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並肩王

　　我看時間還早，問身後的包子：“現在去哪？”
　　包子說：“找地兒吃飯吧。”
　　“那軻子贏哥他們怎麽辦？”
　　“打電話叫上。”包子說。
　　我往家裏的座機上打過去，響了老半天才有人接起，但不說話。我知道劉邦肯定不在家，剩下的三個都還沒學會熟練使用電話，我大聲問：“是誰呀？我是強子。”
　　對方壹聽我名字，這才說：“妳猜餓絲（是）隨（誰）？”
　　我說：“我猜妳是軻子。”
　　秦始皇也知道我在和他開玩笑，呵呵笑說：“撒（啥）四（事）？”
　　“我請妳們吃飯，妳叫上軻子和羽哥，劉邦那小子要在麻將館也叫上，妳們來……”我這才發現飯館還沒定，包子捏著我的腰說：“吃火鍋。”說著用手壹指馬路對面的“四川紅”火鍋店。
　　“對，妳們4個來‘四川紅’，正好打壹輛車，把地方告訴司機，起價是6塊，車錢讓軻子算……”我很仔細地安頓著。
　　“好咧好咧，包（不要）再社（說）咧，餓又不絲（是）掛皮。”
　　他還嫌我羅嗦了！
　　所謂的四川紅，其實走的是重慶麻辣燙的路線，這家從我很小時候就有，那時重慶大概還沒劃直轄，這些年幾經擴建修飾，已經隱然成為了本市火鍋龍頭，店裏16根裝飾性的巨木漆得火紅欲滴，上掛著壹串串大紅的燈籠，桌椅，紅的，墻壁，紅的，連服務員都穿得小辣椒似的，反正有痔瘡的人壹進來就得疼出去。
　　壹進門，女服務員就用方言問我：“先生幾位唆？”我告訴她7個人，然後好奇地問她：“妳們這的服務員真的都是重慶的？”
　　女服務員：“咋子可能麽，好多人只會說壹兩句唆。”
　　“那妳肯定是重慶的吧？方言說的這麽地道。”
　　女服務員這才壹口倍兒純的趙莉蓉腔說：“我是唐山人。”
　　包子也樂了：“妳到底會說多少種方言呀？”
　　服務員用普通話回答：“我14歲上出來打工，別的沒學會，各地方言學了個全，從山東話到粵語沒有說不來的。”
　　我嘆道：“語言天才呀，那英語妳會說嗎？”
　　服務員臉紅：“剛過4級……”
　　我們說好壹會點東西，先泡了3杯功夫茶喝著，李師師抽了抽鼻子，嗅著店裏濃郁的燙鍋味，我問她：“妳們那會有火鍋嗎？”
　　李師師點頭：“我們那會吃的叫古董薰，跟這個道理是壹樣的。”
　　包子說：“妳們說什麽呢，還有沒吃過火鍋的地方嗎？”
　　李師師笑：“荊大哥他們應該就沒吃過。”
　　包子忽然對我說：“強子，我覺得胖子大個他們……”說到這壹指李師師，“包括妳，小楠，為什麽我總覺得妳們古古怪怪的，可是具體哪裏不對勁我又說不上來。”
　　李師師掃了我壹眼，嫣然道：“表嫂，妳和表哥定了婚，就算壹家人了，我沒什麽送妳，這個留個紀念吧。”說著她隨隨便便從兜裏摸出壹支金簪，簪眼裏嵌著壹顆桂圓般大小的珠子，她在桌上輕輕壹磕，那珠子便滾了出來，拉出幾條霧蒙蒙的寶氣，停住以後仍然熒熒潤潤，像在不住的眨眼。這個東西她來的那天我都沒見過，大概是壹早就收起來了，這也難怪，看那珠子在金簪裏老不結實的，她以前經常在閣樓皇宮裏走動自然是步履輕盈還行，現在老得幫包子剁個餡刷個碗什麽的就不能總戴著了。
　　包子抓過那珠子，手明顯往下壹沈，開心地說：“喲，還挺重呢。”說著拿在燈下打量著，“表妹，妳是不是上當了，這個怎麽不如玻璃的亮啊？”
　　李師師笑道：“把玻璃的珠子拿到我們那，確實要比這個還值錢。”
