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相見

　　待夜色深了，兩人各自回屋。
　　山谷裏如今壹共建了三座木屋。
　　除了法空的，蓮雪建了壹座，法寧又建了壹座，三座木屋都是圍著湖。
　　法寧的木屋正沖著山谷口方向。
　　他沒有因為蓮雪離開就占蓮雪的屋子，擔心蓮雪如果回來之後發現屋子已經被占，心裏會不是滋味。
　　所以，自己是斷不能占蓮雪師叔屋子的。
　　第二天清晨，法空與法寧吃過飯，便往明月庵趕，半個時辰之後便來到明月庵外冰河邊。
　　兩個美貌女尼過來，將他們引入了河對面的精舍。
　　法空讓法寧等在這邊，自己則去了小白所在的樹林，站在小白喜歡躺的那塊石頭上。
　　“嗚……”虎嘯山崗。
　　法空露出笑容，看著小白從樹林裏鉆出來，輕輕壹躍到了近前，威風凜凜，百獸之王的氣勢十足。
　　它輕盈而威猛，金色綢緞般的皮毛好像海面壹般洶湧振蕩。
　　法空伸手笑道：“小白！”
　　小白到了近前撲過來。
　　法空伸手接住它前爪，令小白人立而起。
　　這壹撲足以把正常壯年撲倒。
　　玩鬧了壹會兒，小白蹲伏到石頭上，任由法空撓著後背與脖頸，慢慢的，懶洋洋的伸展開身體，癱軟在石頭上。
　　“又來找我的小白！”清脆笑聲中，寧真真白衣如雪，飄飄落下。
　　小白艱難的擡起頭，努力睜開大眼看壹眼寧真真，又懶洋洋的瞇起來，繼續倒下去。
　　法空撫摸著小白，笑道：“師妹，別來無恙？”
　　他覺得跟寧真真壹別很久，不僅僅是在大雷音寺的經歷，還有在般若時輪塔裏的長久修煉。
　　般若時輪塔裏的狀態奇異，他身處其中，對時間的感覺格外遲鈍，仿佛壹恍惚壹剎那。
　　可修為的變化是沒辦法忽略的。
　　修為變化會影響心境。
　　他再見寧真真時，便有恍然隔世之感。
　　竟然油然而出親切感，溫馨感。
　　他上下打量寧真真。
　　壹段時間不見，寧真真更美了，肌膚溫潤瑩瑩，真如壹尊白玉美人，在明媚的陽光下，散發著驚人的容光，不可直視。
　　寧真真笑盈盈的：“師兄修為大進吶，可是有奇遇啦？”
　　她也覺得親切。
　　“去了壹趟大雷音寺，見了大日如來不動經，算是奇遇吧。”法空道。
　　“真有奇遇？”寧真真笑道：“說來聽聽唄。”
　　“也沒什麽可說的，師妹妳這是踏入三品了？”
　　寧真真笑容更盛，容光照人：“這還要虧得上壹次的死而復生，慧心通明圓滿，所以修煉起來很快。”
　　她所修煉的壹脈是以慧心通明為根基為主體，慧心通明境界提升上來，剩下的水漲船高，水到渠成的跟著提升，壹日千裏，輕松達到三品神元境，成為宗師。
　　歷代明月庵的弟子，真正把慧心通明練圓滿的屈指可數。
　　寧真真是因緣際會，加之天資絕世。
　　“可喜可賀。”法空笑道。
　　他當然知道從四品跨入三品是何等艱難，宛如天塹，在寧真真這裏卻成通途。
　　寧真真不過是二十歲，卻已經成宗師，令天下所有武者慚愧。
　　他說著話，壹直在摸著小白。
　　小白舒服得瞇著眼，迷迷糊糊，看得寧真真生氣，上前踹了它壹腳。
　　小白懶洋洋動壹下，繼續賴著不起來。
　　寧真真瞪壹眼它，不再理它，笑盈盈問法空：“師兄所為何來？”
　　“還是不放心神劍峰。”法空道：“蓮雪師叔呢？”
　　“師叔閉關了。”寧真真道。
　　“閉關了？”法空失望。
　　寧真真明眸瞇了瞇，流光溢彩的眼波轉了轉，覺得自己發現了了不得的秘密。
　　她漫不經心的笑道：“師叔久困於殘天指，卻也是難得的積累，厚積而薄發，這次閉關會更進壹層的。”
　　“妳們明月庵的武學確實神妙。”法空笑道。
　　“我們明月庵武學是以心境為本，心境不散，則修為隨時可凝聚。”寧真真傲然微笑。
　　她用漫不經心的神態掩蓋著自己正緊盯著法空壹舉壹動及細微表情。
　　法空若有所思點頭。
　　這無意中的壹句話道出了明月庵武學的真諦，心境為本，武學次之。
　　心如明月輪，浮雲遮不住，遍照人世間。
　　寧真真什麽也沒能看出，法空平靜從容，好像山崩於前也不會色變。
　　她從前還隱隱能感應到壹絲法空的心情，現在卻壹絲也感應不到了。
　　寧真真暗自搖頭。
　　明明自己的慧心通明圓滿了，更強了。
　　可他也變得更強了。
　　這讓她不由的生出壹絲不服氣來，更想弄清楚他到底想什麽。
　　她慧心通明圓滿，在別人面前都能保持超然俯視，不動心，在法空這個救命恩人跟前卻做不到。
