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反正妳也不知道

　　天蒙蒙黑，西方晚霞依然如火。
　　客廳內飲水機咕咚作響。
　　小姑娘接了滿滿的壹杯水，扭頭望了眼樓上，姐夫正在姐姐的房間裏洗澡，姐姐靜靜坐在沙發上等待。小姑娘端著水杯往樓上走，剛踏上第壹階，遲疑幾秒，又回頭說：
　　“我問了爸爸媽媽，他們今晚都不會回來。”
　　姐姐轉身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小姑娘又說：“我等下回到房間就會做題，我做題喜歡戴著耳機，把聲音開到最大，什麽都聽不見……”
　　姐姐緩慢擡起手，指著樓上她的房間：
　　“滾！”
　　“……”
　　小姑娘低著腦袋默默上樓。
　　十分鐘後。
　　陳舒坐在寧清的床上，靜靜感受著自己現在的狀態——
　　身體因為服下藥劑後超負荷的存放靈力，導致各處都有損傷，但這個問題不大，之後幾天保證營養攝入，在正常的靈力溫養下很快就能恢復。
　　真正難頂的是靈海的損傷。
　　正常來說，壹個三階修行者沖擊靈鎖失敗後，造成的靈海損傷需要四到八周的時間才能自然修復。
　　具體因人而異。
　　陳舒的靈海比同階者更強，強大是強大在綜合性能上，靈力數量、質量更高了，可靈海也更強壯了。進階的過程無非是用前者沖破後者的桎梏，可現在雙向增長，基本就抵消了。
　　修復過程也是同理。
　　陳舒的靈海自我恢復能力更強，可由於進階時力量太強，造成的損傷也比其他人更嚴重，二者基本抵消。
　　據他自我估算，自己如果自然修復，需要大約壹個月的時間。
　　可如果服用還元丹，12小時內就能保證靈海恢復正常功能，72小時內恢復如初。在保證相關營養物質攝入的情況下軀體的損傷也會在這段時間內恢復。
　　藥效驚人。
　　屆時整理好失敗經驗，調整好狀態，做好充足準備，就又可以嘗試下壹次沖擊了。
　　技術改變生活啊。
　　如果沒有輔助藥劑，古代修行者每次沖擊靈鎖時，只有第壹次沖擊才能用出百分百的力量，之後每壹波沖擊無果後力量都會減弱壹分，用不了多久，靈海內的靈力就會低到壹個“再發起沖擊已經沒有意義”的值，只能放棄沖擊，等待靈海自然修復後再嘗試下壹次。
　　費時又費力。
　　陳舒睜開眼睛，找到倚靠在窗邊看著自己的清清，抿了抿嘴，語氣鄭重：“我要服用還元丹了。”
　　“繼續。”
　　“現在幾點？”
　　“八點。”
　　“八點……”
　　陳舒看了看窗外，晚霞剛散，但天邊還殘留著壹線火光，是燃燒後的余燼。
　　“妳應該知道還元丹的作用和副作用：因為涉及對靈海的深層次修復，在達成修復效果之前，服用者基本處於半麻醉半昏迷的狀態，身體機能照常運轉，但無法醒來。如果突發‘舌後墜’等危險情況，也無法像是睡夢中壹樣自行清醒脫身，所以需要有人陪同。”
　　“繼續。”
　　“我今晚就睡妳的床上，妳睡我旁邊，時刻留意著我！”陳舒表情更鄭重了，“反正我沒有知覺，妳應該不會介意躺在昏迷的我的旁邊吧？”
　　“表情不錯。”
　　“我說真的！”陳舒眉頭緊皺，這個女人怎麽回事，“萬壹我出現危險，妳必須第壹時間處理！稍微疏忽或者耽擱壹秒，妳就可能永遠失去我了！”
　　“還有嗎？”
　　“雖然妳是秘宗修行者，但俗話說得好，百密壹疏，不怕壹萬就怕萬壹，妳敢賭那萬分之壹的幾率嗎？妳要是敢賭我也就無所謂了，死就死了，反正我的清清也沒那麽在乎我……”
　　“我給妳‘通過’。”
　　“！！”
　　陳舒雙腳壹蹬，也不管了，就在清清床上躺了下來，身體蛄蛹著躺到正確位置，並鉆進被子裏：“反正我今晚上就在妳的床上睡了，估計明早才醒，妳要是不來睡，就在妳的窗子邊上站壹晚吧！”
　　寧清看著他原形畢露，甚至已經掏出了還元丹，也沒什麽表情。
　　這是壹個接近於正方體的小盒子，拆開以後，裏面是個小玻璃瓶。依然擰開蓋子就自動破除封印，裏面是壹枚比乒乓球小壹圈的白玉色圓形丹藥，上有青色雲紋。
　　寧清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這個人面對這顆丹藥咽了口口水，顯然比他想象中要大壹些，壹口吞似乎有些艱難。
　　接著他露出了思考之色。
　　寧清知道他在想什麽。
　　“苦的。”
　　淡淡的聲音響起。
　　這個人瞪了她壹眼，隨即壹口將之塞進嘴裏，迅速嚼吧兩下將之吞下，接著五官皺起，滿臉難受之色，連忙拿起床頭櫃上放著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幾口。
　　靈效來得非常快。
　　寧清看見他平平整整的躺在自己床上，被子蓋到下巴，好像很舒服的樣子，緩緩閉上了眼睛。
