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九章 人間無道

　　目睹了汪健侯被抓，回到包房裏的同學們都表現得很沈默。
　　沒有人唱歌，也沒有人點歌。放完音樂的KTV大屏幕電視上反復播放著消防知識公益廣告和禁毒標語。那些禁毒廣告就像在提醒大家剛剛發生的事壹樣。
　　這壹次就連平時最喜歡炫耀自己見識的祝小東都沒開口，汪健侯被抓走帶給他的震撼顯然更強烈。祝小東沒想到汪健侯居然會栽在這上面，在他看來汪健侯只有壹種可能被人弄，那就是他得罪了更厲害的人物。
　　蘇亦凡到底算不算更厲害的，祝小東心裏沒底。
　　楚若是最後壹個回到包房裏的，她身邊有程水馨陪著，蘇亦凡倒是不用擔心。
　　回到包房裏，楚若第壹件事是抓起壹瓶啤酒，咕咚咕咚壹口氣喝光了。
　　喝光啤酒，目光灼灼地盯著蘇亦凡。
　　蘇亦凡聳聳肩，表示自己現在沒什麽想說的。
　　最後還是周蘭打破了沈默，有些膽怯地問道：“我們……要不要去看看汪健侯？”
　　龔亮平時也不是個愛沈默的主，見有人說話，立刻發表了自己i的意見：“這件事我們還是別插手了吧？看看汪健侯他爸怎麽做，要是他爸都沒辦法，我們去了看他，他也就是覺得更難受。”
　　不得不說大家在成長之後把人性都看得更透徹壹點，龔亮壹句話點破了當今許多人情世故的本質。
　　對於汪健侯這種人來說，在他落難的時候去探望也許並不能讓他覺得心裏更舒服壹些，反倒會覺得別人是在自己最慘的時候來笑話他。早些年比較落魄的生活造就了汪健侯的這種性格，幾乎稍微熟悉他的人都能想得到。
　　石磊這時候也不哈哈哈了，想了想說：“我給我爸打個電話，打聽打聽。”
　　祝小東也覺得這應該是自己表示的時候，摸出手機準備整理壹下人脈看看怎麽用。
　　不管是為了利益還是真的關心同學，蘇亦凡覺得這兩個人做得沒錯。但事情已經在弦上，他知道這兩人的努力註定徒勞無功。
　　正想著，蘇亦凡覺得自己手機有震動，掏出來壹看，是程水偷偷發給自己的幾個字。
　　“壹切已上路。”
　　毫無疑問，剛才圍觀人群中肯定有楚印安排的各種炒作愛好者。這種事對體制內的新聞工作者來說可能沒辦法第壹時間報道，網絡傳播卻是無限的。更重要的是，很多得到楚印授意的地方已經開始炮制報道，只要沒有封口令，各種新聞立刻就漫天飛舞。
　　蘇亦凡正想回壹個幹得好，原本昏暗的包房燈光忽然大亮。
　　不用擡頭蘇亦凡都知道是誰來了。那個很喜歡顯示自己存在的楚印總是這麽高調，難怪有人會不喜歡他。
　　身材矮小的楚印推開門走進包房的氣勢依然十足，身後也照舊跟著老熊和孔亮。對於包房裏這十來個年輕的高中生來說，楚印已經不是壹個星球的生物，他更像是存在於傳說中的那種宇宙怪獸，這些小動物們看見他連害怕的資格都沒有。
　　楚若剛喝了酒，正在程水馨身邊用紙巾擦臉，看到楚印出現立刻站起來迎上去了。
　　“爸。”
　　初中時代真正知道楚若家庭背景的人有不少，都是跟楚若關系特別好的。像祝小東和石磊這種平時目中無人慣了的還是第壹次看到楚印，本來想偷笑楚若的父親居然是這麽個矮子，壹看這個長相又聯系到諸多江湖傳說，頓時尿褲子的心都有了。
　　楚印的可怕對於女生來說則沒什麽效果，周蘭首先站起來甜甜地喊了聲叔叔好。其余的同學也有樣學樣，紛紛朝楚印問好。
　　面對自己女兒的同學，楚印沒有表情的臉上有了幾分笑容，對著大家回了幾聲。他照例掃視了壹番房間裏的人，目光最後停在蘇亦凡身上。
　　“大家今天好好玩，不用考慮消費問題。”楚印對自己女兒的同學已經算是極限地熱情了，“叔叔請妳們。”
　　隨後又對蘇亦凡說：“蘇亦凡，妳來壹下。”
　　大家吃驚，沒想到蘇亦凡已經跟楚若的父親熟到被直呼姓名的地步了。
　　蘇亦凡起身跟著楚印楚了包房。
　　老熊和孔亮壹左壹右地跟在楚印背後，兩個人都是身高比較不錯的那種身形，襯得楚印的身材更加矮小瘦弱。
　　“今天滿意嗎？”楚印在走廊裏問蘇亦凡。
　　整個4樓已經沒什麽人了，四個人索性走向旁邊的包房裏，在黑暗中面對面坐下。
　　“還好。”蘇亦凡說，“主要是楚若是不是滿意。”
　　楚印看著蘇亦凡，在黑暗中他的目光依然有點灼人：“我看得出，妳對我的安排不太滿意。”
　　蘇亦凡想了想說：“最開始是不太滿意，後來覺得想拖人下水都是人之常情，我也能理解。今天主要是那個女孩嚇到我了，她有十五歲嗎？”
