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供奉

　　她想到這裏，站起來看向周靜靈，走了幾步，忽然臉色微微壹變，捂著胸口軟綿綿坐下。
　　小杏與小桃忙扶她住，關切道：“王妃！”
　　許妙如努力喘幾口氣，輕聲道：“小桃，妳去煜兒那邊，讓他請兩個禦醫過來。”
　　“是。”小桃飽滿豐腴的身子輕盈跑出湖上回廊，轉到樹林間的小徑消失不見蹤影。
　　小杏扶著她輕聲道：“王妃，進水榭裏躺下吧，坐這裏還是不妥。”
　　“不用。”許妙如輕輕搖頭：“王爺在哪兒？”
　　“王爺應該在書房。”小杏輕聲道：“我讓人過去問問。”
　　“算了。”許妙如虛弱的搖頭：“扶我去王爺那邊。”
　　“……是。”小杏擔憂的看著她，看她神色堅決，只能無奈答應，扶著她慢慢起身。
　　許妙如虛弱的看向周靜靈：“周妹妹，妳且在此歇壹歇，我馬上就回來。”
　　周靜靈已經清醒過來，顫抖著輕輕點頭：“我好多了，雖然法空大師沒能治好，可確實緩解壹些疼痛，多謝許姐姐。”
　　許妙如勉強笑笑：“這就好。”
　　周靜靈表現出雖然沒有效，但還是安慰自己的模樣，讓許妙如贊嘆其演得逼真，比自己強得多。
　　她由小杏扶著慢慢走出回廊。
　　周靜靈目送她離開，輕輕嘆壹口氣。
　　沒想到自己竟然是中毒。
　　誰下的毒？
　　……
　　此時，法空坐在壹家小酒館裏，輕啜著杯中美酒。
　　所喝之酒已經是這家福來酒館最好的酒，可惜，還是差了自己平時喝的酒壹籌，畢竟價錢不同。
　　這家酒館位於玄武大道的街邊，距離信王府有兩公裏遠，這在城裏已經是很遠的距離。
　　人們很難想象，他坐在這裏，會看到信王府內的情形，甚至聽得到。
　　這便是心眼的玄妙，不僅僅能看得到，還能聽得到聲音，嗅得到氣味，嗅得到湖上水氣的清涼，甚至許妙如與周靜靈身上的幽香。
　　這是以視覺統攝五官。
　　……
　　“王妃……”壹個清秀丫環輕聲道：“這位法空大師頗有神通的樣子，還是不行嗎？”
　　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這般輕功極為不凡。
　　另壹個端莊丫環輕輕搖頭：“這些高僧，往往都是名不符實的，枉有盛名。”
　　周靜靈顫抖著雙手，青筋賁起如蚯蚓，幽幽嘆道：“畢竟這是寒蜇之癥，法空大師治不好也是不出意料的。”
　　“王妃宅心仁厚，吉人天相，壹定不會有事的。”清秀丫環輕聲道。
　　“金枝。”周靜靈輕聲道：“我待妳不薄吧？”
　　“王妃待奴婢恩重如山！”清秀丫環金枝忙道。
　　“記得那壹年，妳差點兒凍死在街頭，我路過的時候，不忍心，便撿妳回來留在了身邊。”
　　“是，如果沒有王妃，奴婢就凍死了。”
　　“唉——！”周靜靈嘆息：“壹晃已經十多年了。”
　　金枝低下頭。
　　“我最放心的便是妳們兩個，”周靜靈輕輕說道：“我若有個意外，妳就到凝玉身邊吧，替我好好照顧她，這些丫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她。”
　　“王妃……”金枝紅了眼睛。
　　周靜靈看向端莊丫環，輕聲道：“玉葉，妳也隨金枝壹起伺候凝玉吧。”
　　“王妃別說這些不吉利話，王妃妳不會有事的！”玉葉忙道：“王爺不是去找那位莫神醫了嗎？說不定莫神醫有辦法醫治妳呢，……都說偏方治大病，他離神京這麽遠，未必沒這種偏方！”
　　“正是正是，王妃放寬心。”
　　周靜靈心中冰冷，臉上卻壹幅柔弱與黯淡，嘆息道：“治好？我已經不抱指望了。”
　　她慢慢坐到小亭欄桿前的長椅中，倚著壹根朱柱，欣賞著湖中的遊魚。
　　慢慢的，她雙眼皮打起架，便要睡過去。
　　實在是熬不住了。
　　回春咒已經治好了她，她要裝作沒治好，可這幾天熬下來，已經困頓之極。
　　先前寒蜇之癥困擾，讓她沒辦法入睡。
　　現在沒了寒蜇之癥，睡意洶湧而至，再也沒辦法控制自己。
　　她心中警惕，不能睡不能睡，壹旦睡了就可能露餡，兩個小丫頭壹定會懷疑。
　　可睡意便如巨浪排空，壹下便撲過來，自己的抵抗顯得微不足道，眼前陣陣發黑。
　　恰在此時，壹道清冷瓊漿直灌而下，讓她精神壹振，瞬間仿佛酣睡過壹場，精神驟然倍增。
　　法空在兩公裏外施展了清心咒。
　　此咒先前已經施展了壹次，她頓時明白是法空大師在相助，精神壹振之下，身體繼續微微顫抖，裝得越發逼真。
　　她靜靜欣賞著湖上風景，不想再與兩個丫環說話，免得露出什麽馬腳來。
　　時間壹點壹點流逝，她覺得時間格外緩慢，天地好像靜止下來。
　　這兩個壹直以來真心相待，倚為心腹的丫環，如今卻像兩柄劍懸在自己頭頂，讓她有些心寒又心顫。
　　……
　　許妙如來到了信王的院子，來到了書房。
　　先摒棄了所有人，然後將法空所說的話跟信王爺說了壹遍。
