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六百裏加急

　　我抽了半天瘋，隨著身體發熱丹田忽然壹動，就覺壹股宏大的劍氣如江河壹般緩緩註入丹田，我大喜，不禁喃喃道：“這倒是跟寬帶壹樣，想上網得先撥號。”
　　小圓臉莫名其妙道：“妳說什麽呢？”
　　我顧不上理她，此刻我身體裏的劍氣奔流沸騰，帶得我整個人也倍顯亢奮，以前這時候都是我和段天涯練劍的時候，現在習慣成自然，不動彈動彈還覺得渾身不自在，況且劍氣好不容易通了壹回，就像壹把壓滿子彈的沖鋒槍，不打壹梭子總是不爽。
　　我快步來到院子裏，見四下除了花草也沒什麽空曠地，只得對著天上雙掌壹推，我感覺我的兩個掌心就像裝了高壓水槍壹樣，“突”的壹顫，壹股排山倒海的劍氣既急且勁地直沖上天，甚至還產生了強大的後坐力，把我推了壹個踉蹌。
　　然而這股劍氣並沒有就此罷休，它們捅破夜空中累積的烏雲，像在濃稠的墨汁裏猛地捅進壹支管子似的，周圍的雲層驟然湧動，被我劍氣攪進壹個巨大的漩渦裏，隨即，我頭頂上這片天上的烏雲漸漸變薄變淡，露出壹大塊璀璨的群星來……
　　見到這種景象我自己也吃了壹驚，前段日子我在家的時候我的劍氣好像還沒這麽強，壹來了這裏怎麽變得如此恐怖？
　　這時也有人發現了頭頂上的異象，高喊道：“快看，天被捅了壹個窟窿！”
　　夜深人靜之中，這壹聲傳得又遠又清楚，不少正在守夜的家丁愕然擡頭，也都喊了起來，不多時連已經睡下的人們也都披衣出門，然後也都驚呆了。
　　原本烏沈沈的天空，這時就像壹個照天蓋地的黑色玻璃穹頂被人擦出那麽壹塊來，遠空繁星點點，景象既瑰麗又透著幾分詭異，府邸裏不管男女老少都情不自禁地喊起來，倒是很有幾分熱鬧。
　　“妳怎麽出來了，連件衣服也不披……咦，這是怎麽回事？”小圓臉手裏拿著壹件外衣從屋裏走出來，擡頭看了壹眼天上也忍不住吃了壹驚。
　　我笑瞇瞇道：“我捅的，好玩吧？”
　　小圓臉根本就沒有聽我在說什麽，把衣服披在我身上連聲道：“快回去快回去，剛著了涼又在風裏站著，明天該鬧病了。”
　　我拗不過她，只得走回房裏，外面吵得更厲害了，這深宅大院之中壹年四季都死氣沈沈的，難得有這麽個機會鬧騰，從下人到主子都像過節壹樣。不多時就聽腳步雜亂，還夾有盔甲的聲響，原先在門口見過的那位沖我嘆氣的青年滿身戎裝帶著壹隊衛兵急步來到我院門口，兩個士兵在他前面舉著火把，這青年壹路喝止喧鬧的人們，他雖然年紀輕輕可少年老成，眾人都被驅趕回屋，他來到我門口，剛要敲門，小圓臉已經迎了出去，那青年小聲道：“這裏沒出什麽情況吧？”
　　小圓臉道：“沒有，大少爺有事嗎？”
　　那青年朝我屋裏看了看問：“五弟睡了？”
　　“剛睡下。”
　　那青年猶豫了壹下道：“那我就不進去了，天象異常，父親怕是強敵來犯，綠萼妳要警醒著點。”原來小圓臉名叫綠萼。
　　這青年雖然行跡匆忙，但口氣頗為客氣，綠萼道：“大少爺放心。”
　　那青年點點頭，又帶著人去別處去了。
　　綠萼回屋見我已經躺在被子裏，感慨道：“到底是手足之情，大少爺還是關心妳的。”
　　我好奇道：“他說的強敵是什麽意思？”
　　綠萼嘆氣道：“大概是老太爺得罪了什麽人，這些年府裏戒備森嚴，好像倒也沒出什麽岔子。”
　　我撇嘴道：“那還搞這麽嚴重？”
　　綠萼掃了我壹眼道：“妳快睡吧，明天壹早我來叫妳去給夫人請安。”說著幫我吹滅了床頭的燈，飄然出門。
