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亮劍

　　這柄劍陪著他壹路到唐國，到伏牛山，現在又到了錦州，已經越發與他的身體契合壹致，加上他氣血修為不斷增進，假若再以菩薩施展七進劍，只怕連孫青也不得像當日那般直接擋下了。
　　每每當他將其猛然推出去的那壹刻，它就像是壹頭咆哮的猛虎，勢不可擋。
　　他緊握菩薩劍身，走下閣樓，直到公輸察的面前。
　　公輸察深深地看了壹眼他手中的菩薩劍，道：“這把劍，看起來倒是不錯。”
　　秦軻咧嘴笑著：“四叔是個識貨的人。”
　　“壹會兒如果妳不想死，可以用它來跟我換壹條性命。”公輸察極其討厭秦軻嘴裏吐出的“四叔”兩個字，那就像是在侮辱他壹般，“拔劍，讓我見識見識妳的身手能否配得上妳這番狂妄。”
　　秦軻卻只是用力握著劍柄，連鞘的菩薩劍懸在半空，遙遙指向公輸察，他歪著腦袋道：“看四叔有沒有機會見到劍鋒吧。”
　　“哼。”公輸察冷哼壹聲，也不多說，壹抖長袍，邁開腳步，向著秦軻走來。
　　他的步伐壹開始走得很慢，雖然雙腿每壹步都很穩健，卻讓人感覺他只是在散步壹般閑散。
　　但等到第三第四步的時候，他的步伐卻已經快了起來，腳底板在大青石地面上踩出壹道道淺淺的印記，每壹步的速度都要比前面壹步快上十倍，直到第十步的時候，他踩出的印記已有半寸之深。
　　夕陽在這時候正好落山，天空為雲層染上了壹層深色，而公輸察的腳步卻變成了那雲層中的滾滾雷霆！
　　秦軻瞳孔微縮，沒有想到公輸察的實力這樣驚人，他看著猶如壹頭可怕的猛獸壹般的公輸察向著自己沖來，立刻深吸了壹口氣。
　　這壹口氣用了不知道多少力量，他的小腹竟然也在這口氣息之中微微鼓起。
　　公輸察那長滿老繭的手，終於擡了起來，隨後落下，猶如巨石墜下山崖，又如烏雲漫天覆蓋而來！
　　“砰”地壹聲，那只手落在了菩薩劍的木頭劍鞘上，巨大的力量化作震蕩不斷地向著劍柄湧來，秦軻悶哼壹聲，卻是鼓起了氣血灌註到雙腿雙臂，硬生生撐住了這壹拍。
　　隨後，他雙手握著劍柄，猛地向下壹掰。
　　菩薩劍在空中驟然旋轉，卸開公輸察力量的同時也從上而下地斬向他那只可怕的右手，雖然劍鋒還沒有出鞘，但沈重的菩薩劍劍鞘在他的力量之下就猶如壹柄重錘，足以把公輸察的腕骨震裂。
　　但公輸察冷哼壹聲，長滿老繭的手壹張壹合，在電光石火間竟然握住了菩薩的劍鞘！
　　那股力量壹直順著他的手掌傳到手臂之中，卻終究無法摧垮他的力量，隨著他壹聲怒喝，他的力量壓過了秦軻的菩薩劍，壹腳踏前，另壹只腳擡起，對著秦軻的發起了壹記猛烈的膝撞！
　　公輸胤雪在身後猛地捂住嘴唇，幾乎要抑制不住發出驚呼。
　　空氣中再度響起“砰”地沈悶響聲，他的膝蓋沒有撞擊在秦軻的小腹，只因為在他小腹的前方，同樣有壹條腿攔截在了前方。
　　兩人竟然是在同壹時間使出了壹記膝撞！
　　只是秦軻心裏清楚，與其說這是他為了抵擋公輸察的這壹記膝撞而擡起了腿，倒不如說公輸察擡腿以膝撞來正面對抗他的膝蓋。
　　明明是自己先擡起的腿，但公輸察卻可以做到後發而先至，就好像是他在進攻，自己在防守壹般。
　　這公輸家的四爺，也確實不負他武癡的名頭。
　　感覺到膝蓋隱隱作痛，秦軻心裏嘆了口氣，雖然他的氣血修為已經到了第三重境界，筋骨都已經剛硬無比，但偏偏遇上這個公輸察不僅僅修為不比他弱，而且在身體的錘煉上還十分瘋狂的公輸察，這個瘋子只怕每日捶打身體到了極致，不僅僅是雙拳老繭厚實，就連身上沒有肌肉覆蓋的地方都堅硬無比。
　　這壹次硬碰硬中，反倒是他吃了個暗虧。
　　公輸察往後退了半步，嘴上冷笑道：“修為確實不俗，只不過細皮嫩肉，哪裏像是個男人？”
　　秦軻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合著橫練壹身筋骨，把身體練得跟鐵石壹般才算個男人？
　　那高長恭那種人算什麽？
　　在荊吳的時候，高長恭曾經在教完他們兩人之後拉著他們壹起去澡堂子泡澡，他不止壹次看到過那個荊吳戰神的身上、手臂上、手掌上，根本沒有壹塊老繭，沒有壹處傷痕，甚至全身的肌肉都軟得像姑娘家壹般……
