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壹章 斬心魔

　　雖然旅途勞頓，但是第二天壹早，天幾乎剛剛亮的時候，初七便醒了過來，剛想把自己的徒弟十五叫醒，讓他起床練武，又想到這個屋子裏睡的不只有他師徒二人，便停了住了準備叫人的手。
　　初七起床，卻發現嶽斯已經起床了，正坐在昨晚吃飯的桌子前，鋪著紙，提著筆，在那裏畫著什麽，決計不是地圖，因為抄好的地圖被嶽斯攤在桌子上，等著墨跡晾幹。
　　帶著好奇心，初七想看壹下嶽斯在畫些什麽，做書生打扮的嶽斯氣質出塵，值得他壹大早起來繪畫。
　　只是瞄了壹眼，初七便捂著眼睛，連連後退，只覺得腦袋發懵，差點沒有站住，照著額頭拍了幾下，讓自己腦子感覺嗡嗡的才算好。
　　“那是什麽。”睜開眼鏡後，初七試探著再去看嶽斯的畫，雖然依然心中壹緊，但是情況比之前帶著好奇心猛地壹看要好得多。
　　就像恐高癥的人，突然之間讓他知道了自己所處的高低落差，或者讓他知道自己身處高處，試探著向下看，那完全是兩種狀態。
　　“心魔，我畫的是心魔。”嶽斯勾勒出最後壹畫，然後收筆，用手在畫作上扇了扇，讓墨跡幹得更快壹點：“妳徒弟的事，是被嚇散了膽氣，習武壹途，講究的是穩準狠，手要穩，眼要準，心要狠。俗話說的好，惡向膽邊生，妳這徒弟失了那壹口膽氣，武功就算廢了壹半。”
　　“當然，在別的角度來看，妳這徒弟是有了心理障礙，多了壹重心魔，關於膽氣的說法也對，同樣壹種問題，套在不同的體系中都有可能是對的，並不能直接說對方的理論就是錯的。”
　　“妳那讓妳徒弟殺個人，找回自己膽氣的方法的確管用，但是用我這種方法也是可以的，而且見效更快，效果更徹底——不過，是藥三分毒，我這法子也是壹樣。用的好，心魔盡除，用不好，心魔叢生。”
　　壹聽這話，初七心中又是壹緊，這書生面貌的人別看外貌俊朗氣度不凡，竟然修得有術，並且聽名字，還是那種利弊參半的邪術，他這主動出手幫忙，也不知道是憂是喜，萬壹自己拒絕了對方的好意，反倒被對方記恨下來，反倒不美。
　　“這心魔，該怎麽用？”初七試探地問道。
　　嶽斯將畫好的心魔對折好，不讓畫作露在外面，然後遞給了初七：“很簡單，找個木樁或者別的東西，把這張畫貼好，讓妳那徒弟拎著刀，或者掄著斧子，把這幅畫像劈碎了就可以。”
　　收了畫，初七感到了心安，原來不過是普通的民間風俗，就和叫魂、打小人壹個性質，不管有用沒用，反正試試總沒錯。
　　嶽斯將初七的那份地圖還給了他，借地圖的情也算還了。
　　做完了這些，嶽斯將自己抄錄的地圖疊好放進來口袋中，拿著紙筆出門去了，既然村民是用“村子將要被強人”洗劫的理由請他們到村子裏來的，那麽他就認為是這樣的吧。
　　嶽斯出門之後，不費什麽力氣地就找到了昨天將他們引到村子裏的那個能言善辯的農民，對方對於找上門來的嶽斯很是驚訝，但是聽到嶽斯給出的理由後，還是帶著嶽斯圍繞著村子轉了壹圈，因為嶽斯說的什麽，他聽不太懂，但是總之聽起來非常有道理的樣子，什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天時地利人和”之類好像打仗壹樣的話。
　　嶽斯讓那個農民領著自己在村落中轉了壹圈，然後又圍著這個類似盆地的地方轉了壹圈，壹邊轉壹邊畫，幾張宣紙上出現了幾幅地圖，對照著看，大致能明白村落所在的盆地的地形地貌。
　　這壹轉便是壹個上午的時間，到了午飯的時候，兩人才又回到了村子，嶽斯正好趕上吃飯。
　　飯依然是先煮後蒸的大米飯，菜的樣式卻多了些。
　　在飯桌上，嶽斯瞅見徒弟十五垂頭喪氣的，而師傅初七壹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吃飯的時候誰都沒有說話，比較壹開口說話，吃飯的速度就會慢，原本可能吃到自己嘴裏的肉就會跑到別人的碗裏，這怎麽可以，等到吃罷了飯，話題才正式展開。