　　躺在床上我哪能睡得著啊？從穿越到現在，我壹直處在莫名其妙中，情況好像並不復雜——看來我的長相跟這位什麽五少爺是非常相似的，這位五少爺大概又遇上了什麽不痛快的事離家出走，恰好出去找他的家人碰上了我，然後半拖半綁把我當成他逮回來了，整個過程中我沒機會解釋，也無從解釋，當然，這些都毫不重要，這位少爺要是沒死遲早會回來，就算死了也跟我沒關系，我只是感嘆造化弄人，這麽巧的事居然讓我碰上了，唯壹值得欣慰的就是我的劍氣還在，當務之急就是去找老媽和蘇競。
　　當時我下決心要跟蘇競走其實也未必是壹時沖動，在很短的時間裏我就已經想明白了，就算永遠回不去了我來這裏也是值得的，在那邊待著我只能混吃等死，了不起老爸哪天走火入魔讓我加入社團，我也就是個高級混混而已，可是老媽這邊就太需要我了，就算要壹碗水端平，我也應該在老媽身邊。
　　整理了壹下思緒，我做了壹個決定：洪烈帝國的事我就當它是過眼煙雲，明天我就起程去找老媽！
　　就這樣我在這張陌生的床上翻了半夜的烙餅，天亮了這才睡著，迷糊中那個小圓臉綠萼好像來叫過我兩次，我困意混沌，也不知怎麽應付過去了。
　　就在我半醒不醒時，綠萼忽然使勁推我，急切道：“快起來，夫人來看妳了。”
　　我茫然道：“誰？”
　　“夫人！”綠萼急道：“讓妳起妳不起，倒要夫人先來看妳！”說話間門口傳來腳步聲，壹個中年女人的聲音惶急道：“老五怎麽樣了，在水裏浸了半夜有沒有落下病根？”
　　我壹個激靈，急忙起身就套褲子，然而門簾壹挑，壹個滿頭珠飾的貴婦已經快步走了進來，本來看她年紀和聽說話的口氣大概是“我”媽，可為難的是她身後還跟著壹個容顏嬌美的少女，我壹急，又哧溜壹下鉆進了被窩，雖然事起倉促，綠萼還是被我狼狽的樣子逗得壹樂，隨即站在壹邊。
　　那貴婦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我床前，壹把拉住我的手，悲切道：“小五，妳怎麽這麽狠的心呀，妳走了我可怎麽活？”
　　我深深嘆了口氣，這情境下，我還能怎麽說？我要說我不是她兒子她能信嗎？我只有任由她拉著我的手緘默不語，那貴婦見我發呆，憂心道：“這孩子別是受了什麽刺激了吧？”
　　我訥訥道：“呃，我沒事，妳別哭了……”
　　那貴婦壹楞，哭得更悲傷了：“看看，已經不認識人了。”
　　我只好試探地叫了壹聲：“娘？”古代好像得這麽叫才對。
　　那貴婦驚得坐了起來：“妳怎麽叫我娘啊？”
　　我意外道：“妳難道不是我娘？”
　　貴婦見我傻兮兮的樣子，沒來由地被逗樂了，擦著眼淚嗔怒道：“我不是妳娘哪個是？不過妳以前不是壹直叫我母親的嗎？”
　　我壹個勁撓頭，管自己老媽叫母親，這也太書面了吧？拍《大明宮詞》啊？
　　“娘就娘吧，聽著親近，妳這小子也終於開竅了。”她拉著我的手道：“跟娘說，凍沒凍著？”
　　我支吾道：“還好，還好……”
　　貴婦卻又哭起來：“妳怎麽這麽傻，就算妳練不成那勞什子劍氣，當個文官不是也挺好嗎？”
　　我豁然開朗，依稀明白了癥結所在，隨口問：“為什麽我練不成劍氣？”
　　那個跟隨貴婦進來的小美女脆生生道：“五哥何必又提這些，妳無法修習劍氣乃是因為天生經脈堵塞，又並非妳不夠刻苦，再說為國出力又不壹定要馳騁疆場才行，做個胸懷錦繡的治世能臣也可以名垂青史呀。”這小美女聲音甜美，明眸皓齒，雖然說的是堂而皇之的場面話，但睫毛壹撲閃壹撲閃的，顯然並非全是敷衍。
