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換了他！

　　那段日子雖苦，卻難得互相幫扶。
　　壹個是孤苦伶仃任由兄嫂欺辱的孩子；壹個是年邁體衰被嫌棄的老黃牛，相依為命在無數個夜晚互相依偎著取暖。
　　那時候老黃牛只是老黃牛，金牛星君的神識尚未醒來；牛郎也只是牛郎，壹個雖然懶笨些卻還算老實的孩子。
　　懶歸懶笨歸笨，連去鎮上打雜工賺錢都不敢任由兄嫂往死裏壓榨，可牛郎對老黃牛還是很好的。
　　他每天都找最好最嫩的青草和最甘甜的山泉水給它吃喝，只要有時間就幫它刷毛想讓老黃牛能活的舒舒服服的。
　　後來，那位大神讓喜鵲精帶來壹顆特意賜予的仙丹，助自己恢復被鎮壓得神識和壹小部分法力。雖沒用法力讓他過上好日子，老黃牛捫心自問卻是無愧於牛郎，畢竟若不是用法力耕地賺取報酬，以他無壹技之長又沒有自己的田地可以耕種、不去鎮上討生活只能在村裏打雜工的情況，恐怕早就餓死了。
　　壹切都是從前幾天開始，徹底變了。
　　那天牛郎心情不好，羨慕的看著村裏人娶妻唉聲嘆氣跟老黃牛訴苦，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討不上老婆要孤獨終老了。
　　交易任務在身又對他有幾分偏心，自己就開口說話告訴他七仙女下凡在碧蓮池戲水的隱秘，並慫恿他在自己幫助下去盜竊仙衣，這樣就能強留下天仙做妻子了。
　　之後的事金牛星君不願再回憶，織女順利拐回來也暴露了自己有靈智有法力以後，牛郎就再也沒耐心照料過自己。
　　甚至還說出什麽“反正妳比人還精明，以後自己放自己就行”、“有那麽強的法力竟叫我過這種日子”之類的話。
　　“哞～”金牛星君繼承了老黃牛的全部記憶和多年來當牲口的苦楚體驗，越想越悲從心來不由低聲嘆氣。
　　姜晨使用的身體是大槐樹修煉成精，本就是天生天養純自然本體對於動植物的情緒波動有敏銳的觀察力。
　　這也是他今天找了個理由過來跟老黃牛套近乎的原因之壹——作為實施囚禁織女計劃的執行者，金牛星君才是牛郎的最大靠山。羣
　　之前教織女趁機挑撥離間已經往穆九修和老黃牛之間埋了壹根刺，既然有時間差和信息差求救神仙壹時半會兒見不到什麽效果，他只能使用B計劃繼續挑撥兩者關系，好給織女多爭取逃脫的機會。邇
　　“妳是身體不舒服嗎？”姜晨聽出老黃牛叫聲中悲涼之意，便摩挲著它的頭嘆了口氣，“這麽大年紀了，想必辛勤耕作大半輩子留下不少病根。咱們生來就不是人類，定要受些苦楚才能洗脫罪業，也是沒辦法的事……”久
　　他右手掐訣往老黃牛身上使了個小法術，讓對方頓時覺得如沐春風舒適極了。霖
　　“這樣應該舒服多了吧？妳我萍水相逢也只能結下這點善緣，若是能讓妳感覺片刻舒適也不枉費使用那些法力。”姜晨刷完壹波好感毫不留戀，拍拍它的額頭輕笑道：“妳啊，操勞壹生老了就被扔在這裏怪可憐的，有時間我再來看妳。武
　　只可惜我於深山修煉剛能幻化人形壹無財帛二無朋友，實在無力將妳從狠心的主人手中買過來，但願還能有緣再遇，我得找白蒿草去了，再見！”傘
　　少年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鉆進樹林裏不見了蹤影。巴
　　老黃牛低頭吃著草，心中感慨無限。⑺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壹只生長於山野中的小野牛，僥幸得道苦修千余栽飛升天界。而得道的原因便是那位修士廣結善緣，若非如此山野之物又如何能得道成仙？依
　　想起牛郎獲贈的葫蘆、為偶遇老弱病牛盡可能多提供幫助，少年郎之善在於不圖回報，盡管只是剛修煉出人形的小妖，卻對世間萬物充滿憐憫善意。氵
　　“操勞壹生卻落得如此下場……”老黃牛嘴裏嚼著青草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了，它突然回過味來——牛郎對自己好是有所圖的！
　　畢竟他身無壹技之長又不願像隔壁旺子壹樣吃苦受累去鎮上打雜賺辛苦錢，平日裏全靠著老黃牛拉犁載物替人耕田做事賺取些微薄收入勉強糊口，對待替他謀生的老黃牛自然體貼。
