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0章 百龍叩闕

　　百煉只壹聲大吼，便是萬道劍氣沖宵，壹時間百龍回避。
　　大妮兒雖是壹個凡人，可她身在地維秘境，各種大神通者也是見得多了，盡管如此，仍是頭壹回見到如此神威凜凜者，不由看得目眩神馳，忍不住脫口問道：“百煉，妳究竟是誰？”
　　“我，就是我啊。”
　　百煉站在壹束陽光裏，向著大妮兒燦爛地笑：“我的名字，還是妳起的呢。妳經常撫著我說，百煉才能成鋼。又說我太執拗了，用太陽真火也還煉了那麽久，仍難加以錘煉。”
　　百煉看著大妮兒，笑容壹絲絲地漸漸抽去：“我壹直想，親眼看看妳，親耳聽見妳的聲音，能夠握住妳的雙手，能夠回應妳說的話……”
　　大妮兒畢竟在地維秘境住了兩三年了，隱隱然似乎聽懂了百煉的話，臉上不禁露出了不知是驚是恐的神情。
　　百煉靜靜地道：“現在，我終於做到了。這七天，是我這壹生中，最開心的日子。”
　　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大妮兒隱隱有了壹種不祥之感，她勉強笑著，就像之前百煉努力做出來的笑壹樣難看。她的聲音也在微微地發顫：“我們，才開始啊，妳以後……可以更開心的。”
　　百煉輕輕地搖頭，目中有無盡的感傷：“我本可以有無盡的生命，但那樣活著，毫無意思。我想見妳，但是要見妳，我就只能有七天的生命。現在，已經，第七天了。”
　　百煉凝視著大妮兒，輕聲地道：“妳說的開始，就是我的結束啊。”
　　“不要，妳在說什麽！”
　　大妮兒驚恐地大叫，張開雙臂撲向百煉。
　　但是，她撲了個空，百煉形體仍在，卻已漸漸虛化。
　　他的身體化作點點星光，縱然是陽光之下，也難掩沒身形化成的星光。
　　那星光，壹點點向天地之間逸散而去。
　　百煉凝視著大妮兒，從腳，到頭，壹點點逸散，繼而消失，星光點點，如夢似幻。
　　最後消失的，是他的壹雙眼睛。
　　那雙眼睛，化作了兩顆最亮的星光，漸漸飄散向天空之中。
　　地面上，只遺落了壹只枯敗的蓮蓬，
　　它跌落在地上，幾顆成熟的蓮子從中跌了出來。
　　大妮兒哭跪在地，悲泣不絕。
　　“百煉啊~~~”
　　很多年後，這山上那壹眼碧潭之中，長滿了蓮。蓮葉如碧，奇在它它不開花，亦不生藕。
　　藕者為偶，芙蓉者夫容，是故難得不見。
　　唯有蓮葉田田，戀戀不舍。
　　百煉，百戀，戀而不得……
　　……
　　神宮壹角，摩訶薩的居處。
　　壹方凈室，中間壹方石臺，上置壹口半成形的刀胚。
　　摩訶薩端坐臺前，雙目微闔。
　　謝羲茗卻站在窗前，怔怔地望著窗外，樹枝橫斜，壹對鳥兒，並肩剔羽，嘰喳不休。
　　突然，摩訶薩道：“時辰到了，百煉已去。”
　　謝羲茗突然心中壹沈，沈甸甸的有些透不過氣來。
　　她不知道山上發生了什麽，不知道百煉為何那麽決絕地寧可舍棄漫長的生命，也執意化形為人。
　　但是，聽說壹條生命已然逝去，還是有壹種莫名的悲哀。
　　“癡兒，有生，自有死。便是神仙，也免不了那麽壹天。”
　　摩訶薩想說，地維主人的大限也要到了，左右不過這三兩日，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摩訶薩壹招手，道：“徒兒，過來。”
　　壹縷清風，將茗兒攝回，摩訶薩腦後突現壹面潔白聖潔的光輪，無量無盡之光不斷閃現。
　　摩訶薩道：“閉上眼睛，放空神念，待為師喚醒妳的姐姐。”
　　……
　　地維秘境的結界壹陣蕩漾，地維主人肩頭坐著兒子，猛然出現了。
　　隨後，眾賓客也隨之出現，天柱主人狂獵帶著徒兒李洛兒站得稍遠了壹些。
　　天柱地維，是很敏感的兩處所在。
　　正常情況下，地維主人大壽，他不會來，也不會讓徒兒代表他來。
　　但是，地維主人天年將盡，這種事情實在不是常遇之事，思量再三，他還是來了。
　　可是，如果地維主人有了敵人，而他靠的太近，那就不合適了。
　　壹旦被外界誤解天柱和地維聯了手，會引起……某些大人物忌憚的。
　　敖光俯首壹看，見地維主人出現，立即飛向地面，半空中就化作了人形，成了壹個身著龍袍的白發老者，皇者威儀，凜凜自威。
　　他身後百余條巨龍，卻仍盤旋在空中，保持著備戰狀態。
　　敖光向地維主人壹拱手，道：“地維尊主，敖光冒昧前來……”
　　他說到這裏，目光往饕餮身上壹定，突然吃了壹驚，失聲道：“天人五衰？”