　　那貴婦道：“為國出力，有妳兩個哥哥咱們史家也算對得起國家了，娘不求妳別的，只求妳平平安安待在家裏，總好過皇上壹出征娘就得提心吊膽，在娘眼裏，妳兩個哥哥純粹就是兩頭沒腦子的人熊，半點也及不上我的小五。”
　　那少女掩口嬌笑道：“伯母這麽說大哥二哥不知得多傷心呢。”
　　貴婦回頭瞪她壹眼：“我看妳敢去告訴他們？”
　　我心頭壹熱，知道這貴婦是愛惜兒子，極力想哄他開心，我也剛剛才認回老媽，人同此情情同此理，我拿起貴婦的手拍了拍道：“娘，妳放心，我以後再不做傻事了。”
　　貴婦這才破涕為笑，拉著我的手問東問西，那少女偶爾也插壹兩句話，我既怕說漏嘴又不敢不應，只得發揮自己的特長和她們胡說八道，逗得兩個女人咯咯直笑，貴婦感慨道：“小五雖然幹了件蠢事，性子倒是開朗了很多。”那少女呵呵壹笑道：“五哥大概是想明白了。”
　　我嘴上和她們胡扯，心裏越來越著急，雖然都是娘，畢竟此娘非彼娘，我那親媽還不知道怎麽樣了，瞅個空子我假裝無意道：“娘，妳知道要去女兒國該怎麽走嗎？”
　　貴婦微微警覺道：“妳問這個幹什麽？”
　　我胡亂道：“聽說那裏風土人情很特別。”
　　貴婦道：“女兒國邊境正在打仗，妳想去玩等過段時間我讓人陪妳去。”可轉瞬又道，“不行，妳哪也不許去！”
　　我伸個懶腰道：“我哪也不去。”
　　貴婦道：“我看妳也累了，這幾天妳就休息吧。”她瞪我壹眼，著重道，“不許再胡鬧！”
　　貴婦和那小美女走後，我匆忙蹬上褲子，綠萼奇道：“妳不是要休息嗎？”
　　我滿臉嚴肅道：“綠萼妳過來！”
　　綠萼見我神情莊重，走過來道：“什麽事？”
　　我把她按在椅子上，看著她眼睛道：“少爺我昨天讓水壹淹腦子有點不大好使了，話說我昨天出事之前到底幹什麽了？”
　　綠萼莫名其妙道：“妳只跟我說要去錦湖泛舟，結果晚飯還不見妳，又得知妳壹個隨從也沒帶，就稟報大老爺了。”
　　我心裏壹動，有種不祥預感升上來，我不動聲色道：“我修煉不成劍氣的事我爹很失望吧？”
　　綠萼神情黯然道：“妳又說這些幹什麽？”
　　我擺手道：“那我以前是不是老受欺負？”
　　綠萼遲疑道：“這……”
　　“哎，妳不用說了。”
　　我全明白了——典型的廢柴流！
　　我這位原身，那個五少爺，具備了壹種非常厲害的異秉，那就是什麽異秉也沒有附帶不能修煉劍氣屬性，可想而知在這極端重武輕文的家族裏他是受了不少白眼——壹個人去湖上泛舟，看來事情比我想象得要嚴重，這孫子這是真不想活了！本來要照壹般發展，他最後肯定會練成什麽逆天級的玩意，可惜，他還沒等到揚眉吐氣那壹天就嗝屁了，搞不好這小子這會已經屍沈湖底了。從別人對我的態度來看，可以看出這小子平素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學武不成，學文又不樂意，最後文不成武不就郁郁而死。我猜到了故事的開頭，當然，也猜到了故事的結尾，總之就壹句話：誰讓他不是主角呢？
　　想到那個小美女，我假裝很隨意地說：“剛才那個姑娘就是大小姐吧？”
　　綠萼奇怪地看著我：“是啊。”
　　我壹副脫口欲出的樣子：“她叫史什麽來著？”
　　“史迪佳呀，妳不會真的腦子壞了吧？”
　　我擺擺手，小聲道：“近親不能下手，可惜了！”我已經知道“自己”姓史了，可是史什麽卻不能再問了，妳總不能問別人自己叫什麽吧，那樣非得露餡不可。
