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行走人間

　　怎麽沒有聲音了？
　　縮在沙發上的陳半夏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屏住了呼吸，楞是什麽都沒聽到。
　　她伸手抓住沙發靠背，想擡起頭去瞄壹眼，但又忍住了。轉而摸出手機，打開相機，調到錄像模式，伸長手將之舉起，只把手機從沙發前面露出很短的壹截，攝像頭對準飯廳方向。
　　過了幾秒，又收回來。
　　點擊，回看。
　　“！！”
　　弟弟壹眨不眨的盯著鏡頭呢！
　　好驚悚好可怕！！
　　陳半夏連忙收起手機，閉上眼睛，開始裝睡。
　　然而這時弟弟的聲音響起：“陳半夏，妳要是不來包，我就給妳每個餃子裏面都塞壹大坨鹽，妳信不信？”
　　“來了來了……”
　　陳半夏反身從沙發上滾下來，腳穩穩鉆進拖鞋裏，邊走邊說：“我這不是看妳們倆在談戀愛、給妳們留二人世界嘛，咱老陳家的香火可就指望妳倆了，真是的，我操碎了心……”
　　陳舒翻了個白眼。
　　寧清專心包著餃子。
　　沒有壹個理她的。
　　……
　　當天晚上。
　　陳舒回到宿舍，洗了個澡，出來時見孟春秋哼哧哼哧的打掃著衛生，姜來坐在沙發上，他便也走了過去：
　　“孟兄，真勤快呀！”
　　“……”孟春秋瞄他壹眼，“陳兄心情好像不錯？”
　　“孟兄好眼力。”
　　“有什麽喜事，記得與我們分享。”
　　“不值壹提。”陳舒看著他，又看看姜來，“孟兄這麽勤勞，妳都不去幫忙？”
　　“孟哥不讓我幫忙。”
　　“是嗎？”
　　“呼……”
　　孟春秋杵著拖把站直身體，長呼了壹口氣，對他說：“我孟春秋壹生行事光明磊落，願賭服輸，決不食言。”
　　“哦這個呀！我都忘了！”
　　“……”
　　“那妳繼續。”
　　陳舒坐上沙發，脫了拖鞋把腿壹盤，摸出手機，打開小視頻軟件。
　　搜索：玉京、跳樓
　　剛打出這兩個詞，完整的搜索詞條就已經出來了：
　　玉京舞蹈生跳樓事件
　　點進去看，視頻還蠻多。
　　時代終究是變了，媒體太發達了。
　　陳舒先看了幾個視頻。
　　時間越靠前的視頻點贊量越多，底下的評論越難入眼：壹個漂亮的舞蹈生尋了短見，似乎還牽扯進了貸款，壹時間好像所有人都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其中原因，還有更不入眼的，就是表示我有視頻的，底下壹群人叫大哥說好話。
　　時間靠後幾天，真相出來了。
　　和陳舒猜測的差不離。
　　正義到這時才敢發聲，評論區變得和諧起來。
　　陳舒看到了很多要求嚴懲罪犯的評論，有的甚至說要以殺人罪判他們死刑。
　　最近兩天出了結果，好幾個官方新聞帳號都發了視頻，警察已經調查清楚，陸續有幾名犯罪嫌疑人被抓捕歸案。
　　這幾個人是——
　　撬門進屋安裝攝像頭的李某和何某某；
　　指使李某和何某某安裝攝像頭、策劃這次偷拍事件並上傳視頻的徐某；
　　上門騷擾催收的兩個精神小夥，李某某和羅某，還有三個暫時還沒找到人；
　　外包的催債人員的頭目劉某；
　　原本因為王亦家是租的房子，陳舒還以為不容易找到安裝攝像頭的人呢。除非對方傻到在裝攝像頭時拍到了自己的臉，否則正常來說短時間內也不容易排查出是誰安裝的。
　　前面還有租客，房東也有鑰匙。
　　沒想到這麽快就確定了。
　　效率還是很高。
　　但看著幾個某某某，陳舒笑了壹聲。
　　貸款公司是壹點事都沒有啊。
　　外包的催債公司……
　　背鍋的吧？
　　並且之前在刷論壇時，他看到壹個確認是王亦室友的女生發的帖子，裏面提到王亦曾向她說過，有個人叫趙浩江，總是打電話向王亦表達愛意，說王亦長得漂亮、身材好之類的話，並提出讓她做他女朋友。倒是沒有其他違法內容，只是告訴她，她只要答應做他女朋友，以他的人脈，這件事就可以擺平了。
　　王亦自然是沒有同意的。
　　隨即陳舒查到，這家“速借”貸款公司的法人也姓趙，只是不叫趙浩江。
　　他又想起了那天在樓下的時候，“雷老虎”不肯走，說的不是“讓他們給錢”，而是“讓ta答應我們老板的條件”，只是當時他並沒有立馬註意到這裏面的差別。