　　初七對嶽斯說到：“嶽大俠，妳那幅畫，當真又把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嚇到了，我找了壹根當柴火用的木樁，把那幅畫貼好，讓這孩子提著刀去砍，結果壹看那畫，這孩子嚇得手軟腳軟，連刀都拿不穩了，更別提去砍那副畫了。”
　　“這個好辦。”嶽斯笑著說到：“帶上畫，帶上刀，帶上人，我們出去轉轉，給十五去去心魔，漲漲膽氣，經過此遭，十五在武功上會更進壹步的。”
　　說罷，嶽斯起身便走，從村子裏轉了半天回來沒坐壹刻鐘，他又出去了。
　　聽了這話，初七立即帶上刀，揪著還沒反應過來的徒弟十五，大踏步地跟著嶽斯走。
　　陳姓俠客見了，也提著刀，追著三個人出去了——上午時候初七訓十五的時候，他可是全程看著的，都樂出聲了，所以很好奇嶽斯怎麽能處理十五的事情。
　　而那趙姓的江湖人頓了壹下，卻又躺回了床上，繼續睡去了，上午的時候沒事幹，他也跟著湊熱鬧，壹眼就被那幅畫嚇了壹跳，不想再抽風湊熱鬧了。
　　嶽斯處理十五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激怒他，照著臉扇上三巴掌，罵上兩句，少年人蹭地壹下怒上心頭，臉都充血而通紅，抓著刀的手握得非常穩，帶著那壹股怒意，壹刀就把貼著心魔畫像的木樁劈成了兩半。
　　這種方法其實是有講究的，拳擊比賽的時候，教練也會給選手幾巴掌，罵上兩句，為的就是讓選手發怒，更好地發揮實力，怒火雖然不持久，但是拳擊比賽也就那幾分鐘的時間，足夠了。
　　劈開了心魔，十五感到原本籠罩在心頭的壹層迷霧忽然散開，壹股膽氣，壹股屬於少年人的朝氣從他身上散發了出來，帶上了壹股少年俠客的英武之氣。
　　而那隨著木樁被劈開的心魔畫像分成兩半落在地上，好像被水浸過了壹般，墨跡散開，扭曲成了壹團，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線條輪廓。
　　然後嶽斯把那幾張繪制的地圖展開，讓其余三個人拿著，對照著村子的地形去看，不過嶽斯嘴裏說出的話卻和地圖無關：
　　“借著畫圖的機會，我走了這村子壹遍，這個村子富裕得不像話。”
　　“面色紅潤，肯定是不短了吃喝的，家家養的有雞鴨，有的養的有羊，有的養的有豬，還有牛。”
　　養家禽家畜可不是壹件容易的事情，就拿雞鴨來說，別以為讓它們自己啄草食蟲就可以了，可是要大把大把的糧食撒出去的，對於農民來說，平日裏的壹口幹飯省下來，有可能就是災荒時候壹碗救命的稀粥。
　　而牛羊更不必提了，每天都要吃下大量的草料，每天都要趕出去放。
　　能夠養得起如此多的牲畜，這個村子的富庶超乎之前他們的估計。
　　那陳姓俠客說到：“五十兩銀子，對這個村子來說並不算傷筋動骨，他們卻只用五兩銀子當幌子，是怕我們搶了他們的村子嗎？而且盯上這個村子的那夥強人，估計也沒他們口中那麽弱小，這壹趟生意，麻煩了，有可能很棘手啊。”
　　嶽斯則是搖頭說到：“他們圖謀的更大，雖然他們也種地養牲畜，我覺得他們更像是獵戶，而非農民。”
　　當初在客棧裏的時候，他聽過那兩個農民之間的對話，他們口中的村子和嶽斯親眼看到的村子差距很大，很顯然，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兩個農民也是在保持著壹種謊言的狀態，完善著人設。
　　嶽斯給出了自己的評價，然後便沒有繼續講下去，並沒有透露更多的事情，這些俠客知道了這麽多久足夠了，知道多了沒好處，也容易破壞他的計劃。
