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該死不死
顛覆笑傲江湖 by 月關
2018-9-12 18:49
吳天德埋個死屍居然埋得自己鼻青臉腫,眾人都大為驚訝,只是無論怎麽問起,吳天德都只說打了兩個小賊,再問便窸窸窣窣不答,眾人知趣,也不再問。只有曲非煙,看見他那副狼狽模樣,覺得甚是有趣,不時纏著他要問個明白,搞得吳天德不勝其煩。
還是儀琳心地善良,看他雖然沒有頭破血流,可是鼻青臉腫,忙拿出天香斷續膏替他輕輕敷在臉上,這江湖人研究的外傷藥是不知經過多少人血肉實驗換來的配方,著實有些奇效,敷在臉上涼絲絲的,壹股藥香沁人心脾,立刻見了效果。
雖然動手揍了自己壹頓的就是儀琳的父親、那位壹廂情願要做自己老丈人的不戒大師,吳天德卻不能遷怒於儀琳。看見她站在自己面前,踮著腳尖伸出蔥蔥玉指輕輕在自己頰上撫摸,那張俏麗如花的嬌顏湊得那般接近,吳天德只覺美麗不可方物,不敢褻瀆,連忙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鼻息噴在儀琳的臉上,直到她敷完藥,才長長出了口氣。
這些人中令狐沖受傷最重,可是除了吳天德,不是老人,便是女子,只好由他扶了令狐沖同行。二人壹個鼻青臉腫,壹個渾身是傷,路中遇上耕作的農人,不免指指點點。更有婦人牽了孩子,將他們比作反面教材,言語諄諄,在吳天德聽來,那就是要自己的孩子好好讀書,千萬不要學他們兩個混黑社會了。
吳天德悶頭趕路,心中郁悶,那不戒老混蛋居然給自己灌了毒藥,說什麽自己風流成性,怕女兒還未出嫁就吃了暗虧,還說待劉正風金盆洗手,護送儀琳回山後就給他解藥。自己本來是要去福建上任的,這樣跑來跑去,難道真的只有闖蕩江湖的命?
至於身上的毒藥,他並不擔心,有壹個菩薩般的儀琳在身邊,只要他想,隨時可以求儀琳去向不戒討藥。只不過因為這件事打亂了自己的計劃,未免心中悶悶不樂。
夕陽如火,絢爛如錦。看看天色已晚,恰好行至壹個小村莊,吳天德便與曲洋等人商量借宿。這種事吳天德就木訥得很了,倒是曲非煙小姑娘能說會道,揀了庭院最大的壹家進去,甜甜的笑顏,加上三吊銅錢,那抽著旱煙的老漢便欣然將眾人迎進院內,忙著叫兒子媳婦兒都收拾了東西,搬到後院房去。
在路上時吳天德狼吞虎咽,將三張卷滿牛肉的蔥油餅吃得精光,此時反而不餓了。看看眾人就著農家飯菜吃得頗香,獨有儀琳壹人,因為菜裏都是豬油,只拿著個饅頭,坐在壹邊啃著。
吳天德見了皺眉,自去問老漢討了菜油,隨手又給了老漢壹些碎銀。老漢聽說他個大男人要去做飯,十分驚奇,收了銀子憨笑著揀了五個雞蛋拿給他,又告訴他院子裏自家種的青菜隨便采摘。
吳天德去院子裏采了青菜,就著流過院子的泉水洗濯幹凈,炒了幾個小菜,壹時綠的綠、黃的黃,擺在桌上香味撲鼻、菜色讓人食欲大增。
不但儀琳吃的香極,曲非煙等人也大叫好吃,將幾盤菜吃得精光。吳天德滿臉自得,只是額上拱起紅紅的肉瘤,頰上五條粗粗的掌印,這副賣相實在遜極。
到了傍晚,村長家裏幾個小孫子、孫女因來了客人,嘻嘻哈哈跑來跑去地鬧,吵得家裏雞飛狗跳,吳天德看室內不方便練功,獨自壹人步出村落,見後山半山腰上壹座破敗的古廟,壹條小徑曲折而上。這片山向陽,已經長出大片野草野花,還有七八棵桃樹,桃花絢麗,即將落下的夕陽給青草紅花渡上了壹層金色的朦朧。
吳天德走到壹株桃花樹下背靠桃樹盤膝坐下,看看時間尚早,取出靜月郡主送給自己的紫竹蕭,幽幽咽咽吹奏起來。他到這時代後有空就吹奏曲子,技藝日漸純熟。
壹曲最嫻熟的《神話》吹完,旁邊草叢窸窸窣窣,只見曲非煙蹦蹦跳跳跑來,見了他嘻嘻笑道:“餵,大胡子,原來妳藏在這裏,看不出妳壹個大男人,不但菜做的好,簫吹得也不錯呢。”
吳天德壹本正經地道:“豈止簫吹得不錯,姑娘沒有發現在下長得還頗有幾分姿色?”
