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六十五章籌備

　　李忘情開蒙得晚，被淡臺燭夜從外面帶回來時，人才五六歲那麽大，與她壹道入門的是長她十歲的羽挽情。
　　彼時海桑國剛滅亡於火隕天災中，羽挽情壹身的隕火瘡，硬生生靠著自身意誌覺醒本命劍挺了過來。也正是因為她這份堅強得到了行雲宗上下的認可，這才有資格拜入救她性命的刑天師門下。
　　相較之下，李忘情完全是個來路不明的小屁孩，每天只會呆呆地跟著唯壹熟悉是師姐走來走去，而當羽挽情壹筆壹劃地教會她認字說話後，她便時常問刑天師壹個問題。
　　「師尊，我是從哪兒來的？」七歲的李忘情問。
　　淡臺燭夜：「從河裏釣上來的。」
　　七歲的李忘情心滿意足地接受了，直到十四歲時，和同門比劃練劍，不慎劃爛了人家的乾坤囊，看了對方掉出來了壹堆妖精打架的秘籍。
　　那壹夜關門閉戶攻讀之下，李忘情終於知道了人是怎麽生出來的。
　　於是十四歲的李忘情又去詰問她師尊：「師尊，我是從哪兒來的？」
　　淡臺燭夜：「從井裏撈上來的。」
　　李忘情：「請不要再用對待三歲童蒙的胡話糊弄我，我就想知道是誰生的我？」
　　淡臺燭夜彼時沈思了壹下，道：「妳是我生的。」
　　李忘情很艱難地接受了她有可能是師尊的私生女這件事，追問道：「那我生母呢？」
　　淡臺燭夜：「妳沒有生母。」
　　李忘情：「……我沒有生母，但我卻是妳生的？」
　　淡臺燭夜：「可以這麽說。」
　　李忘情：「……」
　　這個問題沒有被追究下去，因為彼時彼刻，誤聽到這段對話的羽挽情深受刺激，咣當壹聲摔了刑天師用了兩百年的茶具，跑了出去。
　　這個誤會很快被解開了，因為李忘情憑直覺不認為她師尊這種千年釣魚佬配擁有老婆，找了追隨師尊時間最長的沈春眠確認了之後，果然發現自己又被他糊弄了。
　　沈春眠帶著她去了壹處被火隕天災摧毀的村落，說淡臺燭夜路過這裏時，從壹株被隕火點燃的李樹內聽到了小孩的哭聲，斬開來壹看當真有個小孩不知被誰扔進了樹洞裏。
　　所以這就是她姓李的原因。
　　真相大白後，李忘情將這個喜訊帶給師姐時，師姐難得高興了壹陣兒，當天就突破了壹個小境界。
　　李忘情很羨慕師姐的心態，那會兒她已經察覺出自己的資質不太對頭了，孰料她的礪鋒大圓滿壹卡就是五十年之久。
　　直至現在。
　　「李師姐好，這是上哪兒去？」
　　得了可以出去的允準後，李忘情左手牽著丹靈，右手牽著素魄，從四忘川走到三疊坪，壹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按以往的慣例，李忘情少不得要在這裏聽上些鄙夷之辭，但今日有所不同，大多數行雲宗弟子在註意到她身上所散發出的劍意後，目光深處都隱約帶上了壹絲嫉羨，甚至敬畏。
　　「去山下的觀瀾城逛逛。」李忘情道。
　　觀瀾城是行雲宗山腳下的壹座大城，雖不如禦龍京那般龐大，卻也是崇尚清修的罰聖山川中數的上的修士雲集之地。
　　「師姐是為了三都劍會做準備吧？」搭話的弟子笑道，「以師姐現在切金境的修為，何必親自勞頓，交代壹聲讓下面的弟子跑壹趟腿就是了。」
　　丹靈見慣了李忘情以前受過的奚落，聞言，挺胸擡頭道，「我們是要去采買壹些物什，只怕師兄以前克扣李師姐的靈石太多，待會兒不夠用就麻煩了。」
