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壹章 銀山

　　津者渡口也，顧名思義，溫泉津就是壹個有溫泉的港口。
　　這裏是石見銀山的外港。因為石見銀山位於深山之中，陸上運輸不便，於是當年管理銀山的地方官便開鑿了壹條十余裏的山路，聯通了礦山與這處天然的港灣，作為白銀的輸出港，及礦山經營所需物資的卸貨碼頭。
　　整個溫泉津實是個狹長的峽灣，兩岸就是長長的碼頭，周圍有群山懷抱，峽灣入口處還有個大大的離島，多大的風浪都影響不到碼頭裏的船只，地理上確實得天獨厚。
　　作為日本第壹大銀山，石見銀山年產白銀高達百萬兩，自然遭到四周大名的反復爭奪。大名們修築了壹系列城堡，來保衛這座銀山。在溫泉津入口的離島上，就建有壹座櫛山城，防禦海上來襲的水賊們。
　　溫泉津水警局的總部，就是利用這座櫛山城改建而成的。
　　‘利用’的意思是，把原先溫泉氏用石頭堆砌的城堡全部拆掉，然後用那些石頭加上水泥，建壹座全新的棱堡。
　　這個棱堡幾乎占據了整個島嶼。好吧，主要是因為這個島本身不大，只有25000平多壹點。
　　棱堡有三層，像壹個不規則多層蛋糕。壹層最高，足有將近五米，主要是為了防浪的。
　　因為毛石混凝土澆築出來的高高石壁，筆直的矗立在礁石上。被潮濕的海水拍打了才壹年，石壁上就已經掛滿了厚厚的青苔。苔面滑不留手，已經徹底杜絕了從外側攀爬的可能。
　　壹層堡壘上，四面都設有炮位，以及保護火槍手的女墻。壹層與二層之間，只有四具隨時可以拆除的木梯相連。二層同樣設有炮位和女墻，內部倉庫中，還儲存了兩個月份量的水和軍需。
　　而且正方形的城樓將壹層分割成四個互不聯通的區域，嚴重限制了攻城方投入兵力的規模。
　　這樣萬壹壹層不幸失守，海警官兵們還可以退到二層堅守兩個月以上。
　　三層的情況也類似，有隨時可以拆除的木梯，有炮位和女墻，儲存了壹月份量的水和軍需。正方形的城樓將二層也分割成四個角，好讓退到三層的海警官兵，還能再堅持壹個月。
　　棱堡中還有嚴格的門禁紀律，比如外人進入城堡必須解除武裝，提前預約、非請勿入，且人數不能超過三人。太陽落山前關閉堡門，天不亮絕對不許打開。入夜後，所有的樓梯都要安排守衛。在任何情況下，不可以留宿任何外人等等……
　　在棱堡西側的防波堤兼碼頭上，專門建有賓館和監獄，來容納訪客和抓到的犯人。
　　如此過分慎重，是很有必要的。這可是在虎狼環伺的日本戰國，而且還是日本第壹銀山的門戶所在。離島距離岸邊又太近，落潮時甚至可以泅渡過來。只要露出壹絲破綻，就難免會被那些兇殘成性的大名、豪強、山賊、水賊給偷襲了。
　　甚至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農民，隨時可能拿起鋤頭、糞叉，搖身壹變成‘武者狩’，忽然亮出獠牙，狠狠壹口咬上來。
　　所以，駐守在這兇險之地的官兵們，最重要的三件事，就是安全、安全、還是安全！
　　警備區甚至允許他們，必要時可以舍棄城堡外的壹切設施，包括戰船，撤回到城中固守待援。
　　……
　　因此趙公子此次前來，考察的重中之重，也是安全。
　　站在高高的棱堡之上，遙望著遠處石見銀山上的山吹城天守。王如龍告訴趙昊，哪怕遇到最惡劣的情況，比如城堡被圍困、信鴿被獵殺、持續狂風巨浪無法出海，警備區的增援艦隊也會在斷絕聯系的第十天出發，半個月內抵達這裏的。
　　“所以只要他們能堅守壹個月，就壹定不會有事的！”王如龍沈聲道。
　　“怎麽樣，有沒有信心？”趙昊笑問筆挺立在壹旁的溫泉津水警局局長華豐。
　　“公子放心，我們已經發過誓，誓死堅守至最後壹人！”華豐忙高聲答道：“只要還有壹個能動彈的，倭奴就休想拿下我們的城堡！”
　　“放松點兒，”趙昊笑道：“別搞得那麽悲壯嘛。”
　　“嘿嘿，是。”華豐便露出輕蔑的笑容道：“小日本連個炮都沒有，還想攻我的溫泉山城？做夢去吧！老子耗也能把他們耗死！”
　　“讓妳好好說話，不是吹牛伯夷！”金科瞪他壹眼，但其實，這已經是他手下最謹慎的將領了。沒辦法，讓這些戚家軍出身的家夥，把日本人放在眼裏，實在太難太難了。