　　“我出去走走。”跟綠萼打了聲招呼，我背著手走出院門，四處溜達，通過剛才套的話我已經知道史家確實是軍人世家，看府邸應該是手握重權那種級別的將領，而他們所謂的老太爺，大概是這壹家的頂梁柱，具體是多大的官兒還不得而知，史家的宅院大多用青磚紅瓦築就，顯得肅穆威嚴，不用看空地上那些帶甲的士兵就能感覺出壹股拙厲的軍人風采，跟老媽將軍府那種精雕細琢的威儀大異其趣，我穿了兩道屏風過了三重院落，這才出了後院，眼前樓閣蔚然成群，大約是史家家長辦公的地方，隔著壹條甬道，是史家的馬廄，我這壹路走來迎面碰上不少家丁侍女，大多數見了我就當沒看見，實在走個對頭的，也就是勉強點個頭道聲五少爺，看來我在家裏地位確實不怎麽高，不過我也不在意，見了馬廄我的心又活動了壹下：我要偷他們匹馬直接趕奔女兒國邊境，他們應該不會發現吧？
　　我裝作閑逛的樣子悠悠然地來到馬廄前，見壹排排馬廄沿直線建成，養著足有五六百匹馬，下人們鍘草的汲水的刷馬的都在各自忙活，我見沒人註意我，立刻鬼鬼祟祟地踅到壹間馬廄前，還沒等細看，就聽旁邊草垛裏有人道：“我看女兒國這次要吃緊了，5萬飛鳳軍被困在山上，虢國人叛了盟，黑吉斯10萬大軍駐紮在山下，女兒國的大將軍雖然帶著援軍趕到，可也只能觀望。”
　　聽到這句話我頓時豎起了耳朵，同時往草垛後看去，只見昨天帶人去找我那個大胡子壹邊鍘草壹邊和身旁的夥伴議論：“形勢不利呀，再這麽耗下去5萬飛鳳軍保不住，女兒國就得像瘸了壹條腿的馬，再也蹦跶不起來了。”
　　他身邊那人笑道：“妳壹個馬夫，操這心幹什麽？”
　　大胡子道：“女兒國真要亡了咱們洪烈也沒好日子過，妳道黑吉斯為什麽先打十八聯盟國，他們知道女兒國出手是壹定的，主要目的還是要看看咱們洪烈的態度，咱們要不出兵，他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長驅直入了。”
　　旁邊那人翻個白眼道：“妳比老太爺都厲害了！”
　　大胡子嘿嘿壹笑：“這些我也是聽老太爺手下那些將軍們議論的，我哪有這本事？”
　　旁邊那人道：“女兒國要真滅了倒也怪可惜的，聽說他們國家裏的女人個個都漂亮啊。”
　　又有壹人戲謔道：“漂亮管什麽，想跟她們睡覺可是要被坐轎子娶回去的，妳媽就妳壹個兒子，她能願意嗎？”
　　先前那人道：“就算她願意我老婆也不願意啊。”
　　眾人壹陣大笑。
　　我從馬廄後轉出來，他們發現了我，趕緊收斂笑聲，個個垂手道：“五少爺。”
　　我沖他們揮揮手，然後徑直來到大胡子面前，問：“剛才那些妳是怎麽知道的？”
　　大胡子不好意思道：“邊境上的戰報壹天沒有十封也有八封，這些早就傳開了，不過咱們府上的人還是比那些老百姓知道得多。”說到這大胡子自豪的表情油然而生。
　　我抓住他的肩膀急切道：“那妳知道虢國邊境離咱們這有多遠嗎？”
　　大胡子手扶著鍘刀，眼睛看天想了想道：“尋常的通信兵壹個來回要壹個多月，算來最少也有幾千裏吧。”
　　我頓時額頭汗下：“這麽遠？”
　　大胡子道：“不過要是特別緊急的戰報用六百裏加急換馬不換人往來趕的話，7天也就到了。”
　　我忙道：“那六百裏加急怎麽送？”
　　大胡子攤手道：“這個卻不知道了，我雖然是個馬夫，這輩子也沒壹次跑過六百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