　　嶽斯的提醒令三位江湖人士警醒了許多，尤其是陳姓俠客，他在趕來村子的路上聽過嶽斯對那兩個農民以及整個村子的評價，早就知道嶽斯清楚內幕卻又只是暗示不挑明。
　　但是，村子裏村民根本沒有對他們下手，壹天供三頓飯，好吃好喝好招待，每天都是精米白面，還有酒肉管夠，好像根本沒有陰謀詭計等著他們，那趙姓的江湖新人在練武這方面很懈怠，連吃了三天之後都吃撐了，但是也不練武，每天拎著刀在村子裏瞎溜達，用這種方法來遛食。
　　而嶽斯是壹個生命不止折騰不止的人，別的人樂得清閑，他卻好像閑不住壹樣，開始折騰起村民來。
　　先是找到了魏村長，讓他召集村中的青壯，匯聚到村中的打谷場上，然後嶽斯站在打谷場壹塊由石塊壘起來的高臺上，對著那三三兩兩聚集著的，跟放羊似的村民青壯開口講話：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妳們能花錢請人來保護妳們的村子，抵擋那些強人，但是，妳們不可能永遠雇傭人來護衛妳們的村莊，所以，我將要會教給妳們護衛自己村莊的能力，妳們要靠雙手保護妳們自己的財產。”
　　“這樣的話，妳們可以省下五十兩銀子，有這筆錢，做什麽不好，大街上買個孩子也不過二兩銀子。”
　　對於嶽斯的話，村民們興致不高，並拿出如果跟著嶽斯學武功，就會耽誤農活之類的來搪塞，但是魏村長是個明事理的，他掄著拐杖敲響了掛在壹棵樹橫叉樹枝上的銅鑼，對著村民好壹陣訓斥，村民們才不高不興地答應了下來。
　　而嶽斯教村民的，是上手快，容易學的東西，沒有教他們刀法劍術之類的東西，而是就地取材，讓他們砍來五米長的木棍，壹頭烤成碳之後磨尖，作為長矛使用，並教了他們壹套六合槍的槍法。
　　也就是壹紮眉攢二紮心，三紮眉攢四紮心，五紮眉攢六紮心。
　　五米多長的棍子，掄起也不現實，還不如前刺，收回再前刺這兩樣。
　　強人們都是舞刀弄劍的，拎著長槍長刀的很少，村民們排成隊列，壹排五米長的長槍整齊地向前捅，那規模足夠嚇人的了。
　　除此之外，嶽斯還給了他們進行遠程攻擊的法子，也就是投石索和標槍這兩樣，學著簡單，取材容易，作為消耗品的石頭和標槍，只是撿壹些大小合適的石頭打磨壹下，長短合適的木棍壹頭烤成碳再磨尖。
　　這些準備工作甚至不必專人去做，對小孩子們說兩句，缺乏娛樂活動的小孩子們便拿這當遊戲玩，小半天便攢了壹堆打磨得近乎球形的石頭來。
　　對於村民，也不要求什麽精度，只要把投出去的石頭和標槍覆蓋到壹個範圍內就行，幾十號村民丟出去的石頭和標槍所形成的覆蓋打擊，可不容小覷。
　　從嶽斯他們到了這個村子大約過了五天的時間，這個村子裏除了嶽斯他們五個之外，終於又來了外來者。
　　那是壹個身材壯碩的貨郎，挑著壹副很大的擔子，雖然是山路，但是走得非常穩，肩上的擔子連晃都沒晃，徑直向著村子的方向趕來。
　　或許是察覺到了這個貨郎的到來，魏村長向正在訓練村民的嶽斯說到：“大俠，我這村子與外面很難溝通，針頭線腦，吃鹽都靠這貨郎擔來，今天就暫且散了，讓村民回家拿東西換些所需要的東西。”
　　嶽斯哪是不近人情的人，魏村長都這樣說了，當即就讓村民們解散。
　　不情不願訓練著的村民得到了嶽斯的首肯，轟隆壹下就散開了，各自跑回家裏去，看樣子是準備與貨郎交易的東西去了。
　　嶽斯見狀，也不留在這裏了，轉頭回到了自己臨時住下的地方，初七正帶著十五練武功，陳姓刀客也在打熬氣力，為了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戰鬥做著準備。
　　“那姓趙的呢？”嶽斯見少了壹人，問道。
　　“又吃多了，遛彎去了。”初七答到：“他這幾天都這樣。”
　　“算了，不管他了。”嶽斯說到：“準備壹下，村民雇我們來要對付的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