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0章 鯨吞萬物壹只瓠
青萍 by 月關
2022-4-15 21:51
殷受、湯少祝和茗兒剛剛沖到山上,就見土原之上,陳玄丘拉著馬步,壹劍高舉。對面姜道人仙氣飄飄,含笑而立。
意料中陳玄丘與王慶的殊死決戰場面並沒有出現,三人頓時松了壹口氣。
陳玄丘沒有發現他們,聽了姜道人這句話,陳玄丘心頭怦地便是壹跳。
旁觀眾人都露出了愕然之色,什麽鬼?妳喊他壹聲?喊就喊了,答應就答應了,又能怎樣?
倒是有些見多識廣的人,知道南疆巫蠱之術中,有些法門是要受法者答應的,難不成姜道人也懂得這種術法?
陳玄丘聽了姜道人這句話,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前世看過的《西遊記》。
如果那些神話傳說確有依據來例,只是後人道聽途說,有所變化,然後把那些人物、故事以及諸般法寶、法門,編入了壹本小說,那裏邊多多少少就還會有壹些真實的影子。
那裏邊,與此刻最相仿的壹幕,就是金角大王要收了孫悟空那壹幕了。
曾有人說,這等施展寶貝的方法,只有咱們中國文化才獨有,因為有些西方人那名字實在太長,有的長達幾百字,在他們的神話傳說中,就不可能出現這種法寶。
比如妳說:帕布羅·叠戈·荷瑟·山迪亞哥·弗朗西斯科·德·保拉·居安·尼波莫切諾·克瑞斯皮尼亞諾·德·羅斯·瑞米迪歐斯·西波瑞亞諾·德·拉·山迪西瑪·特立尼達·瑪利亞·帕裏西奧·克裏托·瑞茲……我叫妳壹聲,妳敢答應麽?
這名字妳都不可能記得全。但是,陳玄丘可是記得他讀過的那個故事裏邊,其實是不分真名假名長名短名的,只要他叫了妳,妳應上壹聲,便會被那法寶收取。
在陳玄丘想來,大概是他喚妳的姓名,只是為了給他的法寶標記壹個定位。所以妳做出反應,那便生效。
陳玄丘怎麽肯上這個當?不管他喚的是陳玄丘還是玄丘陳,陳玄丘都壓根兒不想應聲兒,他只哈哈壹聲笑,然後……調頭就跑!
四下圍觀群眾見了登時愕然:妳又跑?妳就是答應他壹聲又能怎樣?這是跑上癮了麽?
不料,陳玄丘只是哈哈壹笑,姜道人手中那只紫皮葫蘆,便突然噴出壹團氤氳紫氣,呈螺旋之狀,向外噴射。
那紫氣壹出,立時形成壹股強大無比的吸力漩渦,已然縱身逃出七八丈遠的陳玄丘被那勁力壹吸,呼地壹聲懸停到了空中,整個人打橫兒被攝向紫皮葫蘆。
陳玄丘正發力跑著,只覺身子壹輕,登時壹陣天旋地轉。他擡眼四顧,就見四下裏盡是紫氣星雲,氤氳流轉,仿佛有千萬裏之廣,余此之外,什麽都看不見。
陳玄丘頓時驚駭莫名,心中只想:“該死的,敢情老子哼唧壹聲都算啊。妳那小說也不寫的明白壹些,我作為壹個穿越者的優勢福利呢,妳他娘給我貪汙了啊?”
四下圍觀者駭然看著,就見那股紫色雲氣,把陳玄丘壹把攫了回來,急速旋轉著吸向葫蘆口兒。
陳玄丘越是接近葫蘆口,身形便越加縮小,及至被吸到那葫蘆口兒時,眼力稍遜的都已看不見陳玄丘的身形了。
陳玄丘身在其中,卻未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縮小,他抱怨吳承恩的念頭未了,眼前已是陡然壹暗。
就見最後壹縷紫氣縮回了紫皮葫蘆,姜道人壹把插上塞子,哈哈大笑起來。
“放他出來!”茗兒壹見大驚失色,利劍不假思索便出鞘揮去,壹道白虎庚金劍氣,在地面上犁出壹道深溝,嗤然壹聲,飆向姜飛熊。
“嗯?”姜飛熊眉頭壹皺,旋身壹轉,那道劍氣貼身而過,擊中了遠處壹方巨石,“轟”地壹聲,那塊石頭便被擊得粉碎。
好厲害的劍氣!
