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8章 天下莫不相爭

　　湯唯和陳玄丘在棋盤峰上切磋技藝時，涅盤組織也沒有閑著。
　　有關陳玄丘的事跡，中京百姓知道的普遍的是如何以神跡降下糧食，解決了百萬難民之劫，以及平東夷之亂。而平東夷之亂，過程他們也不甚了了。
　　至於其他的事，他們就更不知道了。
　　涅盤的人早就化整為零，散入各行各業，如今他們以奉常寺主大選為契機，開始了對陳玄丘不間斷的宣傳。
　　陳玄丘在姬國以壹人滅壹宗，以壹人搞得整個姬國灰頭土臉，很多細節都被添油加醋地宣揚了出來。
　　而百姓們在成為“自來水”繼續傳播的時候，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地再度進行了誇張，其結果就是……
　　已經有人打算寫壹部《陳玄丘傳》了。
　　腦瓜靈活的人，直接在茶樓酒肆開始說書，說的就是陳玄丘的種種神奇經歷。
　　還別說，這個故事人氣很高，成了各大酒樓茶肆招攬客人不可或缺的保留節目。
　　陳玄丘在民間的聲望如此高漲，自然而然影響到了奉常寺。
　　因為奉常寺的中高階神官大多有家室，而低階神官也因為奉常寺裏三倍於他們的雜役下人，把外界的消息，源源不絕地傳遞了進來。
　　民間在為陳玄丘造勢，陳玄丘的聲望節節攀升。
　　王宮裏，殷受和眾大臣的對立情緒也是節節攀升。
　　殷受打定主意要立蘇夫人為後，而百官堅決反對。
　　反對的理由五花八門，有從禮法上的，有擔心成為姬國攻訐的壹條罪名的，有擔心各諸侯國恥笑的，不壹而足。
　　但殷受任妳如何說項，他就只堅持壹條：那是我最愛的女人，我要給她最大的榮光！
　　宮殿上，殷受瞪著下邊不斷苦諫的眾大臣，冷笑連連：“妳們不必說了！寡人心意已決，擇日冊封茴香夫人為大雍王後，立即籌辦冊封大典！”
　　沐首相也很幹脆，直撅撅地捧笏壹禮：“臣，不敢奉詔。”
　　殷受又瞪向簡登隆，簡相也是捧笏壹禮，大聲道：“臣不敢奉詔。”
　　殷受壹指費仲，喝道：“費大夫，妳……”
　　費仲很害怕，雖然他想拍殷受的馬屁，可首先他也不認同這麽做。
　　更重要的是，這要是答應由他來操辦，他得罪的可不只是朝臣吶！
　　西方姬國會把這列為反雍的壹條罪名：天子昏庸。
　　而天子昏庸的標準之壹，就是重用奸臣。
　　八方諸侯也會恥笑。
　　大王宮中新納的眾妃子都是諸侯之女，這些和大王結了姻親的諸侯，也壹定會把怒意發泄在他身上。
　　那麽，壹旦大雍對姬國之戰壹路順利還好，壹旦稍有挫折的時候，可以想見，朝臣、各路諸侯，宗親王族，軍方，全都會跳出來找替罪羊。
　　那替罪羊能是誰？
　　他可不是陳玄丘，壹旦滿朝文武向他發難，大王不可能為了保他，與滿朝文武為敵的。
　　所以，費仲壹捂胸口，氣喘籲籲地道：“臣……臣近來心悸不已，正要向大王告假，休息幾日，實在……實在精力不濟了。”
　　殷受冷笑著向費仲身邊看去，咦？費仲和尤渾壹向是費不離尤，尤不離費的，怎麽尤渾不見了？
　　殷受道：“尤渾呢？”
　　有大臣上前稟報道：“尤大夫壹早請旨，往陸臺巡視建造進程去了。”
　　殷受壹拍額頭，對喔，光顧著跟他們嘔氣了，把這事忘了。
　　萇茴大夫正雄赳赳氣昂昂地看著殷受，只等大王問他，他也要氣宇軒昂地拒絕。
　　不料，殷受卻是長身而起，仰天大笑：“好啊，妳們都不奉詔，是麽？那又如何，寡人自己扮儀賓、扮司儀，主持寡人冊立王後之典！退朝！”
　　殷受威風凜凜，轉身就走。
　　蜚蠊趕緊拍馬屁道：“大王什麽都好，就是性情優柔，有婦人之仁，如今果毅堅決，霸氣無雙，先王若泉下有知，壹定會大感欣慰的。”
　　馬瀟苦笑道：“大王果決是果決了，卻是因壹女子而性情大改，這……”
　　沈洄正色道：“男人要成熟起來，因為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就是他心中此時最重要的事，這種事他能堅毅果決，何況其他？”