曲非煙看他臉上獨特造型,忍不住咕兒壹笑,跳到他身邊抱膝坐下,說道:“大胡子,那個令狐沖真是壹個酒鬼,身上傷還沒好,現在又和我爺爺喝起酒來,看妳挺粗獷的壹條大漢,怎麽跑來這裏吹奏這麽傷感的曲子,怎麽看妳都不像壹個多愁善感的人啊。”
吳天德微微壹笑,想起她是曲洋的孫女兒,音樂造詣絕對是不差的,有心想看看她的技藝,就把竹簫遞向她,呵呵笑道:“想不到妳也是此道行家,吹上壹曲給我聽聽如何?”
曲非煙雀躍道:“好啊,妳的曲子非常好聽,曲風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妳聽我吹給妳聽。”
曲非煙接過吳天德的竹簫,也不嫌棄吳天德剛剛用過,將竹簫放到唇邊,吹奏的正是剛剛吳天德那首《神話》。這首曲子由她吹奏出來,效果遠非吳天德可比。
吳天德看她平時蹦蹦跳跳,似無壹刻閑得住,此刻凝神吹曲,竟是說不出的嫻靜動人,娓娓動聽的曲調流暢地從洞簫中傳出,眼神是那樣專註。
吳天德看著她出神,想想到了衡山縣,大概也就是這爺孫倆喪命之時了,眼看著這如花的少女,自己既然遇到了,無論如何總該盡壹番心力,不可再由著自己隨遇而安的性子漠視不顧了。
曲非煙壹曲奏罷,放下竹簫,嘆氣道:“好動聽的曲子,如果爺爺聽了也壹定感興趣的……”扭過頭來見吳天德望著自己出神,少女的臉上閃過壹抹羞色,睇了他壹眼,那靈動的眼神猶如壹只可愛的鳥兒:“妳這人,怎麽這樣看人?”
吳天德面上壹熱,好在天色已黑,掩飾了不自然的神色,連忙岔開話題,聊了壹陣兒別的,既然知道曲非煙也喜歡音樂,吳天德就想著後世那些動聽的音樂,壹首首吹給她聽,只要曲非煙聽他演奏壹遍,拿過簫來馬上就能照樣兒來壹遍,吳天德曲中斷落失掉的音節,曲非煙竟十分自然地予以補充上,和後世的原曲曲調大多相仿,吳天德聽了她這般造詣,不禁贊嘆,這若是擱在後世,以曲非煙的相貌、才能,踏進娛樂界必定是個天才音樂美少女了,正要開口贊她兩句,只聽壹個嬌柔的聲音道:“是非煙妹妹麽?啊,吳大哥也在這裏。”說著壹個身影兒走了過來,正是儀琳。
看見吳天德,儀琳羞澀壹笑:“吳大哥,我見天色晚了,尋非煙妹妹回去,明日還要趕路,早些回去歇了吧。”
曲非煙搖頭道:“不要,整天沒有事做,難得今天聽了大胡子這麽多好聽的曲子,我們在這兒多呆壹會兒吧,儀琳姐姐,妳看,妳趟著草叢走過來時,那些螢火蟲在妳身邊飛舞,好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子。”
吳天德聽她壹說,這才註意到草叢中果然有許多流螢飛來飛去,點點星火,煞是好看。
曲非煙興致勃勃地道:“大胡子,我們捉些螢火蟲帶回去好不好?放在屋裏猶如星光點點,壹定美極了。”
吳天德笑道:“好啊,我們壹起動手,看誰抓得多,拿回去給妳們壹大壹小兩個美人兒做燈光。”
儀琳忙阻止道:“不要不要,這些螢火蟲自由自在,不知有多快活,我們把它們捉回去,它們壹定不會開心了。”
吳天德聽她把螢火蟲兒說得頗有人性,不免失笑,但還是順從地道:“說的也是,這些蟲兒本屬於山林,若是捉了回去,就失了自由了,我們還是在這兒看看吧。”
曲非煙嘟起嘴兒道:“我說話妳不聽,儀琳姐姐壹說妳便聽了,這大美人兒果然說話更中聽些……”說著頓足走到壹旁去。
儀琳不安地道:“非煙妹妹生氣了。”
吳天德笑道:“不礙事,小孩子脾氣,過得壹會兒也就好了。”
儀琳嘆道:“眾生平等,這蟲兒也有它生存的快樂和權利,我實在不願為了自己的快樂把它們都抓起來,可能還要害死不少這可愛的蟲兒。”
吳天德道:“是啊,人生壹世,如同草木壹秋,無論是人,還是其他生命,都應該珍惜自己,快快活活地過完壹生。”
儀琳見他灼灼的目光,似有深意,忙偏過了頭,不知說什麽好,便在此時,天空中壹顆流星疾掠而過,在天空劃成壹道長長的火光。儀琳道:“我聽儀凈師姐說,有人看到流星,如果在衣帶上打壹個結,同時心中許壹個願,只要在流星隱沒之前先打好結,又許完願,那麽這個心願便能得償。妳說是不是真的?”