　　惱羞成怒？得不掉就毀到？
　　保留這個猜測。
　　陳舒暫時摁熄手機屏幕，扭頭看向身邊認真刷網課的姜來，問道：“妳有沒有聽說過壹個叫趙浩江的人？”
　　“哪個趙浩江？”
　　“沾點黑的、沾點貸款的。”
　　“認識壹個。”姜來老實的點頭，“怎麽了？妳惹到他了？”
　　“多少歲了？”
　　“好幾十了吧。”
　　“嘖嘖。”
　　“怎麽了？”
　　“他結婚了嗎？”
　　“不知道。”
　　“詳細說說。”
　　“趙浩江，以前社會上混的，聽說最早的時候收小攤販的保護費，被抓進去了，出來又賣過幾天毒。後來政府管得嚴了，他又糾結了壹群人開始搞沙土行業，但是搞得也不大。近幾年沙土也查得嚴了，以前那套行不通了，他們基本也做不了了。後來有段時間壹直幫人催賬，現在聽說自己也搞了個貸款公司。”
　　“他們本身就搞催賬？”
　　“是啊，只是分開而已。很多本地小公司都這樣搞的，貸款的是貸款的，催賬的是催賬的，出事了就把催賬的推出去。只有大公司業務實在太廣，才外請催債團隊。”
　　“倒真的和孟兄說的壹樣，斷了壹行，又來壹行。”
　　“妳找的就是他嗎？”
　　“是吧？他個人水平怎麽樣？”
　　“什麽水平？”
　　“能不能打？”
　　“以前是武者，後來有錢了應該轉了武修吧。我也不清楚，大致猜測壹下，應該在四階左右。可能靈海沒到四階，但武者水平肯定到四段了，畢竟他都混了好幾十年了。”
　　“手下的人呢？”
　　“大部分很普通……”
　　“這樣啊。”
　　“平常他們都是欺負欺負老百姓，真正硬的人他們不會啃的。”姜來瞄著陳舒，補充著說，“但是他可能有私藏武器。”
　　“知道了。”
　　“妳問他幹什麽？”
　　“陳兄妳該不會惹上他了吧？”孟春秋在旁邊聽了老半天了，心癢得很，連忙問了出來，“妳可不要做傻事啊，那些亡命之徒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還是那句話，給我說，只要妳占理，我都能給妳擺平！”
　　“孟兄多慮了。”
　　“妳可別逞能啊！”
　　孟春秋有些緊張的看著陳舒。
　　上天保佑，聖祖保佑，太祖皇帝保佑，佛陀保佑，天尊保佑——
　　室友壹定要出事啊！
　　該是我孟春秋站出來的時候了！
　　“沒有。”
　　壹句話讓他的臉色灰白下來。
　　“那妳為何……”
　　“我看他有點不順眼。”
　　“唉……”
　　這種感覺就像空有壹身本領卻無從發揮，腰纏萬貫卻無人發現，真是太難受了——何時才能輪到我孟春秋大放光芒呢？
　　孟春秋繼續看書。
　　陳舒打著呵欠。
　　有時候，熟視無睹就是罪過，袖手旁觀，很不應該。
　　見不公不允敢於面對，方為少年。
　　沒有無路可走，也遠沒有被逼到“非這樣做不可”的地步，都沒有，只是想這樣做，單純的想這樣做——見證她的出事，又見證她的墜落，這本就是壹種妙不可言的緣。
　　想做就做。
　　這才是遊戲人間的正確方法。
　　陳舒再次按開手機，進入古修群。
　　青菜可可：大佬們
　　奶奶總說：咋？
　　無名人士：怎麽了？青菜師妹。
　　好家夥，妳倆得有多閑？
　　青菜可可：妳們對“速借網貸公司”有什麽了解嗎
　　無名人士：沒有什麽了解，但是聽說前幾日有個玉京學府的姑娘跳樓了，好像就和他們有關。
　　無名人士：真是可惡！挺好的壹個姑娘，這壹生就這麽被毀掉了！
　　奶奶總說：咋？
　　青菜可可：我就好奇這個事情，妳們有什麽深入的了解嗎？
　　無名人士：看新聞了解了些許，深入了解談不上。
　　奶奶總說：咋？
　　青菜可可：師兄師兄，那個跳樓的姑娘不是妳們玉京學府的嗎？@奶奶總說
　　奶奶總說：咋啦？
　　青菜可可：妳有沒有什麽八卦？
　　奶奶總說：有什麽八卦？警察不都把人抓了嗎？難道還有什麽隱情？
　　青菜可可：我只想聽聽八卦來著
　　奶奶總說：真搞不懂妳們女的
　　青菜可可：那妳們對此有何看法？
　　無名人士：無比痛心！
　　奶奶總說：這些人可真是該死，才那麽點錢就把人逼成那樣，而且還不是人家借的，要換了我，那還得了？
　　青菜可可：……