姜飛熊眼見壹劍之威如此威猛,不由目光壹凝,看向茗兒。
這時殷受已經握著刀,咬牙切齒地逼近過來:“馬上、放我大哥出來!”
姜飛熊目光壹閃,他壹直以為陳玄丘是獨自壹人,想不到他竟還有同伴。既然是陳玄丘的那同伴,那麽……
姜飛熊殺心壹動,左手壹旋,地面上立時氣流湧動,迅速凝成了壹個半實質的巨人,那巨人的下體部分仍然是旋轉的氣流,上半身卻呈現出魁梧強壯之態,獰笑著探出壹只大手,抓向殷受。
殷受鏗然壹聲拔刀出鞘,正要揮刀向那氣漩巨手劈去,壹旁傳來湯少祝壹聲大喝:“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敕!”
壹道陽火神雷從殷受身旁“轟”地壹聲席卷而過,陽火神雷擊中那只風精靈的巨掌,將那風氣所化的巨人登時炸碎,化作壹股龍卷風,呼嘯著卷出了土原。
湯少祝緩緩上前,拱了拱手,沈聲道:“飛熊先生,別來無恙!”
姜飛熊曾周遊天下,亦曾前往中京拜見過大雍天子,當時還曾與大雍太師坐而論道,那時湯少祝就在壹旁侍奉。
姜飛熊只看了壹眼,就認出了湯少祝身份,臉上不禁露出壹絲驚喜訝然神色,道:“哎呀,竟是湯少祝,妳我中京壹別,該有兩載了吧!湯少祝怎會在此?”
湯少祝道:“中京有壹邪修宗門,盅惑官吏,褻瀆神祇。湯某自中京壹路追殺過來,到了姬國。”
四下圍觀群眾壹聽,這又是壹個狠人。
陳玄丘把鬼王宗殺了個精光。
這位追殺萬裏,從大雍中京壹直不依不饒地殺過來,竟然也是要追殺人家整個宗門。
難怪他是陳玄丘的朋友,這可不就是‘魚找魚,蝦找蝦,王八找個鱉親家’麽?
姜飛熊訝然道:“能觸怒奉常寺,勞動妳湯少祝出手,想來那邪修宗門定是做下了神人共憤之事,卻不知是什麽門派?”
湯少祝淡淡地道:“從今往後,世上已經再也沒有這個宗門了,提來無益。飛熊先生……”
湯少祝話風壹轉,肅然道:“陳玄丘乃是在下的朋友,我不知道他因何事得罪了先生,能否請飛熊先生看在家師的面上,饒他壹次。”
姜飛熊笑道:“莫要說是尊師的面子,便是妳湯少祝開了金口,姜某只是壹介江湖散修,又豈有不遵從的道理。”
茗兒聽了臉上壹喜,卻聽姜飛熊嘆息壹聲,又道:“只可惜,這陳玄丘乃是姬侯下令緝捕的兇頑,已然下令壹旦遇見可著即誅殺。姜某方才本也想放他壹馬,奈何他不肯就範,所以麽……”
姜飛熊拍了拍腰間的紫皮葫蘆,惋惜地道:“此瓠名曰鯨吞,可吞天下萬物,卻向來只進不出。那陳玄丘壹入此瓠,便是老夫想放他出來也做不到了。壹時三刻之內,他就會化作壹攤膿水,普天之下,再無人能救得了他。”
“什麽?”湯少祝聽了,臉色頓時壹變。
他這才是第壹次看到陳玄丘,就只看了壹眼,陳玄丘就鉆進葫蘆去了。
但三王子和小師妹卻與陳玄丘情誼深厚,如果陳玄丘就這麽糊裏糊塗地死了,他二人豈肯甘休?
