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驚醒

　　看到後續幾張掃描圖片之後，於生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有正常的故事段落和插圖，也有明顯是排版錯誤或者印刷質量低劣導致的錯行錯字，甚至段落之間明顯缺失內容的空白，壹開始的內容還好，但越往後越嚴重。
　　他退出了圖片頁面，編輯著壹條信息想要詢問這是怎麼回事，但就在他還在打字的時候，百裏晴的消息已經先壹步發送過來：「看到了嗎？」
　　「看到了，」於生立刻打字回復著，「但後面的內容是怎麼回事？我看到很多排版錯誤，還有漏印的部分。」
　　「劣質印刷品，所以在當年這壹批次的圖書有大部分都被從市面上回收銷毀了，」百裏晴似乎早知道於生會這麼問，她很快便發來回應，「但很顯然，理事會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監管到界城的所有角落，因此還是會有壹些書留在市場末端——然後其中壹本，便輾轉被捐贈給了當時的那座福利院……可能是用來申報湊數的慈善資產，也可能只是無心之舉。」
　　隨後過了片刻，百裏晴又發來後續的消息：「我們在理事會的壹份舊檔案裏找到了當初孤兒院管理權交接時留下的資產清單，裏面有這本『社會捐贈圖書』的記錄，說實話，找出來挺不容易——只找到名字和發行時期，傳給妳的那些圖片是後來通過別的渠道，在其他資料庫裏對應出來的。
　　「但另壹方面，由於大部分流通版本都已經消失，所以這本書後來反而成了某些圖書收藏愛好者圈子裏的『冷門珍品』，特勤局這邊還在嘗試尋找現存的同版書，根據交易跟蹤記錄，最後壹本在正規渠道露面的《松鼠騎士》是在壹個月前由壹名私人收藏者售出的，購買方為陽光基金會名下的壹個分支慈善機構——我們已經派人去聯系了，希望能找到這本書，雖然現在尚不能確定這本書到底能派上什麼用場……」
　　百裏晴發來的消息挺長，於生劃拉著看完都用了挺長時間，而後他不自覺地皺著眉，在想到那樣壹本粗制濫造的「故事書」都是松鼠曾經最珍視的寶貝時總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但就在這時，旁邊湊過來看手機的小紅帽卻突然「哎？」了壹聲，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於生側過頭：「怎麼了？」
　　「陽光基金會……我總覺得最近聽到過，」少女眉頭微皺，努力回憶著什麼，「就這兩天，好像還……」
　　她忽然眼神壹凝。
　　高中生的腦子高光壹閃。
　　「白雪！！」小紅帽擡頭沖著營地裏扯著嗓子就是壹喊，語氣略帶急迫，「白雪！妳在哪呢？！」
　　下壹秒，白雪公主的腦袋就從附近的壹間小屋裏探了出來：「啥事？」
　　「前陣子是不是有壹批捐贈圖書送到孤兒院——走陽光基金會渠道送過來的？！」
　　白雪公主怔了壹下，壹邊從房間裏出來壹邊點了點頭：「對啊，是有這麼個事，陽光基金會送來的壹堆書——搬到閱覽室差點沒累死我。咋？」
　　然後她看到了站在旁邊的於生，高興地擡手打著招呼：「哥，吃了沒？」
　　然後她就看到了於生和小紅帽兩人臉上同時嚴肅而凝重的神色。
　　白雪公主的表情壹下子緊張起來：「……那批書，出問題了？」
　　小紅帽直盯著對方的眼睛：「妳真的認真檢查過了？那些書沒有異樣？」
　　「檢查過了啊，每壹本都看過了，書單也都給妳看過的……」
　　小紅帽皺起眉，她認真回憶了壹下，記起自己確實在那之後見過那些捐贈圖書的書單，裏面也確實沒有那本書的名字。
　　但壹件事情能巧到這種程度仍然足以令人生疑。
　　「那些書現在在哪？」於生壹臉嚴肅地說道，「我得過去檢查壹下。」
　　「就在閱覽室西北角的櫃子裏，二樓盡頭那個閱覽室——我還沒來得及往書架上放呢，還原樣堆在那，」白雪公主慌忙說道，又不禁詢問，「所以到底是……」
　　「八十六年前，『趙樂樂』將壹本童話書送給了剛剛降臨在這個世界的『安卡艾拉』，而根據近期的收藏市場交易記錄，有壹本和當年那本童話書同批同版的舊書，在壹個月前『恰好』被陽光基金會名下單位買走了——而在幾天前，陽光基金會捐給了孤兒院壹批書，所有的異常情況都是在那壹天之後開始的。」
　　小紅帽說著，神情異常凝重。
　　「這個世界上存在巧合——但『巧』到這種程度妳信麼？」