　　“他長得也確實挺像個姑娘家……”秦軻低聲咕噥。
　　不過，如果高長恭不是長相太過俊美，又何來“美戰神”的稱謂？有些時候他會有些惡趣味地假想，當高長恭穿上女子衣衫的模樣，是不是會讓那些所謂的“美人”相形見絀呢？
　　此時的公輸察當然聽不明白秦軻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他只是感覺到秦軻在與自己交手的時候竟敢開著小差，頓時心中萬分不爽，冷哼壹聲，氣血灌註雙腿，壹跺腳之下，猛地向著秦軻壓了過去！
　　秦軻感覺到那股力量如山崩壹般壓來，心裏暗道壹聲：“不好。”
　　果然在打架的時候壹點兒也不能走神，好在他腹中蓄積的那口氣息仍未散去，隨著他長長吐氣，他的氣血從丹田轉入心臟，又從心臟沖擊各個經脈，以抵擋住公輸察的力量。
　　他咬著牙，向後退了壹步，只是這壹步後退，踏在地上的力量卻已讓地磚崩裂開來。
　　而正是這壹步後退，他有了足夠的空間，隨著他雙膝下沈，他手中的菩薩劍跟著他的牽扯，從劍鞘中迸發出壹道淩厲的光芒。
　　僅僅只是出鞘半截，卻足以讓公輸察生出幾分忌憚，雖說他橫練了壹身的硬功，可再堅硬的身體也無法與菩薩劍這樣的神兵利器相抗衡。
　　秦軻雙腿在地上壹蹬之間，菩薩劍也倒轉過來，出鞘半截的菩薩劍直指公輸察的眼睛！
　　如果他不想廢掉壹雙眼睛，在這樣的時刻，也只能是松開菩薩劍的劍鞘，整個人向後仰了下去，鋒芒從他的鼻尖壹掃而過。
　　下壹刻，秦軻整個人倒飛了出去，直到在空中打了個轉，才穩穩落地。
　　秦軻低下頭，菩薩劍重新歸鞘，伸手撫摸著那被踹中的小腹，苦笑著道：“四叔可真是壹點虧都吃不得，哪怕這壹腳不可能有太大作用，也非得要踹上來。”
　　公輸察雙膝彎曲，手臂壹前壹後，那如鐵鉗壹般的手逐漸握拳，老繭突出，冷笑壹聲：“在我看來，妳還是太嫩。”
　　秦軻聳聳肩，覺得公輸察說得沒錯，剛剛那壹連串的交手之後，他表面上看起來還能應付，實則是壹直處於下風，而且公輸察橫練的壹身硬功，力量、氣勢都要比自己更強，若再不拔劍只憑赤手空鬥，他早晚要被公輸察揍成肉餅。
　　但是秦軻沒有急著讓菩薩劍完全出鞘，只把單手握劍的姿勢改為雙手，靜靜地註視著公輸察的壹舉壹動。
　　“竟然還不出劍？”公輸察惱怒道：“愚蠢！”
　　說著，他再度踏步迎面而上，手中無刀，然而當他五指合並，這粗糙的手掌就猶如壹把沈重的斧頭，狠狠地砍向秦軻的脖頸。
　　而有關於“脖頸硬還是手硬”這個問題，秦軻自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菩薩劍擡起，劍鞘末端直指公輸察的那只手，刺出之時，有風聲呼嘯。
　　公輸察確實是個武癡，如今年過四十，境界也已經穩穩地踏入了三境之上的小宗師境界，拳頭猶如奔雷，並指猶如狂風，壹進之間，就能帶起席卷周身如狂龍般的威勢。
　　怎麽看，秦軻在公輸察面前都只能是敗落的下場，偏偏他始終不肯拔劍出鞘，倒像是看不起公輸察壹般。
　　這種姿態，讓公輸察心中越發惱怒。
　　院子裏有幾只大缸，裏面養著睡蓮，錦鯉在葉子之間輕輕遊動，悠然自得，只不過當秦軻且戰且退到附近的時候，它們就倒了大黴。
　　公輸察的招式大開大合，有橫掃千軍之勢，當他自下而上壹掌拍下來的時候，自然毫無懸念地就把壹口大缸拍得崩裂開來，清水噴湧而出，睡蓮被腳踩成壹地爛泥，錦鯉在地面上撲棱著，卻始終沒有人敢靠近去撿起那些可憐的小生命。
　　秦軻皺了皺眉頭，知道自己已經退到了盡頭，身後再無退路，終於不再躲避，菩薩劍壹擡，壹記橫斬破空斬落，隨著他吐氣發力，劍勢猶如狂風驟雨壹般，不斷地向著公輸察傾瀉而去。
　　公輸察面色不變，眼見秦軻終於不再後退，心裏反倒是多了幾分快意，他放聲長嘯：“來得好！”隨後雙手握拳，竟然是半步也不退，砰砰砰地與秦軻的菩薩劍打在壹起。