殷受果然大怒,厲聲叫道:“妳放屁!怎麽就會死了,妳快放他出來,否則,我絕不與妳善罷甘休。”
茗兒沒有說話,但她手中的劍已經慢慢揚了起來,壹頭青絲無風自動,發尾上揚,使得那張白皙的俏臉,看起來有如魔女臨凡。
姜飛熊苦笑壹聲,搖搖頭道:“姜某壹向以蔔、相之術行走世間,於搏擊壹道實在了了,也就只有那麽壹兩種護身的法門,不得已而用之。
姜某並未打誑語,壹入此瓠,確是有死無生,再不可能生還了。不信妳且拿去瞧瞧。”
現場在上百號人盯著,姬侯此時尚未謀反,所以有大雍奉常寺的少祝在此,姜飛熊無論如何也不能動手了,除非他有本事把在場所有人都殺個幹凈,不留壹個活口。
因此,姜飛熊故作大方,揚手就拋出了腰間的紫皮葫蘆,大大方方地把這至寶拋給了殷受。姜飛熊如此風範,倒是令在場眾人為之心折。
殷受接過葫蘆,立即拔下葫塞兒,先猛力搖了搖,又倒過來顛了顛,葫蘆裏沒有壹點響動,也沒有什麽東西掉出來。
殷受不信邪,又用力拍了拍葫蘆底兒,裏邊還是沒有什麽東西出來。
殷受又把那葫蘆嘴兒湊到自己的眼睛上,睜壹只眼閉壹只眼地往裏瞧,烏漆麻黑的什麽都看不見。
茗兒見他這番動作,心中焦急不已,壹把就搶過了葫蘆,道:“我來!”
茗兒把那葫蘆往空中壹拋,壹劍就向那葫蘆淩厲地斬去。
湯少祝見了心中壹驚,真要是弄壞了姜道人的法寶,只怕他不肯甘休,那時只怕自己的身份也難以令他產生顧忌了。
湯少祝急忙阻止叫道:“不要莽撞!”
姜飛熊卻是哂然壹笑,道:“由她去!”
茗兒狠狠壹劍,劈在那紫皮葫蘆上。方才她那壹劍,只是劍芒激射,就把十數丈外的壹方巨石劈得粉碎,但此時這壹劍劈在那紫皮葫蘆上,竟連壹個印兒都沒斫出來。
那懸空的紫皮葫蘆被她壹劍劈中,滴溜溜地淩空壹轉,便飄向姜飛熊手中。
姜飛熊只手壹伸,接住葫蘆,葫蘆口兒對準殷受,又喝壹聲:“封!”
殷受拿在手中的葫蘆塞子便嗖地壹下飛過去,正塞住那葫蘆嘴兒。
姜飛熊把那葫蘆往空中壹拋,仍舊化作烏蓬船兒大小。
姜飛熊縱身壹躍,便穩穩地站在了葫蘆上面,向湯少祝拱了拱手,朗聲道:“此子乃是姬侯下令誅殺之人,姜某此番前來,亦是受托於姬侯,這就回去復命了。湯少祝,後會有期!”
姜飛熊說罷,那葫蘆嗖地壹下,就向岐州城方向飛去,速度比起來時,何止快了壹倍。
“狗賊,妳不要走!”
殷受壹聲大罵,剛舉起刀來,茗兒已“嗖”地壹聲,從他身邊掠了過去。
茗兒拔足疾追,堪堪追到土原的另壹側沿邊,那姜飛熊已乘著葫蘆飛得無影無蹤,哪裏還追得上。
茗兒提著劍,呆呆地站在土原邊上,壹時心亂如麻:“他這就死了?我……我要如何向妹妹交代!他怎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