　　於生這時候已經伸手探向半空：「不管怎麼回事，我先過去看……」
　　話剛說到壹半，壹陣尖銳刺耳的「噪音」便驟然傳入了他的腦海，打斷了他的動作。
　　是嬰兒的啼哭聲，還有刺耳的警報，層層疊疊的嗡鳴——就像短暫淹沒了整個世界壹般，呼嘯著在意識中湧起。於生猛地倒吸了壹口涼氣，擡頭看向營地方向。
　　孩子們正在簡易小屋之間跑來跑去，半大孩子和「家長」們好像也什麼異常都沒發現。
　　旁邊的胡貍卻被於生的動作和神色嚇了壹跳：「恩公，妳怎麼了？」
　　「安卡艾拉的『噪聲』，非常清晰，非常近，」於生飛快說著，與此同時他還能持續不斷地聽到腦海中的聲音在壹波波響起，「我感覺它正在嘗試鑿開現實世界……不對……它就要鑿開了！讓孩子們回房間去！快！」
　　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擡頭急促地說道，緊接著又猛地看向小紅帽：「妳們也回去！所有人註射理智阻斷劑——讓特勤局和理事會的工作人員接管營地，立刻！」
　　小紅帽雖然聽不到那些「噪聲」，但她瞬間就從於生的反應裏知道了情況緊急，沒有絲毫疑問便轉身向營地跑去，白雪公主的動作也只比小紅帽慢了半拍，兩人的身影壹前壹後地跑進了那片安置區。
　　隨後，整個營地幾乎眨眼間便反應過來，就像拉響了無形的警報壹般，前壹秒還在玩耍的孩子們飛快地完成了整合，並在半大孩子和「家長」們的指揮下跑向各自的屋子，理事會派來的看護人員則在最短時間內取來了足量的理智阻斷劑，分發到每壹個屋子，接近成年的「家長」們先給自己註射，然後按照每個弟弟妹妹的侵蝕程度幫助較小的孩子們完成註射流程——所有事情都像演練了無數遍壹樣，以驚人的效率進行著。
　　於生和胡貍、艾琳也飛快地來到了營地裏。
　　漆黑的絲線在空氣中滑過。
　　艾琳坐在於生的肩膀上，擡起手輕巧而快速地撥動著空氣，蛛絲般的細線飄飄蕩蕩地蔓延著，如同詭異而有生命的發絲壹般編織成壹張巨大的網，在營地上空逐漸擴大，又在擴大的過程中不斷垂下壹道道細絲。
　　「暫時沒有汙染，但確實有孩子正在不受控制地『睡過去』，有人已經開始做夢了，」小人偶語氣急促地說道，「於生，妳能感覺到那個『安卡艾拉』嗎？它在入侵山谷嗎？它進來了嗎？」
　　無壹錯壹首壹發壹內壹容壹在壹壹看！
　　「別急別急，我正在反向尋找它。」於生飛快地擺著手，努力集中精神，追蹤著腦海中那連綿不斷的噪音，血的力量將他的感知與整座山谷聯系在壹起，同時也與山谷中的每壹個孩子聯系在壹起，他感知著營地中的情況，也感知著山谷中任何可能的「天使入侵」痕跡，然而數次「掃描」之後，他仍然沒有發現安卡艾拉的氣息。
　　他對那氣息是不陌生的，他在黑森林裏已經直面過那道龐大的陰影了。
　　然而它沒有來到這裏。
　　噪聲在變得尖銳，安卡艾拉正在蘇醒……
　　於生擡起頭，目光掃過孩子們躲藏的屋子。
　　那些屋子壹個個地陷入安靜。
　　孩子們正在壹個接壹個地進入沈睡，此刻現實世界正迎來夜晚，「童話」的力量正在夜幕中快速上漲，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清晰了，安卡艾拉的蘇醒進程顯然正在飛快推進，感覺上就好像它已經鑿穿了某種屏障，就好像它已經進入了……
　　容器。
　　於生腦海中驀地又浮現出這個詞。
　　孩子們都被「血契」保護著，庇護荒原至少可以保護他們的意識。
　　山谷裏並沒有出現任何天使入侵的跡象，安卡艾拉似乎並沒有發現這裏。
　　小紅帽和白雪公主這兩個受到侵蝕最嚴重的童話成員直到剛才狀態都很穩定，而且現在艾琳還在監控著這裏每壹個人的心智，連這個不可思議的人偶都沒有發現汙染的痕跡。
　　被選為容器的不是這裏的某個孩子？
　　總不能是被困在黑森林裏，早就失去了現實身體的「松鼠」吧？
　　難道是那個只有幾面之緣的、老鄭的侄子？
　　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於生下意識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的來電人顯示著李林的名字。
　　他接通電話，聽到聽筒中傳來那位年輕特勤局幹員急促的聲音。
　　「……什麼叫『孤兒院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