　　馬瀟撫掌道：“聽妳壹說，馬某茅塞頓開，正是如此，臣為大王慶幸，為我大雍慶幸啊。”
　　上大夫萇茴從他們身邊走過，把噎住的那口氣呸向他們，悻悻地罵了壹句：“呸！三個馬屁精！”
　　三人怡然自得，不以為忤。
　　他們知道，方才這番言論，殿上的燭照內侍壹定會稟報大王的。
　　雖然他們沒敢公開站出來支持，那是因為人微言輕嘛，大王會記在心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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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對妾身的情意，妾感激不盡。妾已非完璧之身，能蒙大王如此青睞，已是感激不盡。大王千萬不要為了妾，而去與百官生出嫌隙。其實這王後之位，妾不希罕，妾只要能得大王歡心，足矣。”
　　“香兒，妳不在乎，可寡人在乎啊！”
　　殷受挽住了蘇夫人的手：“旁人都道寡人為天下之主，能喜歡了妳，是妳的福分。寡人卻明白，能讓妳接受寡人的情意，於妳而言，又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寡人不能負妳。”
　　蘇夫人比他年紀大，現在正得寵，再過十年二十年呢？
　　人老珠黃時，又會如何？
　　要說她毫不擔心，怎麽可能。
　　但要是成了王後，那便不壹樣。不能以色侍人時，貴為王後，也依舊有著最大的保障。
　　殷受知道她的忐忑所在，所以想用實際行動，叫她放心。
　　殷受又道：“更何況，任他們說的天花亂墜，何嘗沒有拿捏寡人的意思？若是這件事寡人能迫於百官之威而讓步，那麽，廢除農奴之制，更是與舉世為敵，介時，寡人又該如何？誰讓壹步，關系的不僅僅是這壹件事。寡人要讓他們習慣服從寡人這件事！”
　　殷受輕輕把蘇夫人攬在懷中，柔聲道：“當然，冊後，本是要百官參與的。就像只有王後入宮才能走禦道正門，這是名，名正則言順。如果百官不拜，妳如何母儀天下？如果眾妃嬪不拜，妳如何統馭六宮？
　　妳不要以為寡人莽撞，寡人壹向性情優柔，那是性情。但要說心思之細膩，可是少有人及。寡人早想過了，若關起門來冊立妳為後，而百官不認同，早晚是個麻煩。寡人會想辦法的。”
　　殷受微微壹笑，道：“‘陸臺’在百萬民夫建造下，進度神速，寡人已讓尤渾前去巡視，詢問進度，待‘陸臺’建成之日，寡人要親領百官與大內，前往‘陸臺’，介時，我會在那裏公開冊立。”
　　殷受說到這裏，劍眉壹挑，殺氣騰騰地道：“寡人倒要看看，那時候，他們誰敢棄了寡人，拂袖而去！”
　　蘇夫人美目閃動，崇拜地道：“大王思慮竟如此周詳，妾還擔心大王使性兒呢。”
　　殷受幹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和這些愚腐的老家夥們鬥，就要懂得動心眼兒。當然啦，陳玄丘也給寡人出了些主意，哈哈。”
　　他這壹說，蘇夫人不禁動容：“妾聽妲己說，陳少保今日要去爭什麽寺主，妲己壹早就趕去奉常寺了，他那裏要不要緊？”
　　殷受不以為然地道：“不用理他，早晚他還是要回來朝中輔佐寡人的。他能當上寺主最好，多壹分資歷嘛。當不上，也沒關系，只要寡人信任他，看重他，這就夠了。”
　　說著，殷受看著蘇夫人嬌艷的雙唇，笑吟吟地道：“此間無人，香兒，咱們不如……”
　　蘇夫人輕輕捶了壹下他的胸口，嬌嗔道：“大白天的，不許胡思亂想。”
　　殷受嘿嘿壹笑，道：“朝堂上，被那些狗官惹了壹肚子火，這火都是因妳而來，妳要負責嘛！”
　　殷受說著，不顧蘇夫人抗議，打橫兒將她嬌軀壹把托起，便興沖沖往寢帳裏鉆去。
　　奉常寺大神宮裏，陳玄丘此刻才是真的七竅冒火，奶奶個熊！他被算計了。
　　這第壹關，竟然不是比資歷！
　　嘴上無亂，辦事不牢，茗兒丫頭太坑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