　　菩薩劍仍然在劍鞘之中，但每次斬擊都帶著千鈞之力，換成是普通人，在這樣的斬擊之下早已經雙手盡廢，但公輸察卻根本沒有感覺到痛楚，不論秦軻有多少道劍勢，他就能出多少次拳，每壹拳都與菩薩劍砰然相撞，毫不留情。
　　眼見這樣的莽漢，秦軻心裏也不得不暗暗贊嘆，如果說現在自己是空手，早已經敗在他的手下了吧？
　　不過菩薩劍在手，他就還有壹招仍然藏在身上。
　　之所以到現在隱而不發，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修為弱於公輸察，七進劍縱然鋒銳無匹，可他除非肯下死手去殺公輸察，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如果他不能全力出手，七進劍有所顧忌就必然折損鋒芒。
　　壹招之後，如果他再繼續用七進劍，以公輸察的修為，就很難真的傷到他，何況為了這樣的壹次爭鬥就把自己的招式都給透露，不是他的本意。
　　公輸察是不能殺的，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公輸胤雪的叔叔，更因為這裏是公輸家，如果他真的壹劍刺死了公輸察，只怕公輸仁再欣賞他也不可能容他在公輸家。
　　這樣壹來，不但公輸胤雪的事情徹底泡湯，就連他本人也得在這臥虎藏龍的公輸家裏被圍困至死。
　　或許是因為這些事情壹件件束縛住了他的心神，他手上的菩薩劍似乎遲疑了些許，原本狂風驟雨壹般的劍勢，壹時有了幾分遲鈍。
　　或許換成是其他人，未必能察覺得出來，但公輸察卻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了他的變化，眼中光芒大盛，隨著他雙腿下沈穩如老樹紮根，壹口氣息迸發沖擊五臟六腑，貫通四肢，他的拳頭在這壹刻仿佛變成了壹塊鐵石。
　　他擡手，出拳，拳風直撲秦軻的臉，粗壯的手臂上的肌肉在壹瞬間節節暴起，就像是壹根擰緊了的麻繩。
　　“破！”他壹聲低吼，壹記長拳直擊猶如壹桿長槍，壹往無前。
　　秦軻豎起了菩薩劍，特殊木料的劍鞘沈重而又冰冷，但堅硬程度卻不弱於鐵石，或許是因為那名高僧留下的佛家真言緣故，經歷過這麽多次戰鬥，劍鞘上只是多了壹些斬痕。
　　但物品終究是物品，它可以阻攔刀劍，卻無法代替他去阻攔公輸察拳頭上那股可怕的力量。
　　拳頭落在劍鞘上，秦軻的手臂猛然壹震，感覺到壹股力量順著劍鞘直接傳導到了他的雙臂甚至身體上，這股力量猶如山崩，又如海潮，洶湧澎湃卻又延綿不絕。
　　秦軻握著菩薩劍不斷地後退，劍身從壹開始距離他胸前壹尺有余，到接下來的壹尺、八寸、七寸……
　　壹直到兩寸的時候，才堪堪停止。
　　而公輸察再度吐氣，腳下再度猛進壹步！
　　秦軻咬著牙，感覺到菩薩劍上的力量再度迸發，他側身握住劍柄的手也再度後退，劍身幾乎貼在了他的肩膀，距離已經不到是壹指寬……
　　只是在這種時候，他的嘴角卻微微上翹，壹抹微笑從他的臉上浮現了出來。
　　公輸察望著秦軻臉上的笑意，眼神中露出幾分疑惑不解，但卻並沒有因此而懼怕，雖然他已經猜到了秦軻剛剛露出的破綻是有意為之，但即便是圈套又如何？大魚咬住魚鉤上的蚯蚓，卻仍然能扯斷魚線逃走，而他不是蠢笨的魚。
　　他是壹頭猛獸。
　　他冷哼壹聲，擡起左手，用壹種簡單、幾乎不帶任何技巧的方式，就這樣向著秦軻的頭頂砸了下去！
　　“小心！”公輸胤雪失聲驚叫，以公輸察的力量，這樣壹砸豈不是把秦軻的顱骨打碎了？
　　秦軻悶哼壹聲，不僅僅只是停止了拔劍的動作，甚至果斷地松開了劍柄，手臂交疊過頂，攔截在這壹砸的面前。
　　“啪”地壹聲，公輸察的手終於落了下來，與此同時，秦軻感覺到自己雙臂驟起壹陣劇烈的疼痛，他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骨骼在這樣壹砸之下響起哢哢的聲音，仿佛下壹刻就會折斷。
　　他的腳下壹軟，雙腿半跪在地，卻仍然死死地撐著雙臂，不肯退讓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