　　楚祥臉色陰沈如鐵，坐在寬大的檀木桌後，壹言不發。
　　許妙如坐在他對面的羅漢椅中，慵懶而舒適，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他。
　　她經歷了生死之後，再大的事也能等閑事之，況且天塌下來了還有楚祥撐著，不必自己閑操心亂擔憂。
　　看著楚祥的眉毛緊攢到壹起，臉腮緊咬，便笑道：“這件事很麻煩？我看法空大師的模樣，是不想碰的。”
　　“……法空大師多靈？不麻煩，他會如此？”楚祥失笑，搖搖頭：“不過夫人放心，不會有事的。”
　　“王爺，法空大師說請幾位宮裏的供奉過來，請什麽供奉？”
　　“能讀透人心的供奉。”楚祥沈聲道：“……我們府裏竟然有四個內奸，還真是小瞧了他們！”
　　“宮裏真有這樣供奉？”
　　“明月庵的神尼，欽天監的老監主，光明聖教的長老，還有壹些供奉們，都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竟有這麽多！”
　　“夫人以為宮裏沒什麽奇人異士？”
　　“既然這些人都能看透人心，那為何皇上不召法空大師進宮呢？我先前還以為皇上是怕法空大師的神通能看破自己心思呢，現在看來卻不是。”
　　“不壹樣的。”楚祥搖頭：“宮裏的這些供奉，都是年紀極大了，心思沈穩，沒有野心，只是為了責任而呆在宮裏，而法空大師才多大年紀？”
　　許妙如恍然：“覺得法空大師年紀，不夠穩，也生怕有別的心思。”
　　“還有就是父皇的修為更高，這些奇人異士是看不破父皇心思的，法空大師則不同，……總之，父皇的心思，我們還是別猜的好。”楚祥道：“誰都猜不透的。”
　　“那倒也是。”許妙如輕笑壹聲：“就像逸王跟英王的事，真是……”
　　“夫人。”楚祥打斷她。
　　“好吧不說啦，……那王爺能請來供奉嗎？”
　　“我親自去壹趟，試試看吧。”楚祥沈聲道：“欽天監的老監主應該能請得來，其他人嘛……”
　　他說著話搖搖頭。
　　其他人是沒有把握的。
　　他從小便跟老監主見面，與老監主的關系極好，能通過私人交情請過來幫忙。
　　其他人都沒有交情，他們也未必看得上自己這個倒黴的、馬上便要倒下的皇子。
　　欽天監則不同，斷不會因為接近自己幫自己而沒落的。
　　“進來！”他忽然聽到書房的院門輕響，便揚聲道。
　　遠處有聲音飄過來：“王爺，靜北王爺在府外，要拜見王爺。”
　　“請他進大廳稍等，我壹刻鐘後就來！”信王爺沈聲道。
　　他看向許妙如：“夫人先回去吧，我馬上請來供奉還有禦醫過來。”
　　……
　　此時的信王府外，壹群護衛的簇擁中，壹個矮壯中年正負手而立。
　　他雖然身形矮壯，相貌平平，但氣宇軒昂，壹身紫袍，身前以金線繡著壹只蛟，正是靜北王爺範燁。
　　他身邊跟著壹個比他還矮小的幹瘦老者，穿著洗得發白的長衫，滿臉於思，眉宇之間透著落魄。
　　“莫神醫，我這也是太心急了，算是失禮。”範燁看壹眼緊閉的信王府大門，哼道：“不過這信王府的門檻確實夠高的。”
　　王爺與王爺的拜訪，按照禮節應該提前遞上帖子，再來府上。
　　幹瘦老者莫無憂抱抱拳：“王爺，不急在這壹時，寒蜇之癥是緩癥不是急癥，等王妃回府之後再看不遲的。”
　　“莫神醫妳這話我不同意！”範燁擺擺手：“能早壹刻治好就早壹刻治好，何必遭那個罪。”
　　“王爺所言極是。”莫無憂點頭：“此癥疼痛，確實是非人的折磨，王妃受苦了。”
　　“唉——！”範燁壹幅不堪回首的樣子擺擺手：“別提了！別提了！”
　　“吱——！”大門打開，信王府的外總管胡雲嶺抱拳行禮：“小的胡雲嶺給靜北王爺問安，我家王爺還沒回府，王妃命小的請王爺進內奉茶，我家王爺很快就回來。”
　　“帶路！”範燁現在只想盡快見到自己的王妃，揮揮手示意快帶路少啰嗦。
　　胡雲嶺抱拳再壹禮，轉身帶著範燁與莫無憂進入王府，來到大廳裏奉上茶茗。
　　“我說，妳們王爺何時回來？”
　　“壹刻鐘內定會回來。”
　　“行吧。”範燁道：“我夫人可在府內？”
　　“靜北王妃正跟我家王妃說話。”
　　“請我夫人過來！”範燁道。
　　他跟信王本就相交不多，再者說，即使熟了，也不能貿然進後宅，這是大忌。
　　“是。”胡雲嶺答應壹聲，抱拳退出。
　　範燁搖搖頭。
　　到了人家的地盤就是麻煩，不像在自己府裏，想幹什麽幹什麽，沒必要這麽多彎彎繞繞，等來等去的煩人。
　　他是急性子，最見不得這個。
　　等了片刻，沒等來胡雲嶺與周靜靈，卻等來了信王楚祥，身邊跟著壹個須眉皆白，仙風道骨的老者。
　　他忽然朝遠處看了壹眼。
　　法空心中壹凜。
　　這老者的感覺好生敏銳，竟然覺察到了自己的心眼，至少是壹品。
　　這便是楚祥所說的禁宮供奉，欽天監的老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