吳天德笑道:“流星壹閃即逝,來得及打衣結麽?我們家鄉也有對流星許願的說法,不過不用打結,只要流星消失之前默想出自己心中的願望就可以了。”
曲非煙到底小孩心性,聽了有趣,又湊過來道:“有這種事麽?我來我來,快看還有沒有流星?”說著張望著天邊。儀琳也掂起了衣帶,躍躍欲試。
片刻工夫,只見又壹顆流星自天邊飛來,儀琳手指只壹動,流星已壹閃而沒,儀琳口中“啊”地壹聲,惋惜道:“太快了,沒有結成。”
曲非煙卻跳著腳笑道:“我成了,我成了……”儀琳驚奇地道:“非煙妹妹好快的動作……”曲非煙得意地道:“我不是照妳的法兒,我是按大胡子的方法許願的。”
吳天德問道:“妳許了什麽願?”
曲非煙方要開口,儀琳道:“不能說的,說了便不靈了……”曲非煙聽了頓時住口。忽地,天邊又壹顆流星自西至東,拖曳甚長,儀琳動作敏捷,竟爾打了個結。
吳天德和曲非煙都替她緊張,見結已打成,都是長出壹口氣,問道:“成了麽?許了願麽?”
儀琳怔怔地道:“我……我不知道,流星好快,我只顧著打結,心裏好多念頭,壹時也想不起……”說著臉上壹陣暈紅,只是月光下卻看不明顯。
她見流星劃過,急著打結,心中好多念頭壹閃而過,那壹刻心中忽然隱隱冒出壹個極渴望的念頭,壹時朦朦朧朧想不清楚,也不敢去想,只覺得那願望是自己心中極為期盼的,卻又透著莫名的恐懼,結果這願望卻沒許出來,這時候想來竟是腦袋空空,再也想不起壹分半毫。
吳天德見她仰起腦袋,望著星空,壹雙迷茫的眸子和天上的星辰壹樣迷人,癡癡的神情讓人憐愛,忍不住柔聲道:“妳這樣可愛,觀世音菩薩壹定會保佑妳的,無論妳許了什麽願望,天上的神靈都會讓妳夢想成真。”
曲非煙在旁看著,忽然發現這個大胡子在這壹瞬間臉上出現極溫柔的神色,看著他對儀琳的體貼和關懷,小姑娘心中怦地壹跳,忽然升起壹種煩躁的情緒,忍不住嚷道:“是啊,就算妳想讓大胡子天天抱著妳看月亮,天天給妳做飯吃,佛祖也壹定會答應妳的。”
儀琳的臉刷地壹下紅了,她雖聽不出曲非煙話中隱隱的嫉意,卻被她對自己的調侃弄得面紅耳赤,吳天德笑罵道:“妳這小妮子,胡說八道,看我不打妳屁股。”
曲非煙看他縱身向自己撲來,嘻嘻笑著轉身就逃,臉上雖是壹片嘻笑,胸中卻有種莫名的壓抑和委曲,只覺得壹跑起來心中暢快許多。
儀琳看著在山間追逐的兩個人影,那個隱隱的念頭忽然嗵地壹下跳上心頭,再去想時忽又捉摸不到,只是望著吳天德,心中隱隱有種了悟。慌忙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擡頭迎天,卻見湛藍星空,圓月壹輪,繁星點點,仿佛都在眨著眼睛取笑自己,曲非煙輕功遠不如吳天德,被吳天德突然發力,壹步掠到身後,擒住了她的手臂。曲非煙被他拉住,扭過頭來,似笑非笑,咬著唇顫聲道:“妳……妳敢打我屁股試試……”
月光之下,清風吹著她額前的青絲,那張俏麗面孔透出壹種說不出的旖旎風情。
吳天德望著這美貌如花的少女,壹時說不出話來。曲非煙也自覺失言,有些訕訕的不好意思。就在這時,夜空中忽然傳來壹聲淒厲的慘呼,二人均吃了壹驚,循聲望去,正是朦朧月色下的半山古廟。
吳天德拍拍曲非煙手臂,輕聲道:“我去看看,妳和儀琳在下邊等我。”說完縱身向那古廟奔去。奔行不遠,山勢平緩,幾棵榆樹垂著串串榆錢兒,散發著陣陣清香。繞過榆樹,是壹座破敗的山神廟,廟墻已塌了壹半。
吳天德奔過去,剛剛躍過廟墻,只聽壹個尖銳的聲音道:“林震南,識時務者為俊傑,只要妳交出辟邪劍譜,我便放了妳們。”
吳天德吃了壹驚,連忙躡手躡腳摸近廟口,心想:“這時原來林震南還沒有死,記得林震南夫婦是死在塞北的木高峰手中,莫非這廟中尖銳口音的人便是木高峰?”