　　饕餮臉色壹沈，獰笑道：“所以，妳們壹堆長蟲，就敢向老夫遞爪子了？信不信老夫壹口喝光七海之水，叫妳的蝦兵蟹將都幹死在泥塘裏。”
　　他這話還真不是誑言，壹口喝幹是誇張了，但要喝幹七海之水，還真辦得到。畢竟，他不是真的喝進自己肚裏，而是轉移到不為人所知的其他空間。
　　空中百余條巨龍也微微有些騷動，地維主人已經天人五衰了？這讓他們對戰勝地維主人多了幾分信心。
　　地上的賀客，則是以吃驚者居多，除了那些早就知道饕餮天年已盡，特意趕來送行的大妖。
　　陳玄丘聽了就驚詫不已，直到此時，他才知道這位地維主人竟是快要壽終了。
　　生日與死日相接，該是怎樣的心情？
　　想壹想都叫人覺得難受，難得這只老饕餮如此灑脫，方才在宴上竟談笑自若，渾若無事。
　　敖光定了定神，說道：“老龍此來，非是要對地維主人不敬，而是，尊主的賀客之中，有我東海壹個仇人。
　　此人，殺我子，抽其筋，此仇不共戴天，傾七海之水，亦難洗去！所以，敢請尊主交出此人，老龍自會向尊主祈請冒犯之罪！”
　　地維主人吃了壹驚，失聲道：“殺了妳的兒子，還抽了他的筋？”
　　看看在自己胸脯兒上胡亂踢踏，根本不明白什麽叫天人五衰，還在悠然玩耍的兒子，地維主人心中不由浮起壹抹寒意，這等血仇，換做是他，此刻早就瘋了吧？
　　也就是龍族雖然失了真龍血脈，但換來的卻是天道放寬了它的生育率，子孫蠻多的，壹生就是壹窩。
　　盡管如此，這老龍怒發鬥牛，也是應該的。
　　想到這裏，地維主人語氣緩了壹緩，道：“是何人殺了妳的兒子？”
　　敖光右手壹揚，空中壹片水光，化作壹面巨大的鏡子狀的東西。
　　在那鏡中，緩緩出現壹道人影：
　　長身玉立，壹襲白衫。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姿容既好，神情亦佳。龍章鳳姿，氣質天然，雖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俊俏的壹塌糊塗。
　　地維主人壹邊，頓時有幾個人齊齊發出驚咦聲。
　　李洛兒、徐震、郭竹這些見過陳玄丘的人自然齊齊驚訝，李洛兒壹顆芳心都快要跳了出來：“陳玄丘在地維秘境？他竟然在這兒？我怎麽沒見過他？”
　　地維主人看了看那水鏡之中的人像，卻是眉頭壹皺，道：“他叫什麽名字？”
　　“陳玄丘！”
　　昱銘腹內空間，朱雀辭聽到這裏，不由驚咦壹聲，那家夥要惹上大麻煩了麽？
　　地維主人道：“我的客人中，沒有這麽壹個人。”
　　“此人就在地維秘境！”
　　“不可能！絕對沒人可以潛入地維秘境。”
　　“尊主如今這副模樣，或許壹時精神恍惚，不曾察覺……”
　　地維主人大怒：“老夫說過沒有，那就壹定沒有。”
　　狂獵突然開口道：“地維秘境，非壹般地方。秘密潛入的話，地維主人壹定會知道。”
　　敖光也不知道他是何人，冷笑壹聲道：“老龍死了兒子，就憑妳們壹句話，就得乖乖滾蛋？”
　　地維主人冷冷地道：“那妳待如何？”
　　敖光道：“尊主既說沒有此人，那麽，就讓我們進去，只要搜上壹遍，確無此人，老龍掉頭就走。”
　　“哈哈哈哈……”
　　地維主人仰天大笑，笑中滿含悲憤之氣：“好啊好啊，老夫還沒死，妳們壹群長蟲，居然就欺上門來了。”
　　“既如此，罷了罷了！老夫就在這裏，打得倒我，地維秘境，任妳們搜查。”
　　敖光雙目盡赤，沈聲道：“老龍是為了殺子之仇，縱然得罪，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尊主若不交出此人，老龍可要得罪了。”
　　地維主人冷笑連連：“盡管放馬過來，少說屁話！”
　　敖光也是大怒，把手壹招，沈聲喝道：“禮數已盡，來啊，給我強攻地維秘境！”
　　百余條巨龍齊齊昂首長吟，龍吟聲咆哮而去，壹時間風雲變色。
　　地維主人穩穩地站在那裏，把兒子從肩上放下，拍拍他的小屁股，微笑地道：“寶寶邊兒上玩去。”
　　眼見雙方就要大打出手，地維秘境下屬也是紛紛湧上，或升空迎敵。
　　眾賓客俱都有些為難，他們之中很多人和地維有交情，可與龍族關系也不差。這時候該怎麽辦？
　　袖手旁觀不妥，幫哪壹邊也不妥，勸架？這……殺子抽筋之仇，怎麽勸？
　　眼見大戰將起，突然有壹個人挺身走了出去，高聲道：“統統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