　　「丹靈……」素魄忙道，「何必如此。」
　　「我實話實說嘛。」
　　「好了。」李忘情開口打起了圓場，「時辰不早，還有別的要事，就不打擾師兄了，請。」
　　眼見得她拉著兩個小丫頭匆匆離開，被落了面子的那人冷哼壹聲，面容陰沈下來。
　　「平日裏壹副寬宏大量的樣子，背地裏還不是沒少向別人抱怨，如今得誌了，真是給臉不要……」
　　言罷，他發現周圍的人都在偷眼看他，又遷怒道：「關妳們什麽事？她的東西妳們誰沒占過，搶的時候沒見妳們這般有義氣！現在倒是壹個個裝起來了。」
　　他拂袖而去時，險些撞到壹個正在原地發呆的女弟子。
　　「沒長眼睛嗎！妳哪兒的？」
　　白霞回過神來，慌亂地退到壹側：「抱歉，師兄，我有些發呆。」
　　好在那人並不與她為難，等他離開後，有熟人問道：「白師妹，在看李師姐嗎？別羨慕了，人家是有機緣，還得了太上侯的青眼，差壹點就成了禦龍京半個主人，咱們哪裏比得上。」
　　「我不是在意這個，我……」白霞猶豫了壹下，腳步跟著李忘情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我忽然想起有別的事，今日就不對練了。」
　　……
　　半個時辰後，李忘情禦劍停在觀瀾城下。
　　此地仙霧繚繞，瓊樓玉宇，白石鋪地，往來的以散修居多，故而兜售寶物時，也大多隨意地在地上劃上壹個靈力圈，將法寶鋪在明面上，席地坐下來待價而沽。
　　「觀瀾城好像比幾年前大了許多吶。」
　　丹靈和素魄歡呼壹聲，瞬間撒手沒，李忘情壹把逮住比較乖巧的素魄，可丹靈不知找誰學了門身法，瞬息就鉆進了熱鬧的坊市裏。
　　李忘情壹時頭疼，拉著素魄進了城。
　　「我得給妳們兩個買對小孩用的如意鏡，免得妳們會亂跑……嗯？」
　　——妳可不要把我弄丟了，我會亂跑。
　　腦海裏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李忘情頓住了腳步。
　　又來了。
　　回行雲宗以來，時不時地就會有壹種怪異的感覺。
　　師姐也難查其因不，總擔心她是修為提升太快，導致心境不穩，這才出現的幻覺。
　　或許真的是幻覺吧。
　　看李忘情的神情再度恍惚起來，素魄擔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師姐，心魔又犯了？吃點宗主讓沈師叔煉給妳的藥吧？昨天才拿了新的來。」
　　「嗯，好。」李忘情拿出壹只玉瓶，當那藥丹剛蹭到舌尖，那針紮壹樣的苦味兒讓她直接把藥扔了。
　　「怎麽了？」
　　「我最近是得罪沈師叔了嗎……他怎麽往醍醐丹裏放血黃連？還是千年份的。」
　　「良藥苦口利於病嘛。」素魄道，「反正沈師叔煉了幾百顆了，再吃壹顆吧。」
　　李忘情捂著嘴搖搖頭：「算了，我沒事，等真犯病了再吃也不遲。」
　　「那好吧。」素魄道，「按沈師叔的交待，三都劍會中極難有機會打坐調息，咱們劍修不耐那些恢復靈力所用的丹藥，最好多備靈石，對了，師姐上次要煉的那副手套是不是還缺點什麽。」
　　「是。」李忘情點了點頭，「我禦龍京壹行，曾單槍匹馬越階擊退了死壤大祭司的那條黑蛇，其蛇蛻正是極品煉材，出發前我想融合陰陽金煉壹副馭劍手套。」
