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3章 引弓待發

　　朝堂之上，公卿大夫濟濟壹堂。
　　排在前列的是首相沐衍、亞相簡登隆，太師談琰、上大夫楊東彬等幾位。
　　今年雍國風調雨順，收成不錯，除了東夷地區有點亂子，整個天下還算太平，所以眾公卿們也沒什麽緊要的事兒。
　　今兒循例上朝，大家尋思著等王上來了，點個卯也就各自摸魚兒去了。
　　不料，雍王天子擺駕臨朝，登上王座後，卻是面有陰霾，神色不豫。
　　眾公卿見了都不禁暗自揣測，出什麽事了，國君貌似不太高興啊。
　　待百官禮畢，雍王清咳壹聲，自有寺人總管揚聲向百官詢間可有人奏事，百官本來也沒什麽大事可奏，今天見天子似乎心情不好，所以都很識趣地沒有開口。
　　雍王擺擺手道：“既如此，散朝。首相、亞相、太師、諸上大夫留下！”
　　眾公卿聽了，就知道王上必定有要事與幾位重臣商議，便各自散了。
　　待朝堂上只剩下幾位重臣後，雍王天子才道：“眾卿，寡人收到壹個重要消息。”
　　他頓了壹頓，才緩聲道：“西方九國諸侯長周昌，有反心！”
　　眾大臣壹聽倏然變色，唯有太師談琰跪坐於蒲團之上，神情依舊淡定。
　　首相沐衍驚訝地道：“國君，這消息可屬實麽？”
　　雍王道：“向寡人匯報此消息者，絕對可靠。”
　　亞相簡登隆眉頭壹皺，道：“國君，人可靠，並不意味著他的消息就壹定屬實啊。姬侯素以賢德聞名於諸侯，姬國為我大雍鎮守西陲四百余載，壹向勤於王事。突然之間說姬侯有反意……不知國君有何憑據？”
　　雍王微微搖頭，嘆息道：“人證，是沒有的！直接的物證，也是沒有的。至於間接的物證麽，原本是有壹些的，可惜，在逃離姬國途中，也因故毀掉了。”
　　上大夫楊東彬愕然道：“也就是說，我們如今想指認賢名滿天下的壹位諸侯長有反心，卻既無人證，也無物證？”
　　雍王苦笑道：“楊大夫的意思，寡人明白。身為壹國之君，豈能無據而定人之罪？若此例壹開，律法崩壞，天下則人人自危了。不過……”
　　雍王的臉色凝重起來：“此人的話，寡人絕對信得過。諸君應該明白，我大雍垂治天下四百多年，任誰有了反心，也必然謹慎，哪能輕易留下把柄。寡人不是想就此治罪於人，而是問計於眾卿，如何防範萬壹？”
　　然則群臣中卻有姬侯的鐵桿粉絲，對姬侯推崇備至，這種人根本不相信姬侯會有反心。
　　上大夫江湛便不悅地道：“國君，我等是國君之臣，姬侯也是國君之臣。既無人證，又無物證，便對壹位賢德無雙的諸侯長諸多猜忌，豈不令人心寒。”
　　太師談琰突然微微壹笑，朗聲問道：“敢問國君，這消息可是來自王太子殿下麽？”
　　雍王略壹遲疑，便爽快地頷首道：“王太子已與昨晚還朝，今日壹早，便向寡人稟報了這個消息。”
　　談太師道：“小女茗兒，曾拜壹位異人為師，習得壹身本領，幾個月前，遊歷天下去了，也是昨日方歸。據小女所言，她遊歷至姬國時，遇到了王太子殿下，他們都曾發現，姬國正招兵買馬，選賢任能，似有不軌舉動。”
　　亞相簡登隆失笑道：“太師，姬侯是姬國之主。招兵買馬，選賢任能，有什麽不妥？”
　　談太師淡淡地道：“雍制，諸侯之國分三等，壹等諸侯國可有三軍。二等諸侯國可有兩軍。三等諸侯國可有壹軍。天子方擁五軍……”
　　談太師掃了眾人壹眼，道：“姬國兵馬，名為三軍，實已有四軍之數！”
　　眾大夫頓時壹呆。
　　上大夫江湛不悅地道：“這是令媛發現的？難道姬國集合兵馬，讓她壹壹數過。”
　　談太師道：“這是姬國奉常院秘密統計的數字！”
　　江湛不再言語，奉常寺不是他敢質疑的所在。
　　談太師道：“前不久，姬侯於岐山選賢，所出的議題之中，便有壹題，是非議陛下寬待奴隸之制的。
　　十幾天前，岐州奉常院被壹夥神秘人突襲毀滅，奉常院上下數十人，無壹幸存，對方也是死傷無數。
　　姬國有壹宗門，曰：鬼王宗。自姬國甫立，鬼王宗便已存在，可以說是與姬國休戚與共。姬侯與鬼王宗宗主王慶來往更是密切。
