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壹十壹章 手段

　　他沒有認識到，即使天海劍派誠心誠意的投靠朝廷，朝廷也不會讓天海劍派壯大。
　　還是會削弱天海劍派的。
　　三大宗太弱，則對朝廷的支撐不夠，三大宗太強，則對朝廷是巨大的威脅。
　　朝廷壹直在調節，讓三宗的力量與朝廷的力量達到壹個微妙的平衡。
　　稍有不慎，破壞了這個平衡，對朝廷便是巨大的威脅。
　　朝廷的平衡三宗之策絕不會更改，即使天海劍派徹底投靠朝廷，也是壹樣。
　　更關鍵的是，朝廷並不會徹底相信天海劍派。
　　縱使當初冷掌門與皇上的關系如此之深，還是壹樣在限制在利用在打壓天海劍派。
　　現在冷掌門成為冷貴妃，看似皇室與天海劍派的關系更近壹步，但卻未必。
　　這個時候徹底投靠朝廷，極不明智。
　　如果朝廷打開了秘府，如果真把秘笈給他們看，那恐怕也會給光明聖教及大雪山看。
　　那天海劍派還怎麽可能成為三宗第壹？
　　“掌門……”
　　“看來幾位長老都不同意。”
　　“掌門三思。”壹個須眉皆白老者沈聲道：“倒不如，與冷掌門商量壹下。”
　　謝道純露出壹絲古怪的笑意：“冷掌門？”
　　“前掌門。”那須眉皆白老者感慨道：“可惜陷入情網不能自拔，竟然甘於做壹個貴妃。”
　　在他眼裏，去宮裏做壹個皇妃，哪有做天海劍派的掌門更好？
　　在深宮裏做壹個皇妃，便如入籠之鳥，圈禁其中不得自由，而天海劍派的掌門，權勢滔滔，自由無拘，遠非皇妃可比。
　　謝道純搖搖頭：“女人吶……”
　　諸位長老們紛紛搖頭，皆感慨惋惜。
　　那老者嘆壹口氣道：“前掌門雖然陷入情網而不能自拔，但她智慧是極高的，遠非我們可及，不如問壹問前掌門的意思，也算壹個參考。”
　　謝道純不以為然的笑笑。
　　他心下煩躁，極不耐煩。
　　又是前掌門，前掌門前掌門，好像所有人都在懷念前掌門，對自己這個新掌門不屑壹顧。
　　她再好再聰明，可最終還不是飛蛾撲火壹般投進皇帝的懷抱，再聰明也是壹個女人，受感情驅使。
　　這樣的聰明，又有什麽可信的？
　　怎能斷定她就不受感情影響？
　　壹個須眉皆白老者嘆息道：“其實我壹直有壹個想法，前掌門進入宮中，未必不是壹番苦心。”
　　眾人看過來。
　　那老者嘆道：“前掌門很可能是為了我們天海劍派，她成了皇妃之後，天海劍派與朝廷的關系便更緊密，比另外兩宗緊密得多，不管是這壹代，還是下壹代，都是如此，這便是我們的機會，更上壹層樓的機會！”
　　眾人紛紛點頭。
　　謝道純神情平靜，若有所思。
　　心下卻是冷笑，暗自搖頭。
　　他們都中了冷飛瓊的毒，以為她做什麽都有深意，即使被情所誤進了皇宮，還以為是別有深意。
　　冷飛瓊固然劍法驚人，可智慧並不見得突出，重情之人，智慧能高到哪裏去！
　　但他也知道，身為現任的掌門，不能壹上來便迫不及待的否定前掌門，會顯得心胸不夠。
　　還是要緩壹緩的。
　　他沈吟道：“那前掌門拜法空和尚為師，也是別有深意？……難道是要聯合大雪山？”
　　這話壹出，眾長老臉色微變。
　　這是他們最不能容忍的。
　　不管有什麽深意，都改變不了壹個事實：天海劍派弟子在大雪山弟子跟前矮了壹頭，氣勢莫名的弱壹分。
　　這便是輩份的威力。
　　前掌門成了大雪山當代弟子的弟子，那便是徒弟壹輩的，整個天海劍派都硬生生矮了兩輩。
　　謝道純道：“可能是想借助法空和尚的力量吧，畢竟法空和尚有神通在身。”
　　“神通……”眾長老搖頭。
　　神通比不過武功，這是壹定的。
　　實在不知道為何非要拜法空和尚為師，掌門不是這般糊塗之人吶。
　　壹個長老沈聲道：“不管如何，要不要把秘府獻與朝廷，還是跟冷掌門商量壹下吧。”
　　“……好。”謝道純暗自罵壹句老頑固，卻沒再反對。
　　畢竟剛剛成為掌門，根基不穩，需要這些老家夥們支持，否則自己坐不穩掌門之位。