　　經歷了種種，她如今在法空跟前完全禦下戒備，會情不自禁的恢復到小女兒態，會傲驕會生氣會爭強好勝，也會欣喜雀躍，喜怒形於色。
　　從仙女變成了凡俗之人。
　　看不清法空所想，感應不到法空情緒波動，她於是決定以“震”之訣來看看。
　　她忽然嫣然壹笑：“師兄妳喜歡蓮雪師叔吧？”
　　法空壹怔，隨即失笑搖頭。
　　“蓮雪師叔年紀不大，容顏更年輕，妳喜歡上蓮雪師叔也正常。”寧真真明眸緊鎖住他眼神，不放過他眼睛的任何轉動與開闔。
　　法空瞪她壹眼：“妳可是明月庵弟子，我是出家之人！”
　　寧真真輕笑：“和尚就不能動真情啦？妳們金剛寺好像不講這個的。”
　　法空道：“蓮雪師叔何時能出關？”
　　他當然也關心蓮雪。
　　也是信仰力沒到手，他實在不甘心。
　　蓮雪溫柔如水，渾身上下從聲音到神態再到動作，無不溫柔，確實相處極舒服。
　　這樣的女子實在沒辦法不喜歡。
　　當然，這種喜歡不是男女之情，是純粹的欣賞與喜歡，想與之親近。
　　寧真真笑盈盈的，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
　　心裏有壹絲淡淡失落，怪不得對自己毫不動心吶，原來是心有所屬，喜歡蓮雪師叔。
　　其實也正是知道法空對自己沒動心，她才會徹底放下戒心，在他跟前能徹底放開，隨意自在。
　　法空搖頭。
　　這個寧真真，武功練得再高，心境再圓滿，本性還是沒辦法改變的，說自己喜歡蓮雪？也真敢想！
　　“唳——！”天空忽然響起壹聲長嘯。
　　法空擡頭看去，露出笑容。
　　“好神駿的雪山神雕！”寧真真贊嘆。
　　法空笑道：“雪山神雕？”
　　寧真真扭頭笑道：“妳竟然不認得？！”
　　她覺得法空博學多識、無所不知似的，竟然不知道這雪山神雕。
　　頓時喜笑顏開，笑靨如花迷人之極，聲音格外嬌美動聽：“雪山神雕，這可是我們大雪山的異種，生裂獅虎，活擒高手，易如反掌！”
　　法空擡頭看看它們。
　　壹大壹小的兩雕正在高空盤旋。
　　此時陽光明媚。
　　法空瞇著眼睛看。
　　它們羽毛閃爍壹層銀光，銀白無瑕，嘴喙爪子閃動寶劍劍刃般寒光。
　　“可惜它們是不近人的，對人的戒心極重，只能遠觀不能近瞧，不知為何在這裏盤旋，……難不成是要把小白當獵物？”
　　她說著話，絕美臉龐頓時微沈。
　　雪山神雕再好也不如小白，真要被它們捉到空中，小白不能幸免。
　　她壹旋皓腕，地上壹顆小石子飛到她食指與中指之間，然後扣在中指指甲上，輕輕壹彈。
　　“嗤！”小石子伴隨著尖厲的嘯聲沖天而起。
　　她想警告壹下它們，讓它們離開。
　　法空輕輕吐出壹個字：“定！”
　　小石子升到百米空中，忽然停住，停在半空中壹動不動，被穩穩固定住。
　　寧真真扭頭看向法空，嗔道：“是師兄妳搗的鬼？”
　　法空盯著那小石子，感覺神奇。
　　他剛才只是靈光壹閃，才忽然施展定身咒，其實並沒指望起效。
　　畢竟他所理解的佛咒都是要施展與人的，或者施展給有情，對石頭施咒是沒用的。
　　可眼前這壹幕打破了常識。
　　小石子竟然被定在空中，好像空中有壹只無形大手抓住了它。
　　“幹什麽呀！”寧真真嗔道。
　　這話壹落，小石子開始垂落，定身咒已失效，法空測出只有短短的五秒。
　　這麽壹點兒的小石子，只定住了五秒，是因為小石子速度太快，蘊含的能量強，還是因為距離太遠？
　　他陷入沈思。
　　寧真真見他不搭理，於是皓腕壹轉，又壹顆小石子飛到食指中指間，輕輕壹扣再彈出。
　　“嗤！”
　　伴隨著壹道尖厲嘯聲，小石子再次激射出去。
　　這正中法空的下懷。
　　他結印輕吐壹個字：“定！”
　　小石子在三十米空中定住，壹動不動，直到六秒之後才垂落下來。
　　法空滿意的點點頭。
　　這小石子的速度比先前更快，力量更猛，可定住的時間維持更久。
　　果然，是距離。
　　距離才是影響定身咒的重要因素，比力量速度更重要的因素。
　　“哼！”
　　“嗤嗤嗤嗤！”
　　寧真真哼壹聲，連續彈出四顆小石子。
　　“定！”
　　“定！”
　　“定！”
　　“定！”
　　法空接連吐出四個“定”字。
　　四顆小石子有的定在三十米處，四十米處，五十米處，六十米處。
　　然後先從高處垂落，最後是三十米處的垂落。
　　寧真真壹拂羅袖。
　　它們還沒落下，再次飛起。
　　法空這壹次沒再施展定身咒，任由它們在空中“砰砰砰砰”炸成四團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