　　“妳知道，我也是有女兒的人。”楚印對著這個少年居然真的解釋了，語速很慢，“如果我說她今年二十二歲，我信嗎？”
　　蘇亦凡腦海中閃過壹道靈光。
　　“妳是說……腦垂體發育不全？長大了也跟小孩似的？”
　　“對。”楚印說，“有的人就喜歡這口，她又無父無母沒人管的，前兩年在壹個KTV做了幾天，後來就被孔亮弄走做點別的。”
　　“那妳們的關系不會被老汪查到嘛？”蘇亦凡問，“關系那麽密切……”
　　“名義上我們沒有任何關系。”楚印淡淡地說道，“她的名字身份證都是假的，能查到的那種，也不會有閑人給她做真實年齡堅定。汪健侯上幼女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剩下的問題就是他的爛帳能被扯出來多少，老汪怎麽補救了。”
　　蘇亦凡都驚呆了，喃喃道：“太狠了……”
　　“妳小女朋友出的主意。”楚印說，“好主意。”
　　“…………”
　　楚印盯著蘇亦凡，適應了黑暗光線的蘇亦凡已經能看清楚印的表情了，依舊是那種沒有什麽變化的冷峻。
　　“我知道妳想說什麽。”楚印冷冷地說道，“妳覺得不好，覺得這麽做有違自己心裏的道德標註。小朋友我告訴妳，妳還是太年輕了，看不透這些。妳知道這個世界上最通用的標準是什麽嗎？”
　　蘇亦凡下意識地反問道：“是什麽？”
　　“是人間無道。”楚印說，“妳記住，沒有道理可以講。弱肉強食，妳死我活，這是人生向上之路的常態。如果妳連這壹條都堪不破，妳壹定會死很慘，我不會把女兒交給妳。”
　　蘇亦凡忍不住嗆道：“我也沒說讓妳把楚若交給我。”
　　楚印沒跟蘇亦凡就這個話題爭論，他問道：“妳那個小女朋友家裏條件也算不錯，妳覺得她能同意自己女兒當妳小三嗎？”
　　“…………”
　　蘇亦凡沒想到楚印忽然來著麽壹句，只能閉口不答。
　　楚印呵呵笑了，蘇亦凡在自己面前為數不多說不出話的樣子看著真痛快。
　　“她的父母不能，我能。”楚印說，“我保護不了楚若壹輩子，現在我年紀不大，還能拼壹些日子。將來我不行了，如果妳能保護楚若，我願意把她交給妳。”
　　蘇亦凡覺得自己沒法跟楚印說下去了，他站起來要走。
　　“妳說這些話跟楚若商量過了嗎？”
　　“妳覺得楚若會反對？”
　　蘇亦凡覺得楚印完全不可理喻：“妳瘋了……讓自己女兒當別人小三，妳真是她親生父親？”
　　楚印仰起頭淡淡問道：“是啊，不當小三，然後看著自己老公找小三就能幸福了？”
　　以現在自己對這個社會的了解，蘇亦凡還真不敢回答楚印這個問題。
　　楚印也不是真的想要蘇亦凡回答，看這小子又壹次沒言語上頂自己，起身就走。
　　“妳們玩，我去還老馬人情。”
　　汪健侯在金凱撒出事，生意居然能繼續，可見老馬的人脈之雄厚。但隨後老馬會不會背上壹個坑老汪兒子的黑鍋，就要看老汪是不是那種出點事就株連別人九族的人了。以楚印和老馬對老汪的了解，他還真是那種人。
　　蘇亦凡哪裏還有心思玩，回去之後見同學們依舊沈默，硬著頭皮主動提議道：“要不，今天先散了吧？”
　　學生也分階級，這些人當中以祝小東和石磊為說上句者。蘇亦凡回到包房的時候，兩人正在竊竊私語交換關於楚印的壹些情報，看見這位跟楚印出去聊天歸來的老同學，立刻贊同蘇亦凡的提議。
　　“是啊，太晚了，咱們先撤吧。”
　　天可憐見，其實現在連八點都沒到，祝小東能違心說出“太晚了”三個字，可見其社會大學功力已經不是新生水準了。
　　隨著同學們壹個個告辭離去，壹直留在最後的楚若目光始終停在蘇亦凡臉上。
　　看熱鬧的程水馨覺得現在要是給楚若壹個尾巴裝上，她都能對著蘇亦凡狂搖。
　　偏偏程水馨今天還抱著點私心，她總覺得這個狀態下情緒不太穩定的楚若不適合跟蘇亦凡單獨待在壹起。
　　“楚若妹妹，不如我送妳回家吧。”程水馨主動挽起楚若的手，動作之自然讓後進演技派楚若自愧不如，“叔叔還有事要做，妳在這裏也不太方便。”
　　面對笑意盈盈的程水馨楚若能說什麽呢？她發現自己果然還是太嫩了，剛才還覺得靠得住又貼心的大姐姐，壹瞬間把自己的願望給破壞了，自己還沒法生氣。
　　楊冰冰就在蘇亦凡身後掩口笑，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在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