　　“是。”華豐縮縮脖子，小聲道：“這就是好好說話了……”
　　“哎，對了，”跟在趙昊身邊的趙士禎問道：“給妳們裝備的霹靂火球，試用過沒有？”
　　“用過，太好使了！”華豐贊不絕口道：“絕對的守城利器！”
　　“哦，什麽霹靂火球？”趙昊聞言壹楞，顯然之前沒聽說過。
　　“這是侄兒根據《武經總要》改造的小玩意兒，因為是老古董了，就沒驚動叔父。”趙士禎便解釋道。
　　“搞壹個來瞧瞧。”趙公子饒有興趣，他直覺能被大侄子看上的武器，絕對沒那麽簡單。
　　“是。”華豐便趕緊吩咐手下，去彈藥庫取幾枚霹靂火球來。
　　趙昊接過枚壹看，確實其貌不揚……主體是完整的壹節毛竹，壹端留有壹段竹片，作為手持把柄。看上去就像個打酒的竹舀子。
　　大侄子告訴趙昊，這裏頭裝了四斤顆粒黑火藥，以及三十余片尖銳的碎瓷片，其實就是個加了料的大爆竹。
　　他便讓趙昊遠遠躲到安全距離，然後用火折子點燃引信，在手裏拿了兩秒，方從城頭丟下那枚霹靂火球。
　　轟的壹聲，如晴天霹靂，那竹筒還沒掉到礁石上，就在空中爆炸了。
　　趙昊只見，強大的沖擊力，將那些碎瓷片和竹筒的碎片，炸的四散飛濺，打在礁石和墻壁上砰砰作響！
　　“好家夥，預制破片手雷啊！”見殺傷範圍能有壹丈左右，趙公子不禁喝了壹聲彩。
　　“手雷，好名字！”趙士禎聞言眼前壹亮道：“不過只有正好在頭頂爆炸，才能有這麽大的殺傷範圍。”
　　“這玩意兒守城壹流。”說著他有些不滿意道：“但問題是扔不了多遠，守城時當然沒問題，但野戰和海戰時就沒什麽用處了。”
　　“嗯，投擲是個正確的方向，慢慢改進嘛。就算船上壹時用不到，還可以裝備給陸戰隊嘛。”趙公子給予積極肯定，並為四等人預定裝備壹件。
　　“是！”得到叔父的肯定，就是趙士禎最大的動力，馬上幹勁十足的應下了。
　　……
　　接著，趙公子又參觀了軍需庫房。
　　海島潮濕，食物很難長期保存，因此庫房都設在二層以上，而且米面豆類都是密封在大甕中保存的。副食也主要以不怕發黴的香腸、臘肉、臘魚、風幹雞鴨、黴幹菜、幹海帶、雞鴨蛋之類為主。
　　軍械庫中，火藥是用油紙包好裝在瓷罐中，然後塞上木材，再以黃泥封口的。備用槍械也都是用油脂內外塗抹，壹支支包在油紙裏的……
　　總之無論任何物品，保存難度都遠遠高於內陸。如果不會妥善保管之法，不出壹兩個月，就會彈盡糧絕、武器報廢的……
　　這都是通過不斷的發現問題，改進問題，壹點點積累下來的經驗啊。也只有經過嚴格訓練的軍隊，才會如此註重細節。能做到這種程度的，當世恐怕只有趙昊的海警部隊了。哪怕是戚家軍，受限於官兵的文化素質，也不可能做到。
　　而且就算科學管理、嚴格管理，這裏的損耗也大得離譜。整個水警局壹千來人三十條船，每年的軍費就高達十萬兩銀子！
　　這要不是家裏有礦還真養不起的。
　　呃，不過，人家家裏真有礦……
　　在參觀棱堡三樓的銀庫時，趙公子看到了滿滿壹倉庫的銀錠！
　　這些銀錠都是礦工們從石見銀山上挖掘煉鑄出來，然後運到溫泉津的。水警局官兵在城堡下驗收後，用安裝在三層的大力水手起重機吊上來入庫封存。
　　每隔三個月，會有運銀船跟隨主力艦隊來溫泉津清壹次庫存。如此周而復始，已經來過五次了。
　　“這是多少銀子？”趙公子讓人把木箱的封條都撕開，享受著滿眼白花花的視覺沖擊力。
　　“壹箱壹百個銀錠，壹個銀錠五十兩，這壹共是壹百箱。”負責銀庫的警務委員賈有財忙答道。
　　“那就是五十萬兩啊。”趙昊看著滿屋的銀子，不禁暗道，沒想到五十萬兩就這麽多，本公子敲了老王幾百萬兩，也確實狠了點兒哈……
　　“這麽說，壹個季度能有五十萬兩銀子入庫？”
　　“去年差不多。今年提升明顯，這個月銀山上還能再送來兩次，差不多還有十萬兩的樣子。”賈有財道。
　　“那今年不得到兩百四十萬兩？”趙昊聞言大喜過望，他預計采用了大明的煉銀技術後，產量差不多能翻番，也就是年產兩百萬兩，沒想到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