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上）

因為想不通那晚聽到的對話，釉兒這兩天逮到機會就發揚了自己好學好問的好習慣。
“姑姑，什麽情況會讓人不想娶也得娶呢？”
清晨看姑姑跟楚大爺每日壹練的時候，她開口發問，並且順利的讓楚大爺獲得壹個反敗為勝的契機。
翩翩那出其不意的壹招落空，扼腕之余，她告訴自己這娃兒不是有心的，然後抽空回答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命定？小油菜，妳問這個幹嘛？”
釉兒還沒來得及回答，楚風邢爽快的聲音伴隨爽快的招式已經跟了過去。
“錯了，大小姐！”
翩翩哼了壹聲，利落的拆招，也利落的反諷回去。
“啊，也對，這種事，是應該問妳們男人。那妳倒是說說，是什麽情況？”
纏鬥愈加激烈，楚風邢下盤遭襲，悶哼壹聲道：“生米煮成熟飯的情況。”
翩翩得逞，嘿嘿壹笑，進攻更加淩厲，沒空去理他的答案。
“什麽叫生米煮成熟飯？”稚軟的娃娃音卻再度成為她的軟肋，攻勢壹松，對方再度成功逃過必敗壹擊。
打了個手勢，她決定今天的難分勝負到此為止。邊順著呼吸，邊很盡職的為小侄女解答。
“就是……”
那頭同樣在平順氣息的楚風邢聞言，猛然大咳出聲。
“咳咳！大小姐。這個啟蒙教育，再怎麽說也還太早了些吧！”
翩翩頓了頓，難得贊同了楚風邢的意見。
跑過去抱起坐在臺階上的小娃兒，捏了捏那軟軟滑滑的臉頰，滿足道：“小油菜，這個問題，等妳有了看上的男人再來問姑姑吧！”
“就是那個我會為了他化個大花臉的男人嗎？”
翩翩腳下生風，爽朗答了“沒錯！”二字，抱著娃兒出了大院。
楚風邢無奈苦笑，未免小娃兒被教壞，快快跟了上去，隱約還聽見前面傳來的對話……
“那釉兒遇到了那個會為他化個大花臉的男人，就可以生米煮成熟飯了嗎？”
額頭青筋現了現，他的步子更快，心裏直呼不行不行，可他的大小姐依舊爽朗過頭。
“沒錯！”
他腳步壹軟，被臺階絆倒，毀了壹世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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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姑姑和楚大爺請教卻沒得到清楚的答案之後，釉兒換了個請益對象。
“爹，什麽叫生米煮成熟飯？”
午睡醒來，她從大床摸上軟榻，爬進了半靠墊枕閉目養神的爹親懷裏，小聲問道。
司徒睜開眼，動作輕柔的幫小娃兒換了個姿勢讓她窩的更舒服。
“釉兒怎麽會問這個？”
淡柔中帶了點低啞的聲音讓釉兒睡意又起，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道：“聞人姑娘想讓爹生米煮成熟飯。”
司徒壹瞬神智清明，挑眉無言半晌。他還以為是翩翩的緣故讓釉兒問了這個問題，看來是錯怪她了。
“釉兒聽到了什麽？”他問。
釉兒打了個呵欠，閉著眼睛往溫暖的地方靠了靠，才道：“那個白胡子老頭兒說什麽星象的，要聞人姑娘快快與爹成親。聞人姑娘說爹不想娶她，白胡子就說她駑鈍，該揚長補短，想辦法讓爹不想娶也得娶。”頓了頓，她張開迷蒙大眼，壹臉認真的看著司徒，“爹，什麽叫駑鈍？釉兒駑鈍嗎？”
壹段話聽下來，司徒已心中有數。輕拍兩下娃兒紅撲撲的臉頰，他淺笑道：“釉兒壹點都不駑鈍。釉兒是個聰穎伶俐的孩子。”
釉兒滿足的笑了，接著道：“然後我問姑姑怎樣才能讓人不想娶也得娶，楚大爺便說，生米煮成熟飯。”
司徒動了動嘴，想說什麽卻沒說。心裏考慮著是不是該讓釉兒遠離那兩個日曜人。
釉兒等了會兒，見爹親有些出神，也就沒追問，又打了個呵欠，進入夢鄉之前，還是忍不住口齒不清地問了壹句：“爹，妳要讓聞人姑娘生米煮成熟飯嗎？”
“爹有了妳娘親，自然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模模糊糊聽到爹親如此回答，意識漸離的娃兒還是動了動她那聰穎伶俐的腦子。
“與娘有關系嗎？”最後壹問。
片刻之後，那淡柔聲音方才又起，而娃兒已然入眠，他這壹句，更像是自言自語。
“有。當然有。”他說著，凝視娃兒睡顏的溫和清眸壹動，移到軟榻內側那個從他身畔壹路睡下去，半趴睡姿占了大半個軟榻的女子身上。
目光觸及那只大刺刺橫在自己腰際的手臂，唇邊的笑意不知不覺就柔軟了起來。
