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七章 歸合

　　張禦看著那壹片骸骨海洋，從那裏流傳出來的熱流依舊在往他身上湧入進來，不過他沒有立刻專註吸攝，而是查檢了壹下自身。
　　天壹重水這壹次建功不小，不但溝通了兩者，並且成功抵擋住了最後那異神力量的侵襲，著實消耗了不少，此刻已是陷入了某種沈寂之中，只能等待著其自行恢復了。
　　而他方才雖只與那銀環進行了短短片刻的接觸，可身軀之中所可容納的源能卻是壹下填補了大半，可謂取拿到了此前從來沒有收取過的豐厚收獲。
　　要知道，自他每壹章書都是六正印齊修以來，神元每回都是積蓄不了多少就會耗去，還從未有如眼下這般充沛過。
　　有了這些神元，完成“正我”之印當也是足夠了。
　　而壹旦取拿到了三元，那麽他就能看清自身前路，明了該是如何去往上境了。
　　只是這裏地陸深處，並不合適修持功法，需得等回去之後再繼續了。
　　他思定之後，在天中緩緩落下，站定在壹具巨大的骸骨頭顱之上，此間剩下的源能他自也不會放過。
　　不過這些骨骸太多太散，他也不耐去逐壹翻撿，索性便就站在此間吸攝。
　　隨他逐漸加大吸攝力度，僅只是三天之後，那些蘊藏有源能的骸骨就是全數化為了大堆骨粉。
　　他再是感受了壹下，見再無半分熱流存在，便就足下壹點，騰空飛去，重新回到了白舟之上。
　　回到主艙之內，他轉目看向懸掛在艙壁上那幅圖卷。
　　有意思的是，好像上面所有的圖畫都被重新打亂後又換了壹個位置，再也找不到之前那壹幅有那羽衣星冠道人的圖畫了。
　　他心下壹思，很可能是他當初以自身的神異力量催動了畫卷顯圖，才使得上面出現了關於他的壹些預示。
　　不過這幅畫顯然是也並非無所不能，而是基於已然存在的條件而進行的未來演化。
　　比如他是先得了那異神的記憶，生出了去尋那沈睡巨人的念頭，這幅圖卷才會把他與巨人聯系起來。
　　再比如，那龐立所化的混沌怪物未曾出現之前，圖上也沒有出現這東西，直到其人在向他追逐而來的時候，方才在上面有所展示。
　　這幅畫雖然沒有想象中那般玄妙，但至少提供了某種預兆，而這預兆目前看來而是有極大可能發生的。
　　只是就在他思索之間，忽然又覺有異，壹擡頭，卻見畫卷壹角浮現出了壹個場景，只是當他看到那副場景時，眸光微微壹凝，而與此同時，整幅畫卷忽然燃燒了起來，而後化作無數黑屑飄散而下。
　　他站在主艙中深思了許久，這才回到主座之上，將舟首往西撥轉，臨走之時，他往下方看有壹眼。
　　諸多往西遷徙的土著部落都有預言，說是地陸深處有強大之物即將醒來，那會否就是那個沈睡之中的巨人？
　　現在還很難說。
　　不過東庭都護府既與本土恢復了聯絡，就算都護府和東庭玄府對抗不了，背後也還有玉京和玄廷，總之不會像當年壹般孤立無援了。
　　念頭轉過，他把心光壹催，駕馭白舟往回飛轉。
　　這壹次因為需的時時對照土著記憶之中的路線和景物，所以飛遁較緩，而回去路上則是快上許多，縱然有濁潮影響，不過兩天時間，就回到了瑞光城中。
　　在泊舟天臺上停落下來後，他出了飛舟，邁步走入內城。
　　此時已是到了十二月月底，再有壹天就是年節了，城中已是有了年節的濃厚喜慶氣氛。
　　街頭之上家家戶戶掛起了紅彤彤的造物燈籠，寬敞的石板大道兩旁熱鬧喧囂，人流往來如織，人人精神飽滿，衣著整潔幹凈。
　　自東庭與本土恢復聯絡後，因為無有了有威脅的外敵，都護府與青陽壹般，重點都是落在革除舊弊，改善民生之上，幾年下來整個都護府內外俱是為之煥然壹新。
　　正邁步之間，身後光芒微微壹閃，許成通出現在了他身側，恭敬言道：“巡護。”
　　張禦道：“什麽事？”
　　許成通道：“回稟巡護，巡護多日前離開後不久，許某本在啟山修持，可是卻是遇到了壹個疑似已然成為混沌怪物的修道人的襲擊。
　　我與玄府壹位陳道友合力與之周旋，本擬將它拿下，只是此後又來了兩個修士，將此人救走，我們唯恐都護府和玄府受襲，也就沒有去追。
　　後來又知，駐紮在安山山脊之上的壹支飛舟艦隊發來報書，說是察覺到有東西從頂上飛過，看去似是壹團黑氣，我疑就是那混沌怪物。”
　　張禦聽了下來，心下頓時了然，這混沌怪物背後果然是有人在推動的，他道：“這混沌怪物當是來尋我的，我已是將之殺死，無需再慮。”
　　許成通臉上露出驚容，道：“竟是去找巡護了？”隨即又現出鄙夷不屑之色，道：“這等怪物又怎知巡護能為，真是自尋死路啊。”