只聽又壹個男子聲音響起:“余滄海,妳不要枉費心機了。林某全身上下早已被妳搜了個遍,我林家的辟邪劍法世代相傳、都是口授,並無劍譜。”
吳天德壹聽有些犯糊塗:“怎麽這林震南還在余滄海手中?是了,林震南被殺是劉正風金盆洗手之後的事,現在因為自己的插入,擾亂了事情本來的發展變化,林震南還沒有落到木高峰手中,卻被自己提前發現了。”
只聽余滄海冷笑道:“林震南,妳所使的倒的確是辟邪劍法,但比起妳祖父林遠圖,威力實在不可同日而語,若是林遠圖也似妳這般無用,我師父又怎會敗於他劍下?”說著語氣壹緩道:“我兒死在妳兒林平之手下,不過我也毀了妳福威鏢局,算是替他報了仇了,只要妳交出劍譜,我余滄海壹言九鼎,壹定放了妳們。”
林震南哈哈慘笑,道:“余滄海,枉妳費盡心機,背上屠局滅門的惡名,到頭來還不是壹無所得?真有什麽劍譜給妳,立時便是我夫妻喪命之時,林某早已想得明白了”
余滄海嘿嘿兩聲,道:“妳不畏死,我也不以死迫妳,只願妳的兒子也如妳壹般不畏死。”
旁邊壹個女子聲音尖聲道:“妳說什麽?妳抓了我的平兒?”
余滄海道:“現在還沒有,若是得不到辟邪劍譜,少不得要請令公子來向二位討取了。”
林震南惡狠狠呸了壹口道:“無恥小人,虧妳也稱壹派之主。”
余滄海被林震南啐在身上,勃然大怒,擡手壹劍斬下他壹條小臂來,登時血如泉湧。林震南倒是壹條漢子,堅咬牙關,壹聲不吭,額上大顆的汗珠滾落下來。
林夫人壹旁哭叫道:“相公,相公,妳……妳這惡賊……”
這時吳天德聽見身後衣襟破風之聲,扭頭壹看,只見儀琳攜了曲非煙的手,躍進墻來,連忙揮手制止,不料余滄海耳力甚尖,竟然聽到,厲喝道:“什麽人?”
吳天德向儀琳壹擺手,低聲道:“妳倆呆在這兒不要動,我進去救人……”說著縱身躍進廟中,只見壹男壹女兩個中年人被縛在廟中柱上,壹個矮子站在堂下,手中執了壹柄明晃晃的長劍,劍尖上猶在滴血。
余滄海見進來這人三十上下,鼻青臉腫,面目可憎,並不是什麽武林中成名人物,登時放下心來,心想這事不能傳了出去,眼中已是殺機壹片。
吳天德上山練習打坐功夫,未帶兵刃,那柄沈重的斬骨刀也放在房內,空著兩手笑嘻嘻地道:“余掌門,真是好手段,什麽時候幹起擄人綁票的事來了?”