　　素魄又道：「等會兒丹靈會用宗門玉牌自己找回來的，咱們就先去采買師姐要的東西吧。」
　　這裏是行雲宗的下屬城池，李忘情也不是很擔心丹靈，便重新拿出如意鏡，神識沈浸入其中，不多時，如意鏡上便現出觀瀾城如今的熱鬧叫賣。
　　「新到劍胚壹批，適合宗門訓練新弟子。」
　　「器宗門下大師新造法寶，都是正品，假壹賠十！」
　　「百年舊隕，壹刀登天就是妳了，走過路過莫錯過啊~」
　　如意鏡是近半年來忽然泛用開的，百裏之內修士們但凡持有如意鏡，便能在其上匿名發言，相互交流，無需再像從前那般，等個玉牌傳訊，還時靈時不靈的。
　　「真方便啊。」李忘情不由得感慨道，「我這如意鏡是禦龍京有位蒲姓朋友送的，多虧了有她，我才順利逃過了太上侯那亂點鴛鴦譜的事。」
　　素魄好奇道：「為什麽呀，我聽說那禦龍京大太子是假死的，突然要娶妳，妳們見過嗎？」
　　李忘情慢慢搖了搖頭：「沒什麽印象，在花雲郡時我被卷入火隕天災，倒是因緣際會見過他弟弟。」
　　此時，李忘情掃見了如意鏡上閃過的壹條消息，放大了壹看，上面寫著——
　　「獵得比翼鳥壹對，半個時辰後，生拔啼血絲，當場拍賣，價高者得。」
　　「啼血絲……」李忘情微微皺眉，「前些年不是不準獵殺比翼鳥嗎，還生拔啼血絲，何必做這樣的噱頭。」
　　素魄嘶了壹聲，道：「是傳聞中，當著比翼鳥的面殺了它的伴侶，讓其啼血產生的絲線嗎？」
　　李忘情道：「正是，可那東西只是為了讓煉制出的法寶多壹層璀璨寶光，論堅韌根本不及它自然衰老時的卸羽，好好養著每年收壹回羽毛，不比造這樣的孽強？」
　　素魄單是聽聽就覺得難過，道：「要不然咱們去把它買下來吧，反正師姐妳煉那手套也就差這種堅韌的羽線。」
　　李忘情本來想說管不了那麽多，但想到世上珍稀的靈鳥大多來自海桑國，機會難得，四忘川連野貓都養了，也不差這麽壹對鳥嘴，便點點頭。
　　「我手頭還算充裕，走吧。」
　　她手裏的靈石是真的充裕，半年前那壹趟奇遇算是沒有白走，雖然細節記不太清楚了，但她的確是有了壹筆不小的財富，都夠盤下壹座小宗門了。
　　帶著素魄走走停停，不多時來到了壹處露天小拍賣場。
　　這裏的拍賣場隨意得多，壹個修士站在壹處高臺上，展示其寶物，周圍修士當場叫價，價高者得。
　　李忘情她們來得很巧，被分關在兩個籠子裏的比翼鳥剛被擡上來，叫價的是壹個黃衣修士，他手裏拿著壹把鋒利的彎刀，臉上帶著笑：
　　「在下是行商修士，頭次來行雲宗腳下開鋪面做生意，就是為了打響我葳蕤門的招牌。」
　　「此對比翼鳥，是在下花了十萬靈石購得，諸位平日裏只見過比翼鳥卸羽，可從未見過啼血絲是如何生出的，今日就給大家觀賞壹番，稍後若有意者，啼血絲當場售賣。」
　　十萬靈石，對比了壹下行情，倒是不虧，因為比翼鳥每年都會卸羽，壹根就要賣上五千靈石的高價，養上幾年斷不會虧本。
　　知道了底價，李忘情便氣定神閑地走上前去，剛要開口，便見壹個穿金戴銀、戴著水晶鏡的胖修士走上前來。
　　「好壹對比翼鳥，確實難得。在下正要去覲見行雲宗少宗主，正苦於無好禮伴手，不知道友可否割愛於我？靈石不是問題。」
　　李忘情擡頭望去，只見那人腰間別著壹塊玉佩，玉佩上寫明了其身份來歷。
　　半夏學舍，怎麽這般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