　　對這個位子虎視眈眈的太多，天海劍派十二脈，彼此明爭暗鬥。
　　沒有長老們支持，自己這個掌門便是空架子，十二脈根本不會聽自己的。
　　現在只能忍壹忍，待時間壹久，安插了自己的親信，根基紮穩了，才能大聲說話，才能壹言九鼎，無人不從。
　　法空看到這裏，皺了皺眉。
　　“師父。”徐青蘿笑道：“這個謝道純如何？”
　　法空搖搖頭。
　　“這個謝道純不怎麽樣？”徐青蘿道。
　　法空沈吟壹下，搖搖頭：“難說。”
　　冷飛瓊當初做掌門的時候，身懷深仇，多數的力量都是在針對大雲。
　　天海劍派激進，弟子數量擴張，搜羅天下奇才進天海劍派，增強天海劍派的力量，也想問鼎天下第壹宗。
　　但問鼎天下第壹宗只是附帶的，關鍵還是要對付大雲武林。
　　現在冷飛瓊報了仇，夙願已了，放下掌門權勢，放下長劍，進入皇宮成為了皇妃。
　　可天海劍派並沒有變。
　　他們還是執著於成為天下第壹宗。
　　“妳今天去找妳師姐過來壹趟。”
　　“好。”
　　……
　　法空從獨孤夏晴那邊回來的時候，去了壹趟許誌堅那裏。
　　許誌堅正在壹片樹林之中，騎著壹只猛虎。
　　這猛虎比寧真真的寵物小白還要更大壹圈，周身毛發皆金色，唯有額頭壹塊菱形白毛。
　　它奔馳之際，好像有風隨之，周身毛發閃爍著金光。
　　許誌堅騎著金虎，壹口氣奔到壹座懸崖上方，遙看陽光從東方升起，迸射萬丈光芒。
　　他胯下的猛虎發出壹聲長嘯，嘯聲震動山川。
　　許誌堅雙眼放光，逸興豪飛。
　　法空站在他身後虛空，撫掌笑道：“好！”
　　許誌堅扭頭看過來，笑著招手。
　　法空落到他身邊。
　　猛虎瞪著虎眼看看他，卻沒有撲過來，反而趴下去，宛如壹只巨大的貓般溫馴。
　　法空贊嘆道：“這只虎的靈性可不小。”
　　“哈哈……”許誌堅大笑數聲，得意無比：“這馭龍術可不僅僅馭龍，馭獸也神妙無比。”
　　法空打量著這猛虎，感慨道：“確實神妙。”
　　許誌堅笑道：“我如今馭龍術大進，可以對那蛟龍壹試了，法空妳來得正好。”
　　“那便過去看看？”
　　“走！”許誌堅從虎背上躍起，飄飄而去。
　　猛虎跟著躍起，追趕過來，追了壹百多米便已經看不到許誌堅與法空的身影。
　　他們兩個直接跨過樹林與山頭，眨眼間消失不見蹤影。
　　聽著遠遠傳來的虎嘯聲，法空笑道：“看來許兄妳是徹底馴服了它，竟然這般不舍。”
　　許誌堅眉開眼笑，感慨道：“比起人來，還是獸類更單純，這猛虎看著兇惡，其實純樸得很。”
　　法空笑著點頭。
　　人心最復雜，人性最黑暗。
　　比起單純的兇惡與馴良，那些動物反而更單純。
　　法空道：“這只虎，許兄準備放了？”
　　許誌堅點點頭：“它是屬於這片山林的，山中之王。”
　　法空笑道：“我看不如將它帶回大光明峰，然後許兄妳騎著金虎巡山，想必很有趣。”
　　許誌堅想了想，笑著搖頭：“算了。”
　　如果自己真這麽幹，確實挺威風，雖然光明聖教弟子強橫，擊敗猛虎是小菜壹碟，可是讓猛虎馴服聽話，而且聽懂自己的話，如臂使指，卻做不到。
　　自己能做到的話，壹定會引起轟動與羨慕。
　　不過自己現在是長老，不必出這個風頭。
　　法空無奈的笑笑。
　　許兄俠肝義膽，情深意重，是壹個極好的朋友，就是有些呆板有些無趣，不懂生活之樂趣妙趣，不會自己找樂子。
　　“許兄，天海劍派新上任壹個掌門。”
　　“謝道純吧？”
　　“看來許兄已經了解過他。”法空與許誌堅壹邊疾行壹邊聊天，腳下掠過壹棵棵樹。
　　壹棵棵各種各樣的樹，有松樹，有棗樹，有桃樹，有梨樹，高矮各不相同，宛如崎嶇不平的地勢。
　　許誌堅收斂了笑容，神情沈肅：“這個謝道純是個老成持重之人。”
　　法空失笑。
　　許誌堅扭頭看他。
　　法空道：“妳們光明聖教判定他老成持重？”
　　許誌堅明知道有問題，卻堅持自己的判斷，沈聲道：“他歷練挫折，棱角磨得差不多了，行事很圓滑，所以這壹次，天海劍派將要轉為守勢，要穩壹穩了，……難道不對？”