余滄海身形甚矮,恍若壹個未長大的孩子,壹身青黑色道裝,若不是那陰沈的面目,兩撇鼠須,乍壹望去就是壹個小小道童。他聽了吳天德這麽說,心知剛剛的話已全被他聽了去,眼中厲芒壹閃,手中長劍刷刷閃動,劍光繚繞,竟然不顧身份,對吳天德下了殺手。
吳天德手中沒有兵刃,展開身法躲避他手中長劍,輾轉騰挪,僅憑壹雙肉掌對敵。不料這余滄海人品雖低下,武功卻並不弱,這小矮子展開輕功,繞著吳天德打轉,八卦步走起來如同走馬燈壹般,手中劍如同壹條發怒的蛟龍,招招不離吳天德要害,吳天德不知余滄海功夫深淺,不敢空手入白刃,壹時間竟險象環生。
吳天德正自苦撐,忽然香案上壹對蠟燭兒火苗騰地壹跳,升起壹尺多高,空氣中傳來壹種怪怪的味道,吳天德聞了只覺腳下壹軟,差點兒被余滄海壹劍刺中,急忙後退,繞著廟中石柱轉了兩圈,只覺腳下越發沈重。
余滄海也是追勢漸滯,忽然停步以劍拄地,壹指點在自己胸前,只覺還是氣喘心跳,不知這大胡子用了什麽手段,現在不走,壹會兒毒勢發作,便想走也不成了,看這人行止怪異,用毒傷人,必不是什麽名門正派,林震南落在他手中,自己豈不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想到這兒,余滄海擡手壹劍,只聽壹聲慘叫,這壹劍斜斜插入林震南胸腔中,刺完轉身掠出廟門,躍墻而出,矮小身子躍上廟墻時,袍袖向後壹拂,壹塊青磚呼嘯著飛向追出的吳天德。吳天德伸掌壹拍,壹塊青磚拍得粉碎,這壹耽擱余滄海矮小的身影已隱入夜色不見。
吳天德壹掌拍出,腳下發虛,連忙扶著門框站住,廟頂翻下兩個窈窕的身影兒,正是儀琳二人。曲非煙喜滋滋地道:“大胡子,我的手段怎麽樣?今天可是我救了妳性命了……”說著洋洋得意。
吳天德不及細談,忙帶了二人回到廟內,只見林夫人望著夫君垂淚,林震南腦袋垂著,出氣多入氣少,顯是命在頃刻。儀琳啊地壹聲,拿出天香斷續膏,看著林震南心口汩汩流出的鮮血,手足發軟,竟是伸不出手去。
吳天德伸手扶住林震南身子,心中壹嘆,知道任有什麽靈丹妙藥,他也是活不成了。儀琳呆了壹下,去解林夫人縛著的繩子,回首對吳天德道:“吳大哥,林伯父傷勢太重,我恒山派的天香斷續膏也沒有用處……”說著語聲噎住。
林震南聽見說話,精神壹振,擡起頭來看了吳天德壹眼,道:“那位……是恒山派的高人麽?不知少俠是……”
吳天德道:“在下吳天德,無門無派,壹介江湖浪子而已。”
林震南呼吸急促,斷斷續續道:“多謝公子相救,只是……林某大限已到……”這時林夫人身上繩子已經解開,撲了過來抱住他,林震南苦笑壹聲,對林夫人道:“夫人,為夫……已經不行了。妳離開後想法兒找到平兒,先去尋個地方藏了,待……待風平浪靜,再回家鄉。只是……只是……福州向陽巷老宅地窖中的物事,是……我林家祖傳之物,須得……須得好好保管,但……但他曾祖遠圖公留有遺訓,凡我子孫,不得翻看,否則有無窮禍患,要……要他好好記住了。”
聽著林震南這段經典遺言,吳天德忽地想起壹段公案來,前後壹想,立時想到:原來看書中令狐沖心中譏諷林震南臨死傳話暗藏手段,自己也對林震南頗為鄙視,看到後面曾經感到有些不對勁兒,卻未深思,現在想想才覺得世人全都冤枉了林震南。
那些江湖人包括令狐沖都早已認定林家確有壹部辟邪劍譜,聽了他的話當然懷疑他話中有話。其實林家是不是另有壹套辟邪劍譜,林震南確實不知道,他至死都相信自己所學就是最正宗的辟邪劍法,又怎麽可能去暗示兒子去向陽巷老宅取什麽辟邪劍譜。
他臨死鄭重其事說出這件事,只怕是因為林遠圖不忍毀了這本奇書,又實在不願自己的後人去學那種功夫,才慎而重之當成家訓,嚴囑後人代代相傳。林震南交待完這幾句話,壹口氣提不上來,已然氣絕。
林夫人撫屍痛哭,兩位姑娘見了那般淒慘也不禁為之惻然。吳天德瞪眼望著這場面,只覺腦中亂哄哄的。他原本對笑傲江湖的故事了如指掌,這許許多多江湖上的大人物未來的命運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對未來的壹舉壹動都已預知結局,可是從現在起,整個事情的發展都已變得不可預料了。因為本該死掉壹雙的人,現在卻只死了壹個,林平之還會去華山學藝麽?老母在堂,還會有林平之不計壹切的報仇麽?笑傲江湖的故事,因為自己救了壹個該死卻未死的人,以後會怎樣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