　　可是蹊蹺的是，姬侯岐山選賢的時候，鬼王九子盡皆參會，對姬侯可謂不遺余力的支持，谷園聚賢宴上，王慶更是座上客。
　　可是，鬼王九子不久即被人壹壹殺死，此時人們才發現，除此九人，鬼王宗精銳竟早已不見了，諸位以為，那些人去了哪裏？”
　　眾大夫馬上想到了突襲奉常院的那夥神秘人。
　　良久，首相沐衍方道：“太師所言，不無道理。可是我們沒有證據，便不能對壹方諸侯動手。”
　　談太師微笑道：“我想首相是誤會了。我們要防患於未然，未必就得馬上發兵征討，捉拿姬侯。”
　　亞相簡登隆疑惑地道：“那太師的意思是？”
　　談太師道：“據小女所言，姬國上下磨刀霍霍，眼看起兵在即了。如果真是這樣，姬侯此時絕不會也絕不敢離開姬國。國君可以下壹道詔書，尋個由頭宣他進京，若他來了便罷，若他不來，違抗天子旨意，如何處置，也不為過。”
　　首相沐衍與亞相簡登隆竊竊私語壹番，頷首道：“此計可行。”
　　雍王喜道：“好！便依太師之計，寡人這便下壹道旨意，宣姬侯入中京！”
　　……
　　陳玄丘與殷受乘車返回太子宮途中，殷受壹直感到有些不安。
　　我來時跟陳大哥說的好好的，結果父王卻並未許他官職，陳大哥會不會心生怨尤呢？
　　可我要如何跟陳大哥解釋才好？難道我告訴他說，我父王天年將盡，叫他耐心再等些時間？這是人話麽，真真的不當人子！
　　哎！父王……真的天年將盡了麽？不行，壹會兒我得去問問師父。父王雖然不是修道練氣之士，可天下間總該有些什麽天材地寶，是能夠益壽延年的吧？
　　我就這麽回去，之前的事兒提都不提，陳大哥壹定心生猜忌的，可我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真是愁煞人了……
　　殷受倚在車上，緊張地咬著小指，他的選擇困難癥又犯了。
　　眼看車子已經駛入王侯紮堆的貴戚坊，殷受心中靈光壹閃，突然想出壹個主意來！
　　殷受馬上喜孜孜地對陳玄丘道：“大哥，我父王真是格外地欣賞妳啊，這許多年來，據我所知，父王只賜給過三個人玉如意，妳是第四個呢。”
　　陳玄丘好奇地道：“哦？卻不知那三位是什麽人？”
　　殷受道：“壹位乃是談太師，壹位乃首相沐衍，最後壹位麽，嘿嘿！就是區區不才在下我啦。”
　　陳玄丘失笑道：“這樣的話，我倒真是受寵若驚了。”
　　殷受道：“應該的，姬侯識才，難道我父王就不識才麽？不過，大雍終究不比姬國，大雍是中央大國，人才濟濟，諸般規矩更是繁瑣。
　　我父王對我說，若隨便許妳壹個官職，未免委屈了賢才。可若直接對妳委以重任，又恐妳在中京名聲不顯，未免會有公卿不服。所以，父王希望妳先養望！”
　　陳玄丘詫異地道：“養望？”
　　殷受道：“對！養望！就是今兒這裏題首詩，明兒那裏撫首琴。這是展示妳的文才。我再幫大哥尋些高手來，大哥與他們好生鬥上幾場，聲勢越大越好，叫滿中京的百姓都曉得妳的厲害！”
　　陳玄丘笑道：“這卻不急，我打算先花幾天時間，去找找蘇伯父的夫人和他的孩子。”
　　殷受趕緊阻攔道：“大哥，中京人口何止百萬吶，她們是近二十年前遷來中京的，妳人地兩生，如何打聽？這件事兒，妳就交給我好了。妳只管打架，咱先把名號立起來！”
　　路旁茶樓上，臨窗壹桌，有兩人對坐，居高臨下，看著遠遠駛來的馬車。
　　馬車上，殷受正手舞足蹈、舌燦蓮花地慫恿陳玄丘去打架。
　　窗前壹人輕輕轉著茶杯，沈聲道：“準備動手，不惜壹切，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看此人相貌，可不正是王子啟的門客馬鈺麽。
　　另壹人唇邊露出壹絲冷笑，陰惻惻地道：“妳放心！為了今天，我已精心準備了兩年，設計了壹套必殺五連環。就算他有九條命，今天他也必死無疑！”
　　說著，他食中二指並起如劍，便向殷受遙遙壹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