　　倘若真的如他天天掛在嘴邊那麽心疼自己，又怎麽舍得甩著鞭子驅趕讓壹頭老牛蹣跚拉犁？
　　呵，往日關心恐怕只是擔心自己腸胃不適病倒了不能替他賺錢！
　　金牛星君越想越覺得牛郎前後轉變有理有據，以前把老黃牛當親爹壹樣侍奉無非是需要它幹活兒賺錢養他，等發現織女能織布替他賺更多錢財以後，立馬就翻臉不認牛了。
　　“難怪，難怪啊！我竟然此時才想通原委，實在是太笨了！”金牛星君越琢磨前後態度變化越覺得自己沒錯。
　　牛郎就是個又懶又饞眼皮子淺吃軟飯的貨！
　　我老牛真真是瞎了眼！
　　兩人行事對比明顯，它邊痛恨生性本惡的牛郎不中用邊琢磨那位少年郎能不能擔起重任。
　　論外貌，牛郎確實是相貌堂堂哪怕出生在山村裏都長了個相當出色的皮囊，可少年郎乃是吸收天地精華修煉成精自然也不差，而且比牛郎更具有年齡和氣質上的優勢；
　　論言行舉止，牛郎自幼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更別提大字不認識壹個了，跟村裏的漢子們沒什麽差別走路吊兒郎當言語粗鄙，反觀少年郎卻是文質彬彬壹言壹行談吐舉止皆有教養；
　　論心性，牛郎鼠目寸光貪財好色夜宿花叢，對織女也是壹言不合就惡語相向印象肯定不佳；少年郎心善純良哪怕是偶遇壹頭老黃牛都照顧周到，居深山清修不像那些眼皮子淺的有點法術就跑到人類世界裏去作威作福……
　　這壹點最為重要：山中精怪踏實本分又不貪財帛又不累於名利，那牛郎為了幾兩銀子拼命使喚天仙織布，日夜勞作不休的織女哪有時間和心情談情說愛？
　　“倘若與那位少年郎在壹起，深山中修行、談道結伴遊山玩水，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應該能擦出愛的火花吧？”老黃牛左思右想，換做自己是織女恐怕比較之下也會更喜歡少年郎多壹些。
　　更何況，如果能讓對方以“英雄救美”的方式將織女解救走、牛郎壹介凡人再遭遇不測魂飛魄散，自己盜仙衣之事就更隱蔽。
　　就算將來王母娘娘帶領天兵天將找來，再怎麽追究死無對證連魂魄都散了，斷不會追查到自己壹只毫無法術氣息的老黃牛身上。
　　而織女與山間精怪結合，雖發自真心卻也是仙衣丟失無奈之舉與原計劃被強迫異曲同工。
　　屆時喜鵲精的工作都輕松許多，只需要助少年郎壹臂之力讓他追上織女即可。
　　兩人患難與共真情實意又生了孩子卻被迫分散，料想織女和少年郎絕不罷休，主觀意識上會更願意配合逼迫玉帝修改天條。而自己麽，自然是穩坐釣魚臺不暴露不牽連其中等待被赦免……
　　謀求大事總會有風險，老黃牛自認為如此運作更加順理成章，而且能讓自身風險降到最低，更何況橫豎爛泥扶不上墻的牛郎已經指望不上了，不如死馬當作活馬醫說不定就成了呢。
　　回憶著少年郎言行舉止，老黃牛簡直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直接單方面決定——換掉牛郎，讓那位風度翩翩的少年郎上位在自己幫助下帶著織女入深山，撮合他們成壹對！
　　“仙衣到底能藏在哪裏呢？”提前溝通過，知道小樹妖會假裝偶遇跟老黃牛套近乎的織女躲在洞口遠遠看著，等小樹妖離開後她滿面愁容坐在幹草上兩手托腮百思不得其解。
　　神仙雖有仙術可以百般變化，但萬變不離其宗，即便是天帝、佛祖、菩薩都要遵守最基本的規則。
　　老黃牛身上有天條束縛恢復的法力無法幻化人形自然有限，既如此它能將那麽大又絕對無法銷毀的仙衣藏在哪裏？
　　細細觀察並未發現它身上有法寶靈氣波動，難道當初盜走仙衣後就已經轉交他人之手，不在老黃牛身上了？
　　所幸小樹妖打聽著，目前並沒有聽說有修士興風作亂。但夜長夢多，自保的同時必須要找到仙衣所在！
　　織女暗自懊惱，明明是神仙卻連自己的仙衣都找不到，實在是太沒用了些。
　　“籲！”
　　太陽剛過正午，穆九修就著急忙慌趕著騾子車回到山裏。
　　“織出多少匹布料了？”肚子餓得咕咕叫，他從車上跳下來沖進洞中第壹句話就是詢問工作進度，看到放在壹旁的壹堆布料邊往車上搬運邊數，片刻後穆九修惱火道：“妳是不是又偷懶了？怎麽這麽長時間才織出來十匹布？”
