡

　　有句話叫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人憤怒到了極致就會充滿毀滅欲——就像妳每天早晨被叫醒以後想對鬧鐘做的事情壹樣。
　　“馬吉玥最成功的地方就是得罪了兩個大陸上最強大的人居然活到了現在——像他這種有廟的和尚做事本來應該給自己留條後路的。”我喃喃地道。
　　史馳道：“此事事關重大，我看還需從長計議。”
　　我說：“沒什麽可計議的，以前我們刺殺陳誌遠淡臺朗其實是窩了工，現在給他來個壹步到位才是最有效的辦法。”
　　史馳道：“這辦法雖然看似依稀可行，但不確定因素太多，黑吉斯援兵已經開動，馬吉玥身在何處尚不可知，倘若妳和蘇劍神離開這段時間敵軍大舉進攻，那妳這壹行豈不是弄巧成拙？”
　　老媽道：“馳將軍此言差矣，沒有兩位劍神這仗壹樣要打，怎麽馳將軍說得我們好像不堪壹擊似的？”
　　史馳急道：“我的意思是最需要士氣的時候……”
　　史存道制止了他呵呵壹笑道：“趙將軍氣概果然更勝須眉，老夫有個不情之請。”
　　“老元帥請講。”
　　“貴軍遠道而來，披肝瀝膽，我軍本來應該夾道歡送讓貴軍回國休整，只是此時戰局不明，老夫想厚顏請趙將軍及部下在信州多盤桓些時日以助我守城。”
　　老媽道：“這個自然，黑吉斯壹日不徹底告敗我們就留壹日，我國女皇陛下說得明白，這壹役要讓黑吉斯從此不敢對我聯邦大陸起染指之心，不達成這個目的，老元帥是趕也趕不走的。”
　　“如此甚好。”史存道扭頭問我：“妳打算什麽時候動身？”
　　我想了想道：“我要瞅時機再說，可能到時候顧不上和爺爺還有各位叔伯告別了。”
　　史存道點了點頭，忽然揚高聲音道：“來啊，拿酒來。”
　　有士兵進來給帳內眾人斟上酒，史存道高舉酒碗來到我和蘇競面前道：“此去若能建功，二位必能名載史冊，老夫謹祝妳們壹帆風順。”洪烈眾將也都壹起舉杯，他們深知我這壹去意義重大，如果戰事能就此結束，攜勝回國個個升官發財，如果失敗，多少人就得馬革裹屍兔死狐悲。所以說起來這酒喝得倒也情真意切，顧德彪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端著酒杯道：“五哥，我也祝妳馬到成功。”我皺著眉把頭扭在壹邊假裝沒看見，史迪威幸災樂禍，史迪揚和顧德彪應酬了幾句，在我耳邊道：“五弟，現在不要開罪了他。”我深感無奈，只能偷偷沖老媽聳了聳肩——原計劃再過兩天我就能跟老史家撇清了，結果這麽壹來又泡湯了。
　　史存道等壹輪酒敬完，鄭重宣布道：“今日之事切不可外傳，否則以泄露軍機罪定斬不饒！”
　　眾將壹壹凜遵，史存道這才又道：“請各位將軍各回本部整點人馬，不管兩位劍神那邊成否，我們還要做好和敵人決壹死戰的準備。”
　　此間大事議定，老媽再留在這裏多有不便，帶著苦梅和蘇競告辭，蘇競經過我身邊時說了壹句“等妳準備好了就去找我”便翩然而去，史迪揚眼神錯也不錯地跟著她，卻始終沒有勇氣上前搭話。史迪威看在眼裏，忽然陰陽怪氣道：“祖父，我大哥已過而立之年，也該給他說門親事了。”史迪揚狠狠瞪了他壹眼，紅著臉快步走了出去。史動在臨出門前拉住我的衣袖低聲道：“老五，妳把迪佳藏到哪了？”
　　我嘿嘿壹笑道：“三叔，現在是什麽時候，妳不會這麽不識大體吧？”史動偷瞄了壹眼史存道，終於訥訥而退。
　　史存道沖我招招手道：“五郎，來。”
　　我就近往帥案上盤腿壹坐，也沖老頭招招手，史存道無奈地拿出煙袋裝好煙絲放在我嘴上，又拿起火刀火石點著壹根蠟燭幫我點上，我搖頭晃腦地噴了壹口煙：“什麽事兒？”
　　“說說妳此去黑吉斯的具體計劃。”
　　“計劃？沒計劃，反正就是抓馬吉玥唄。”
　　“妳真的打算幹掉他？”
　　“爺爺難道有什麽顧慮？”
　　“顧慮談不上，我只送妳兩個字——制衡。”
　　“什麽意思？”
　　史存道卻轉開話題道：“妳覺得妳們有幾成把握能找到馬吉玥？”
　　我撓撓頭道：“這個不好說。”
　　史存道伸出三根手指道：“最多三成。”
　　“……爺爺對我們這麽沒有信心？”
　　“對妳們有信心我才說三成。”
　　“那麽爺爺認為我和蘇競聯手誰能抵擋得了我們？”
　　“目前看來沒有——正因為這樣我才會同意妳的計劃，不然妳以為當爺爺的會讓孫子去幹這種九死壹生的事？”
　　“那……為什麽我們只有三成勝算？”
　　史存道手捋長髯道：“所謂三成是指妳們能找到馬吉玥的概率，黑吉斯的皇帝拱衛何等森嚴？就算他的衛兵擋不住妳們，帶著馬吉玥逃走應該並不難。”