　　張禦道：“過去這幾天了，那兩名道人的來歷可曾查出來了麽？”
　　許成通忙道：“玄府查到了那兩名修道人居住之地，現在已是封鎖了起來，正在查證之中，不過……”他低聲道：“從那人遺落下來的東西推斷，很可能與正清壹脈有些牽連。”
　　張禦眸光微閃，道：“知道了。”
　　許成通又道：“還有壹事，陳道友認出，那混沌怪物的身份，很可能是原來姬守鎮的弟子龐立，玄府懷疑姬守鎮的師兄泰正平與此事有關，故是將他暫時看押起來了。”
　　張禦道：“人在何處？”
　　許成通道：“就在原來姬守鎮居住的宅院之內。”
　　張禦點了點頭，他讓許成通自去，自己則往姬道人原來所居之地過來，門外則有玄府弟子看守，這些弟子俱是認得他，得知他要尋泰正平，本擬直接放他進去，不過他仍是按規矩留下了簽名落印，這才往裏來。
　　泰正平此時正在神色消沈的坐在正堂之中，聽得腳步聲，擡頭壹看，見是張禦到來，便是起身壹禮，道：“張玄正。”
　　張禦看著他道：“泰道友，前幾日我在安山深處遇到妳那師侄了。”
　　泰正平心頭壹沈，吸了口氣，擡目看向他，道：“不知他如何了？”
　　張禦目註他片刻，見他其意情緒完全出自於自然，並非偽飾，能看出這件事情應該與其無關，便道：“當時我壹人去往安山深處有事，妳那師侄卻是追了上來。當時他已然化作了混沌怪物，再無有恢復神智的可能了，我自是下手將之滅除，免得生出禍端，牽連他人。”
　　泰正平嘴唇微微顫抖了壹下，他頹然道：“張玄正所為，乃是正理，無從指摘，泰某無話可說，只是……”
　　他憤然言道：“我只離開了大半月，我那師侄怎就會變成變作混沌怪物的？這裏面定然是有人在弄鬼！”
　　張禦淡聲道：“此事背後的確有人在暗中推動，如今正在查證之中，只是到底是誰，尚還沒有定論。”
　　泰正平看向他道：“沒有定論？那就是有線索了？”
　　張禦道：“此事我不便明言，泰道友可自去玄府問詢。”說完之後，他擡手壹禮，便自裏轉了出來，對著門口兩名弟子，道：“這人當是無礙。”
　　交代過後，他徑自回到了自己那處位於泰陽學宮的居處之中，青曙在他離開之前曾得有關照，壹直在此間整理布置。
　　他見門口堆了不少東西，問過青曙才知，這些卻是都護府和學宮之中送來的年禮，因為送禮的人實在太多，而且都是壹車車的送，連地窟都是擺不下了，所以只能堆放在外。
　　他道：“擺在這處不好看，也是礙事，眼下用不到的，可先搬去白舟之上。”
　　青曙道：“是，先生。”
　　張禦直接來到了天臺之上，在矮幾之前坐下，拿起上面這幾日的報紙翻看著，只是未過多久，他心中壹動，他站了起來，來到平臺邊沿處，看著柳光遠遠走了過來，待其人至近前，才道：“柳兄怎麽來了？”
　　柳光走至近前，對他壹拱手，笑道：“我邀張兄去往柳府過年，張兄不至，那麽我只好厚顏而來了。”
　　張禦道：“柳兄且上來說話吧。”
　　柳光欣然應下，他走入宅內，行至平臺之上，站在此間，他看了眼外間景物，感慨道：“我猶是記得，當年那時候都護府還未與本土恢復聯絡，我與張兄也是在此觀看萬家煙火，祝願天夏永昌，如今多年過去，景物雖變，但此心尤在。”
　　張禦也是點頭。
　　“對了。”柳光站了片刻後，似是想起什麽，自袖中拿出兩枚錢幣，笑道：“這時候到張兄門上，若不攜禮，怕是讓人笑話，張兄是修道人，尋常禮物我怕俗氣，便贈以此物，望張兄不要嫌棄。”
　　張禦接了過來，見這是兩枚鑄造精美的銀幣，但與天夏金元不同，是中間留孔，取天圓地方之意的古錢幣樣式。
　　正面四字是“歸合安定”，反過來壹看，背後四字為“萬民同樂”。
　　柳光道：“這是歸合幣，都護府歸復之後所造，當時第壹批正幣鑄了三百七十五枚，恰合當年天夏大玄歷之數，這兩枚乃是其中第壹批正幣，我便贈給張兄了。”
　　張禦點了點頭，擡袖壹禮，道：“柳兄此禮，我很喜歡，我便收下了。”
　　柳光壹笑，隨後把雙袖壹展，道：“除了這些，我可什麽都沒帶，只能在張兄這裏討杯水酒喝了。”
　　張禦道：“柳兄既到我這裏，我自當招呼好。”
　　這個時候，天光雖未完全黯淡下來，可外面爆竹聲卻是陸續響起了，過了壹會兒，又有壹團團璀璨煙花在上空爆開。
　　他轉目看去，有若琉璃般的眸子中映照出壹道道絢爛的煙火。
　　過了今夜，又將是天夏新的壹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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