　　織女正悶悶不樂，見狀拉下臉冷聲道：“妳倒來問我？只給了我這些棉線，我能織出多少布料來？昨天那十五匹布賣掉也能有不少錢了，壹口吃不成胖子著什麽急呢？有大喊大叫的力氣不如買些上好的絲線給我織，賺得自然更多些。”
　　“妳把線都用完了？”滿腦子都是酒色財氣的穆九修這才註意到織女正歇著呢，頓時覺得浪費了時間肉疼。
　　回來路上他算了算要用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總不能天天借別人的騾子車得置辦馬車吧？
　　住山洞連個門窗和像樣的床都沒有，睡過珠兒姑娘軟軟香香的床以後哪還睡得下幹草鋪？總得買間像樣的房子有個舒服的大床才好，但是房子買在哪裏他又犯了愁。
　　村裏實在不方便，房子也都破破爛爛的。
　　不如壹步到位直接搬到鎮子上去住！
　　最好是買壹套前面帶門面後面帶院子的住處，這年頭講究點的人家女人都不拋頭露面，織女就老老實實在家裏織布，自己搞饑餓營銷炒作品牌布料把生意做大做強。
　　光是起步的代步馬車就得五六十兩銀子，更別提鎮子上壹座地段好售價動輒二三百兩銀子的院子了，哪哪都需要錢織女卻沒棉線在歇著，穆九修心裏的火氣噌的壹下上來。
　　“啪！”手裏正好拿著趕車的皮鞭，他隨手就沖著織女甩過去。
　　心裏還想著動不得妳還打不得？
　　有能耐妳身上的法術頂多回饋在鞭子上，又不妨礙我的事！
　　穆九修甩出去鞭子的瞬間腦海中劃過壹個念頭：我次奧，自己真是腦子有坑下雨進水了，既然手不能碰可以用武器打呀！
　　鞭子也好木棍也罷，打的她遍體鱗傷時時折磨，要麽將法術消耗完要麽打的她骨頭軟了自己屈身求饒，反正鏡中世界有故事大綱，織女肯定會被壓住不能翻身的。
　　美滋滋想著，壹鞭子沖她甩過去下壹秒穆九修只覺得有什麽東西順著鞭子爬上來，沒能打中織女倒罷了，反將自己右胳膊傷的嘩啦壹下流出血來，又刺又疼嚎叫著從山洞裏沖出來。
　　“老牛哥！快，快幫我止住血！”
　　穆九修抱著血呼啦的胳膊沖過去，絲毫不顧及有可能被織女發現老黃牛不願暴露的秘密嚷道：“那小賤人也忒狠了，我想著用武器制服她反倒被傷成這樣！”
　　“哞~”老黃牛註意到織女站在洞口冷眼看著這邊，不想暴露身份更不想管這個扶不上墻的，只得裝傻充楞叫喚壹聲低頭啃草吃。
　　早就被古代生活磨的沒了耐心的穆九修氣急敗壞，自己倒水洗了洗傷口又撕了塊布料包紮住，坐在大樹下直盯著織女進了山洞後才將怒火撒在老黃牛身上，“妳怎麽搞的？那麽點棉線夠幹什麽，怎麽就不知道多變出來點呢？”
　　他指著車上的布匹痛心疾首道：“我連午飯都沒顧上吃，著急忙慌想再抓緊時間跑壹趟把布料賣掉換成錢，還不是為了咱們這個家？
　　老牛哥，咱倆相依為命這麽多年至今都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和地。妳瞧見織女手段厲害了吧？我敢打包票就算她現在想走，除非妳用法術將其困住否則我都攔不住她。
　　既然她傻乎乎的不跑又不讓碰，不如先穩住了讓她織布給咱們換錢，好歹能有個像樣的家以後妳也不用風吹雨淋了呀。
　　這道理怎麽想不明白呢？妳法力高強，發現她那邊的棉線少了用法術補充壹些又不難，為什麽要浪費時間耽誤咱們的正經事呢？”
　　見老黃牛只顧著埋頭吃草不搭理自己，穆九修嘆了口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本來打算在鎮上給妳買個牛毛刷子舒坦舒坦放松壹下的，可妳不知道鎮上的東西有多貴，咱們又只有最便宜的棉布賣不了幾個錢。
　　咱們現在都不容易，壹切剛起步互相體諒點。等過幾天有錢了住上大房子吃香的喝辣的，磨得織女性子也安穩了護身法術也沒了用，不管怎麽樣我肯定能讓她三年生倆！”
　　“哞~”老黃牛又低沈叫喚了壹聲，翻了個白眼心想我信妳個鬼！
　　麻的，棉布賣不了幾個錢？
　　沒幾個錢妳還去逛窯子！
　　要是沒看到那壹幕大概還會信妳幾分，如今麽，神仙們聯手都帶不動。滾犢子去吧，老牛做主要給織女換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