　　青菜可可：那有人聽說過趙浩江嗎？
　　奶奶總說：趙浩江？那不是那個網貸公司的實際負責人嗎？問他們幹啥？
　　青菜可可：實際負責人？我查了不是他啊
　　奶奶總說：那是誰？趙念醫？那是他爹
　　青菜可可：居然是這樣/大驚
　　奶奶總說：咋啦？妳也惹到他們了？
　　青菜可可：也？
　　奶奶總說：emmm……
　　奶奶總說：反正我看他有點不順眼，要不咱倆聯手，把這個家夥給做掉，怎麽樣？
　　浩然正氣：遵紀守法
　　奶奶總說：哎呀曉得曉得，快去潛妳的水，沒叫妳妳別出來，那個趙浩江罪該萬死，現在也就是學聰明了，藏得深點，看老子壹壹找出他的罪證，把他繩之以法
　　奶奶總說：學妹速來助我壹臂之力
　　奶奶總說：@青菜可可
　　青菜可可：大佬怎麽惹到他的？
　　奶奶總說：我惹他？他也配？
　　青菜可可：他怎麽惹到妳的？
　　奶奶總說：不算惹到，我就是去年借了他點錢，壹直沒還，現在利滾利，滾到大好幾百萬了
　　青菜可可：/呆滯
　　奶奶總說：當時我還沒看這篇教程，不懂，讓他知道了我的個人信息，過後每隔壹段時間就來騷擾我壹下，媽的，我每次把他們打得跟狗壹樣，他們打不怕的，還想去法院告我，讓我還本金，還個鳥，我就尋思著，幹脆把這鳥人做掉算求，之後要是還有人再來找我要錢我就給他聊聊趙浩江是怎麽沒的，看他怕不怕
　　青菜可可：/呆滯
　　無名人士：/呆滯
　　就叫羅懷安算了：/呆滯
　　青菜可可：羅師兄都被妳炸出來了
　　奶奶總說：妳就說幹不幹吧
　　青菜可可：怎麽幹？
　　奶奶總說邀請妳單獨聊天。
　　陳舒點了同意。
　　奶奶總說：我已經調查他們壹段時間了，我都搞得差不多了，就是這鳥人最近好像察覺到了點什麽，老防著我，妳利用妳的形象和能力幫我處理壹些我不方便去做的事情，還有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就可以了
　　奶奶總說：絕對不難
　　青菜可可：妳就因為借了別人錢還不上，就想把人給做掉？
　　奶奶總說：/面無表情
　　奶奶總說：他傷天害理，罪有應得
　　青菜可可：這可太棒了！
　　青菜可可：所以我要做什麽？
　　奶奶總說：妳幾階？
　　青菜可可：武修，三階
　　奶奶總說：真雞兒菜
　　青菜可可：人家是新人嘛/委屈
　　奶奶總說：擅長什麽？
　　青菜可可：符文運用和打架，但是我打架動靜很大，威力也強
　　奶奶總說：了解了
　　奶奶總說：那到時我會給妳說，保證不讓妳和他們正面硬剛，而且妳可以拒絕，當然了，成了我也不給妳發工資的
　　青菜可可：好的
　　奶奶總說退出了單獨聊天。
　　無名人士：妳們怎麽動不動就單獨聊天？不能給我們看嗎？
　　浩然正氣：沒什麽好看的，放群裏都可以
　　奶奶總說：/握手
　　青菜可可：/握手
　　奶奶總說：對了妳還沒說呢，妳怎麽惹到他了？幹嘛和他過意不去啊？妳也借他錢了？
　　青菜可可：大佬問問題慢點
　　奶奶總說：嗨！
　　青菜可可：因為妳們學校跳樓那個姑娘，是我的少學同學，這個人是速借網貸公司的負責人，在她跳樓前曾聯系過她，想要她給他當情人之類的，這裏面的聯系不用深究都知道吧？
　　奶奶總說：真的假的？還有這層？
　　青菜可可：真的
　　奶奶總說：這些警察都沒查出來？還天子腳下呢，天子個屁
　　奶奶總說被浩然正氣禁言1分鐘。
　　青菜可可：妳們學校的論壇上寫了，妳沒去看嗎？
　　壹分鐘後——
　　奶奶總說：最近有點忙……
　　青菜可可：師兄妳到底是不是玉大的哦？我看論壇上，感覺妳們玉大的學生最近都在吃這個瓜
　　奶奶總說：騙妳能得到錢？妳又不是非法貸款公司
　　青菜可可：言之有理
　　但是能得到快樂。
　　陳舒在心裏默默補了壹句。
　　奶奶總說：所以妳真沒借他們錢？
　　青菜可可：真沒
　　奶奶總說：那妳可以去借了
　　青菜可可：？
　　奶奶總說：他們家又不上征信，又馬上要倒閉了，妳還在等啥？要不是我已經借不了了，我都想再去借壹點
　　青菜可可：！！
　　這個人的想法可真是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