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玉蜀黍

　　在成立昆開司之前，趙昊就打定主意，想請這位農業大師出山，像潘季馴壹樣為昆山保駕護航。
　　可惜馬壹龍不像老潘那麽好忽悠，趙昊自己寫信沒請動，請王盟主寫信，依然沒請動。他只好親自上門來請了。
　　說起來，這還是趙公子頭次親顧茅廬呢，之前萬密齋、李時珍、李淪溟、潘季馴這些大牛，都還沒這待遇呢。
　　馬壹龍卻不見任何受寵若驚的感覺，壹副沒得商量的神情道：“妳親自來也沒用，老夫是不會跟妳走的。沒道理放著溧陽的不種，去種妳昆山的地，難道妳昆山的地，能長出金子不成？”
　　“金子當然長不出來，可能長稀罕玩意兒啊。”趙昊招招手，幾個護衛便各提著兩只籃子上前，籃子上蓋著紅布，似是給他禮物。
　　“無功不受祿。”馬壹龍起先是拒絕的。“妳就是把金山銀山搬來，老夫也不會去昆山的。”
　　“哈哈，話別說的太早。”趙公子把手壹揮，護衛們便將紅布壹片片揭開。
　　務本書院弟子們的驚呼聲中，馬壹龍便見籃子裏並不是什麽金銀財寶。
　　而是翠綠的黃瓜，白嫩的藕、紫色的葡萄、金黃的香瓜，綠油油的大西瓜……
　　下船前，趙昊還特意吩咐灑了水，這各色新鮮的果蔬，就顯得更加鮮嫩誘人了。
　　雖然江南四季常綠，但冬天地裏依然不長東西。看到這些不該在這個季節出現的蔬果，學子們都驚呆了。
　　不少人偷偷咽起口水，這時節要是能啃上根黃瓜，吃上片西瓜，那是能吹壹輩子的。
　　馬壹龍卻不像他的弟子那麽沒見識，端詳著這些反季節的果蔬，他試探問道：“這是火室裏種出來的？”
　　說著他自己先搖搖頭道：“不對，大部分瓜菜都喜陽，火室裏只能種些韭黃、黃芽菜之類。”
　　馬壹龍拿起壹根綠油油的黃瓜來，喀嚓咬壹口道：“不見陽光是長不出來黃瓜的。嗯，還挺甜……”
　　趙昊心說山泉澆灌，農家肥給足，當然甜啦。
　　不過好像，還沒洗……
　　“妳到底是怎麽種出來的？”馬壹龍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好奇問道。
　　“去了昆山就知道。”趙昊笑瞇瞇道：“到我那，我給妳建個十畝的大棚，讓妳壹年四季，想種什麽就種什麽，好不好啊？”
　　“好……”馬壹龍心下壹喜，險些答應。旋即卻艱難的搖頭道：“不去。”
　　“為什麽？”趙昊失聲問道。
　　“妳這反季節菜蔬，只有富人才能享用。”馬壹龍正色道：“老夫研究農事，是為了解決了老百姓的吃飯問題，跟妳去搞什麽大棚，不是走上邪路了嗎？”
　　“那孟河先生就更該去昆山了！”趙昊哈哈大笑著又招了下手。
　　護衛便又提上壹口籃子，上頭依然覆著紅布。
　　“瞧瞧這是什麽？”趙昊用鼓勵的目光看著對方。
　　馬壹龍掀開了紅布，便見籃中裝滿了金燦燦的棒子。
　　學子們好奇的圍了壹圈，都對這壹根根金燦燦、壹粒粒排列整齊的棒子，感到十分新奇。
　　“這是什麽玩意兒，怪好看的？”
　　“能吃不？”
　　“我看夠嗆，這麽硬，硌掉牙。”顯然，沒人認識這東西。
　　“這就是我跟妳們說過的玉蜀黍。”馬山長卻壹口道出它的名字。
　　“對。”這下輪到趙公子吃驚了，沒想到馬壹龍什麽都認識。旋即恍然道：“孟河先生在京裏吃過？”
　　“不是。”馬壹龍搖搖頭道：“是先帝賞過張太嶽壹些，他說是早年佛郎機貢物，只種在上林苑嘉蔬署中，名喚‘禦麥’，又叫玉蜀黍。張太嶽送過老夫壹些，讓我試種壹下，可惜路上被雨淋了，都發了黴，沒法發芽。”
　　“那孟河先生為何不再問他要壹份？”趙昊奇怪問道。
　　“宮裏的東西，大都華而不實，不是老百姓能吃的。”馬壹龍批判道：“我沒什麽興趣。”
　　“哈哈哈，孟河先生大謬矣！”趙昊卻捧腹大笑道：“此物出自皇家不錯，乃是我向長公主殿下討要的，卻絕非華而不實。也許我們不叫它‘禦麥’、‘玉蜀黍’，改叫‘玉米’，或者苞米，棒子，會不會聽起來更親民壹些。”
　　“叫什麽不重要。”馬壹龍卻沒著惱，因為趙昊對農業和農產品的了解，已經讓他刮目相看。便虛心問道：“趙公子說此物絕非華而不實，那不知它有什麽優點？”
　　“站著說話好累。”趙公子扶腰。
　　“快去搬把椅子。”
　　“嗓子好幹……”趙昊又輕咳壹聲。
　　“上茶！”
　　“這都中午了。”趙昊臉皮那是相當的厚。
　　“書院裏請。”馬壹龍終於意識到，自己待客不太禮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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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飯就在務本書院裏吃的。
　　書院依山而建，寬敞而充滿農家色彩，到處種著各種果樹桑麻，還有個魚塘，裏頭養著鴨和鵝。
　　史繼誌算書院的半個老師，他張羅著將客人安排在魚塘邊，壹個用竹子和稻草搭起來的大涼棚中。
　　這會兒迎春和連翹已經盛開，雪白的梨花也星星點點綻放。和煦的春風吹過，提醒著人們壹個叫‘春’的季節已經悄然而至。
　　午飯便用趙昊帶來的蔬菜，炒了壹桌昂貴的素席，還特意蒸了幾根苞米棒子，請馬壹龍驗貨。
　　等著苞米出鍋的時候，趙昊向他詳細介紹了，玉米耐寒耐旱耐貧瘠的特性，以及良好的環境適應性。
　　“它可以作為主糧養活百姓，畝產量將近小麥的兩倍，但最大的優點還是，哪裏都能種，不跟小麥搶地。”趙昊賣力的吹噓道：“而且它還能替代米麥釀酒。玉米桿還能當飼料，簡直渾身是寶啊。”
　　這時候，仆人端上來熱騰騰的玉米棒。
　　馬壹龍拿起根燙人的苞米吹壹吹，迫不及待啃了壹口，然後閉目細細咀嚼起來。
　　“甜甜的，還挺香。”好壹會兒，他才睜開眼道：“不過這麽吃不頂飯啊。”
　　“可以磨成玉米面，做成饃饃、窩頭，餅子就可以了。”趙昊其實讓人磨過玉米面，但他吃著拉嗓子，得摻上白面才好吃。
　　現在是想方設法把馬壹龍忽悠到昆山去，當然不能自曝其短了。
　　蒸玉米棒口感就好多了……
　　“這麽說，這東西倒是可以試著種種看看。”顯然，沒有經過選種改進的玉米，產量並不能震撼到馬壹龍。
　　不過不要緊，趙昊還有殺手鐧。
　　他便神秘兮兮地問道：“妳聽說過安利……哦不，番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