時辰還早，他閉上眼，漫不經心地思索著對策，與未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名女性壹同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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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大會最後壹日，無雙城格外熱鬧。連司徒別院這麽個鬧中取靜的清幽處，也將門外的喧囂聽了整壹天。
晚膳後，拗不過釉兒的要求，也知曉今晚定不得早眠，於是西泠帶了小娃，同那偏愛熱鬧的日曜城主壹道逛夜市看戲去，向來與大小姐寸步不離的楚風邢自然跟隨。
司徒說是要吩咐下人打點好明日離開的壹切，便沒同行。府裏只剩他與那聞人姑娘。
不知為何，這樣的情況讓西泠出門的時候有些小小的不安。前兩天那聞人老先生留下壹句話便翩然而去，卻不知那句話給聽者留下多大的震動。
差那麽壹點，她就可以把那命定的事情完全忘記，將這選擇的難題心安理得的交給他。如今想想，自己也著實過分了些。只是，這說到底是他的事，她又如何能為他選擇。自己斷然不希望他背負上城毀人亡的預言，卻也做不到離他而去。明日回那溪，要如何面對壹切，似乎是個難題……
“好！”“好！”
叫好聲和著陣陣掌聲打斷了她的沈思，絲竹管弦之音潛入耳中，輕俏歡悅的融入在喧鬧的夜色中。恍然擡頭，才想起眼前高臺上正上演著歡喜的戲本。
坐在她壹旁的公孫翩若用力拍著手，分神看了她壹眼，立刻疑惑發問。
“小泠兒，戲都演到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妳怎麽還是這副死氣沈沈的臉色？”
死氣沈沈？沒有吧，她只是有些茫然而已。
從紙袋中撿了顆梅子放進嘴裏，她淡淡敷衍：“是個不錯的故事。”
翩翩挑了挑眉，從長凳上放下壹條高踩的腿，往她身邊挪了挪。
“關於那個命定的預言，妳與司徒有對策了沒有？我看司徒是非妳不娶了，就怕妳們的婚禮會有人阻礙。”不待對方回答，她又壹拍胸脯豪氣幹雲道，“沒關系！誰敢來阻攔，我公孫翩若第壹個把他攆出去！”
西泠笑了笑，看著臺上大紅喜字的布景半晌，才道：“若不成親，是不是會比較簡單。”
翩翩紫眸壹瞪，驚問：“不成親？”
慢悠悠咬著梅子，西泠理著自己的頭緒，緩緩道：“對我來說，成親不成親，還真算不上什麽。”死裏逃生後，很多事她都不在意了。想來中蠱毒對她來說也並不是有失無得的事。失笑幾聲，又道，“而且，司徒也放出風聲，說他與我多年前就已成親，並且有了釉兒這個女兒。如今，司徒想再娶誰，或誰都不娶，也都不是我在意的事了。”
咽下梅子，她轉頭看著早已目瞪口呆的翩翩，笑得壹派風輕雲淡，“我們之間，不會有婚禮，也不需要勞駕翩翩姐出手了。”
翩翩楞了好壹會兒，才看著西泠淡定看戲的側臉，澀聲問了句：“妳真的不在意？”
西泠往嘴裏丟了顆梅子，狠狠點了點頭。
又看了她片刻，翩翩才滿臉委屈的縮回到楚風邢與釉兒身邊。她是真的很像看到這兩個人穿著大紅衣服行禮嘛！多好玩啊……
看戲看的正開心的壹大壹小見她這副哀怨模樣，不解的相視壹眼。釉兒想了想，決定想辦法讓姑姑恢復元氣。
“姑姑，為什麽那小姐壹開始不願嫁給書生，後來就死活都要嫁了呢？”
小娃兒想把姑姑的註意力轉移到戲本上。可翩翩連想都不想，悶頭猛剝著瓜子殼，很隨便的答了壹句：“因為他們生米煮成了熟飯。”
“呀！這招這麽厲害呀！”釉兒小小的驚跳了壹下，因為想到了個嚴重的問題，“那如果聞人姑娘真的用了這招，爹爹豈不是死活都要娶她了？”
三個大人同時瞪大眼看向她。
“什麽？釉兒妳說什麽？”先開口問的是西泠，出門前隱隱的不安在心口漸漸擴大。
釉兒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為何三個大人突然臉色變得很嚴峻。
“聞人姑娘要和爹爹生米煮成熟飯啊。”
她乖乖回答，話音剛落，就見娘親突然站起，匆匆離開了觀戲臺。
“娘親？”正欲追上去，後領卻被拉住，回頭壹看，“姑姑？”
拉住她的正是臉色嚴峻的公孫翩若，只是那嚴峻只在壹瞬，轉眼間，她又笑出了壹副快樂又狡詐的模樣。
“乖，小油菜。咱們繼續看戲。別去打擾妳爹娘的煮飯大計。”
嘿嘿笑著，不在意小娃兒壹臉不解的模樣，更不在意壹旁楚風邢聞言後壹臉羞愧的無語遮臉，她眼中看到的，是那大紅喜字，和穿的跟像祭祀用的五彩牲禮壹樣的兩個大紅人……
哈哈哈哈哈！光是想就讓她樂不可支！
跑的那麽快，虧她前壹刻還壹本正經的說，她不在意。
她不在意？
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