　　法空感慨道：“他沈穩於外，偏激於內，恐怕恰恰相反，大乾武林要有熱鬧了。”
　　“他要幹什麽？”
　　“成為天下第壹宗唄。”
　　許誌堅的臉色陰沈下來。
　　如何成為天下第壹宗？三大宗並列，想成為第壹，就要打敗另外的兩宗。
　　“可有辦法阻止？”許誌堅沈聲道。
　　法空搖頭：“那便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許誌堅的臉色更陰沈兩分。
　　他也是聰明絕頂之人，壹下便明白，這背後是皇上在操縱，深吸壹口氣，澀聲道：“他……是皇上的人？”
　　法空慢慢點頭。
　　皇上楚雄的手段當真是厲害，壹環接壹環，環環相扣，掉了壹環還會有壹環。
　　許誌堅的臉色肅然，雙眼閃爍精芒。
　　他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
　　皇上與冷飛瓊有男女私情，所以影響天海劍派，這雖然讓人警惕，卻也情有可原。
　　可這壹次，竟然直接收買了天海劍派的掌門，這便是跨過了紅線，打開了壹個極壞的開端。
　　先前只是忌憚三大宗，所以壓制三大宗，可現在，竟然是直接操縱三大宗。
　　這是要把三大宗都變成朝廷的傀儡，天海劍派如此，大雪山可能更難壹些，光明聖教呢？
　　他這壹刻感受到了極強烈的威脅。
　　法空笑道：“放心吧，皇上這壹招對我們大雪山與妳們光明聖教都不管用的。”
　　“未必。”許誌堅搖搖頭。
　　光明聖教弟子是有壹顆光明之心，可光明之心與觀念是不同的。
　　如果這位光明聖教弟子覺得投靠朝廷報效朝廷才是最正確的事，遊離在朝廷之外會令天下紛爭不絕，有損天下百姓，所以壹直為此而奮鬥，那便不會有損光明之心，光明之心反而會越來越強，修為越來越厲害。
　　他如果潛心向這個目標奮進，而且隱忍不發，直至最後壹刻成為光明聖教的教主。
　　有這樣的弟子潛伏於教內，是很難篩選出來的，而且是有可能成功的。
　　法空笑道：“要不然，許兄妳就想辦法當上教主，自然就不會有這個麻煩了。”
　　“我不成。”許誌堅毫不猶豫的拒絕。
　　法空道：“為何不成？”
　　“不是那塊料，教主需要驚人的智慧，還要有最頂尖的修為。”
　　法空笑道：“許兄妳智慧不缺，修為也差不太多吧？依照妳的進境，再過兩年就差不多了。”
　　許誌堅的心誌堅純，不受外物所損，壹直在不斷的精進，已然是四象境。
　　這並不是自己相助之功，而是他自己的苦修。
　　寧真真與李鶯都能受自己幫助，境界迅猛提升，而光明之心的修煉自己卻幫不上忙，靠的是許誌堅自己。
　　許誌堅搖頭。
　　雖然教主壹直在閉關，他卻自知自己的智慧與武功比起教主還差得遠。
　　法空笑了笑，不再多勸：“大雪山嘛，不是壹個人說得算，所以不怕這個，想必皇上也不會白費力氣。”
　　便是心懷此誌之人，進入大雪山之後，修煉到壹定境界，自然會拋開束縛。
　　否則很難踏入大宗師。
　　“唉——！”許誌堅發出壹聲嘆息。
　　明明相安無事，大家可以都平平安安的，皇上為何非要搞這些手段，將天下攪亂！
　　法空道：“許兄，在皇上的眼裏，壹切盡在掌握才好。”
　　“壹切盡在掌握，怎麽可能？即使掌握了，不久之後也會脫離掌握。”許誌堅不以為然。
　　他遊歷天下，看到了太多的事，人事滄桑，壹切都在變，世事在變，人心也在變。
　　現在能掌握，將來就未必，起起伏伏，盛盛衰衰，都是最正常的波動。
　　皇上此舉便是白費功夫，徒勞而已。
　　法空與許誌堅壹邊疾行壹邊說話，壹個時辰之後來到了那壹座絕崖前。
　　這座山崖已然變成了冰川。
　　遠遠看去，晶瑩剔透，來到近前，寒氣逼人。
　　兩人沒有碰觸這冰川，直接扶搖而起，到了空中，發現整個山川包括那深谷，全部被冰塊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