　　我想想也是，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史存道道：“現在妳清楚那兩個字的意思了吧？我之所以贊成妳們去，就是要讓馬吉玥明白，我們雖然軍隊不如他多，但是仍有制衡他的辦法——只要他染指聯邦大陸的賊心不死，我們的兩個劍神就像兩把出鞘的利劍隨時都可以洞穿他的心臟！”
　　“原來這才是爺爺的主要目的。”
　　“嗯，所以我的意思是萬壹妳們真的抓到了馬吉玥也不必殺他，只要達到了恫嚇的目的逼他撤兵，黑吉斯士氣壹沮，就再也擡不起頭來了。”
　　我說：“把他殺了引起黑吉斯國內大亂豈不是更好？”
　　“那樣就會導致世仇，馬吉玥雖無道畢竟是黑吉斯的皇帝，妳殺了他黑吉斯國內矛頭所指就會壹起轉向我洪烈帝國，黑吉斯的故主馬廣有兄弟9人，堂兄弟23人，個個都曾對皇位虎視眈眈，馬廣壹生卻只有馬吉玥壹個獨子，為了傳位給兒子，他在離世之前就未雨綢繆，把壹幹親王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還有的強行壓服，馬吉玥壹旦出事這些人就會趁亂而起。”
　　我插口道：“那不是正好？”
　　史存道道：“馬吉玥昏庸殘暴其實對我洪烈是好事，妳把他殺了若給別的老謀深算的王爺篡了位反而不美，屆時新王必定會假借和洪烈的仇恨發來傾國之兵用以轉化矛盾，那時我們可就弄巧成拙了。”
　　我額頭汗下道：“還是您想得周到。”
　　史存道擺手道：“爺爺也只是建議，世事難料，妳也可以便宜行事，總之當務之急就是讓黑吉斯撤兵。”
　　“明白了。”
　　史存道搶過我手中的煙袋給自己上了壹袋煙，瞇縫起眼睛道：“妳對蘇競這個小妮子怎麽看？”
　　我咂咂嘴道：“她？滿腦子黎民蒼生，要不是長得漂亮，是頂沒意思的壹個妞。”
　　“咳咳——”史存道被我的評價狠狠地嗆了壹口，既而道，“看來妳對她印象還不錯？”
　　“湊合吧。”
　　史存道默默地抽了幾口煙，冷丁道：“雖然我們兩國是盟友，但是妳對她不能不防。”
　　我納悶道：“我防她什麽？”
　　“妳別忘了沒有妳之前她是大陸唯壹的劍神，這次壹戰妳搶盡了她的風頭……”
　　聽到這我微笑著打斷了他：“爺爺，劍神的胸懷妳可能真的不懂。就像您身為元帥會在赴宴前操心誰去結帳嗎？”
　　史存道壹楞，勉強笑道：“呵呵，臭小子竟然擠兌起爺爺來了。”
　　“難道您真會？”
　　史存道正色道：“妳就是太輕信別人，妳們現在的身份不僅僅是劍神，還代表著各自的國家，妳是洪烈國力的壹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壹部分，從這個角度說，妳們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朋友，就像我們今天還和女兒國如膠似漆明天說不定就會起什麽變故壹樣。”
　　我不耐煩道：“好了，我記住就是了。”
　　“妳大哥那個癡貨對這小妮子倒是上了心，妳覺得他有戲嗎？”
　　“啊？”我又是吃驚又是好笑道，“您都看出來了？”
　　“廢話，我還沒老眼昏花。”
　　我搖頭道：“估計沒戲，從目前看來這妞還沒開這壹竅。”
　　史存道沈吟道：“以她的身份地位，別說妳大哥，壹般的王公貴胄也看不在眼裏，當世能配得上她的——恐怕只有妳。”
　　我眉開眼笑道：“您這話我愛聽。”
　　史存道卻當了真：“等妳們回來以後我就向趙芳華去提親怎麽樣？”
　　我知道這老頭又是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於是也打著哈哈道：“不大好，女兒國以女人為尊，您這邊今天提親人家明天把我娶過去可就雞飛蛋打了。”
　　史存道面有憂色道：“好險，這個我還真沒想到……”
　　我在老頭肩膀上拍了拍道：“別瞎操心了，蘇競絕不會害我，等打完這壹仗天下太平以後我就把她拿下，也好除了您的後顧之憂。”
　　史存道顯然是理解歪了，鄭重地問：“妳有必勝之法嗎？”
　　我故作神秘道：“有，我用暗器。”
　　“什麽暗器？”
　　我嘿嘿壹笑道：“這種暗器您身上也有。”
　　史存道正色道：“老夫平生從不使暗器傷人。”
　　“不對，您至少在我奶奶身上使過三次——要不然我爹我二叔我三叔是哪來的？當然，這種暗器您現在還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
　　……
　　當天的洪烈軍營中幾乎是所有人都聽到他們的元帥怒喝壹聲：“混帳小子，敢拿妳爺爺開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