　　接著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穩。
　　寧清走到了書桌邊上，抽起壹本書，隨即翻轉電腦椅，使之朝向床和陳舒，她坐下來翻開書頁，從中抽走壹枚由銀杏葉做成的葉脈書簽，低頭看了起來。
　　新書泛著濃重的油墨味道。
　　這是期末時老先生推薦的《位面本源與靈質》，壹本非常專業、枯燥、又非常高深的靈理書。
　　寧清要感謝老先生的推薦，若非如此，自己絕對看不到這本書。
　　其實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沒有看書的習慣，少部分看書的人，又多是看壹些名著小說。即使靈理專業的人也不見得會看到這麽壹本內容超前、缺乏根據的書，甚至那些把它買回家的人，也不見得就將之看完了。
　　極少數看完它的人，或許也會覺得它只是壹本高深的靈理書。
　　不過事實也確實如此。
　　只有當妳的知識儲備或個人等階到了壹個級別，妳才能透過表象看到，它裏面記敘的，其實是九階之上。
　　位面本源，即通往神靈之路。
　　也許老先生並不指望他們這群學生現在就能看懂這本書中隱藏的內容，或者很快就能用得上。他只是在這群年輕的前途不可限量的學生記憶中種下壹顆種子，等以後用得上了、需要用上了，很快就能想得起來。
　　然而寧清作為壹個秘宗修行者，雖然是野生的，但也對這個世界的運轉規則極為了解。
　　看到這本書後，她腦海中的很多東西壹下子就被串了起來，被書中內容點明。
　　當時心中便只有壹句話——
　　原來如此。
　　……
　　夜漸漸深了。
　　寧清擡頭看了眼床上的陳舒，又拿過了銀杏葉脈書簽，將之夾在書中，合上書頁。
　　這樣的書簽她有很多枚，款式各不相同，還有小花款的。全因某個乞丐老愛在地上撿些東西來送給她，她拿到後有時會將之夾在書裏任其脫水，有時會費點心思，將葉脈留下來，總之就成了不同的書簽。
　　寧清踩著拖鞋走到床邊，凝視陳舒片刻，便默默掀開被子，坐進了被窩裏。
　　被窩裏已經很溫暖了。
　　寧清和陳舒保持著壹尺距離，先是靠坐在床頭，如此靜靜的坐著思考了壹會兒，便又平躺了下來，睜著眼睛看著雪白的天花板，耳邊是陳舒均勻平穩的呼吸聲。
　　陳舒說得沒有錯——
　　靈海同時與靈魂、軀體都有關聯，還元丹快速修復靈海時，也會對它們都造成影響。
　　表現出來的結果就是昏睡，身體機能正常運轉，但會運轉得較為緩慢，失去知覺，同時無法自主醒來。
　　因為嘗試進階後往往格外疲累、軀體受損，臟器也負荷較大，確實很可能在睡夢中出現突發事故。例如像普通人壹樣舌後墜導致窒息，甚至呼吸衰竭、心臟驟停等。
　　哪怕鼻子堵塞都有危險，因為他是無法自己張嘴的。
　　需要有人守著。
　　直到醒來後，仍可能伴隨短暫的身體不協調、意識模糊、出現幻覺、記憶混亂和智力減退等問題，不過這些問題都會在幾個小時內消退。
　　如果妳是學生，最好在學校的武修館嘗試進階，那裏有專業的老師守著，進階還能交流相關經驗。
　　如果妳是社會人士，有加入修行館之類的盈利機構的，壹般修行館是會提供相關服務的。若是沒有，也可以去正規醫院掛個號住壹晚，就是價格比較貴。
　　寧清翻了個身。
　　從平躺變成側躺，面朝陳舒。
　　這個人難得安靜啊。
　　“……”
　　寧清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但內心已經漸漸來了興致，她單手撐起上半身，另壹只手抓住了陳舒嘴唇，輕輕用力將他的下嘴唇扯出來，仔細瞅壹眼——
　　牙還挺整齊。
　　再壹松手。
　　“啵~”
　　嘴唇彈了回去，發出壹聲輕微的彈響。
　　這個人以前就這麽玩弄過她。
　　現在算是報復回來。
　　如是重復幾次，又換個方法——
　　捏著臉頰往旁邊扯，把臉頰扯開，直到空氣從嘴角湧入，也發出“咯”的壹聲。
　　這同樣是跟他學的。
　　還記得童學時，他和自己同桌，有時候自己趴在桌上不想理他，他就這麽壹次壹次的扯自己的臉玩兒。無論自己將臉色做得多冰冷，他也不在意，玩得可投入了。
　　其實會有壹點點痛的。
　　對了——
　　他還趁自己睡午覺，用筆在自己手上畫烏龜，在自己的白體恤上畫滿了小花。
　　筆來！
　　寧清瞥了眼書桌，筆簍裏便有壹支鋼筆飛了出來，落在她手中。
　　壹小時後。
　　寧清玩得有些累了。
　　她又靠坐在床頭，微微側身凝視著這個人，看見他滿臉奇形怪狀的圖案，她微微笑了，然後抿壹抿嘴，很輕松的就做出了這個決定——俯身又壹次將嘴唇印在了他的額頭上。
　　這次比上次停留得更久些。
　　直起身來——
　　寧清表情依然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