　　包子聽她這麽說，以為真的是地攤貨，從脖子裏拉出十字架卸下來，把繩子頭抿了點唾沫穿起珠子掛在了胸前，那珠子被燈壹打，氤氳氣大散，雖然不晃眼，但連包子長什麽樣都看不大清了。
　　盡管我不大懂，但畢竟在當鋪幹了這麽多年了多少有點眼力，那珠子壹看就不是凡物，而且能被李師師這個二國母珍而重之的，只怕在宋朝也是無價之寶，至於李師師所說不如玻璃值錢雲雲，完全是偷換概念，宋朝有玻璃嗎？包子以為這只是個代表心意的便宜貨，所以二話沒說就收下了。
　　李師師看了我壹眼，意味深長地說：“表哥，我真的覺得那棟別墅不錯。”言外之意很明顯，要我把珠子賣了換房子。別說小別墅，這顆珠子能換這世界上任何壹棟豪華別墅，可問題是我敢換嗎？
　　我結結巴巴跟包子說：“戴裏頭，放在外面不好看。”
　　“是嗎？”包子低頭看了壹眼，把珠子放進了衣服裏。光華大減之下，又能看清她的臉了。我壞壞地想：或許以後我們在嘿咻的時候讓她戴上還能起催情作用呢。
　　包子把拿下來的十字架敲著桌子，百無聊賴地說：“胖子和大個他們怎麽還不來呀？”
　　這時就見壹輛出租車停在門口，後門壹開，劉邦最先下來，他掏出個大揭蓋電話，壹邊撥號壹邊探頭探腦地往裏面看著，荊軻在最前面坐，打開車門不下，等著司機找錢，我壹看就嘿嘿傻樂了起來：這幾個人，簡直跟現代人壹模壹樣了。
　　我電話壹響，接起來直接說：“進門左拐就看見了。”
　　劉邦哦了壹聲掛了電話，招呼著另外三個朝我們走來，他什麽時候買的電話我都不知道。
　　劉邦壹見我就說：“怎麽又想起在外面吃？”
　　李師師說：“今天我們去看家具了，這頓就當是正式慶祝表哥和表嫂訂婚吧。”
　　劉邦壹揮手：“那這頓我請。”
　　我說：“妳小子哪來的錢，喲，還夾個小包，裏頭揣板磚沒？”
　　劉邦嘿嘿壹笑：“打牌賺了點小錢。”
　　那個剛過4級的服務員壹見我們人來全了，拿著菜單過來了，我先要個鴛鴦鍋，然後端著壹路海點，什麽羊肉肥牛毛肚魚丸，什麽生菜茼蒿油麥菜紅薯寬粉，我看看不解恨，說：“妳們這除了這些還有什麽？”
　　“炒菜也有，特色菜是清蒸魚頭。”
　　“揀最大的來倆。”
　　“幾位要什麽酒？”
　　荊軻：“軒尼詩……”
　　我擦著汗說：“兩打啤酒。”領著這5個人吃飯，隨時得做好為千夫所指的準備，妳可以說他們活得很率真，他們對自己的行為而給人帶來的難堪懵然無知。
　　等鍋端上來，秦始皇和荊軻果然大感好奇，劉邦說：“這不就是‘鬥’嗎？”荊軻夾起壹片鮮紅的肉，看看這個瞧瞧那個，見沒人給出意見，就塞進了嘴裏。我是壹楞神沒來得及教給他，包子是沒想到他沒吃過火鍋，秦始皇他們幾個更不用說，都糊塗著呢。
　　荊軻嚼幾下，微微點點頭，別人問他味道怎麽樣，他默不作聲。秦始皇首當其沖，然後是項羽劉邦，他們紛紛夾起生肉放在嘴裏大嚼特嚼，吧嗒有聲。連李師師都忍不住夾起壹片小小的咬了壹塊。
　　他們紛紛大皺眉頭，扯著脖子把肉咽下去，都嘶聲裂氣地說：“生的……”然後都壹起佩服地看著荊軻，荊軻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他見眾人都有痛苦之色，於是問身邊的劉邦：“妳說是生的？”劉邦使勁點頭，荊軻低頭把生肉吐在地上，說：“生的就不吃了。”
　　眾人都楞了，面面相覷，包子憋不住撲哧壹下笑出聲來，我也哈哈大笑。李師師用餐紙擦著嘴嗔道：“荊大哥太壞了。”項羽和劉邦終於在這個時刻找到了默契，互相看了壹眼，然後放聲大笑。這倆人都自詡壹世英雄，今天居然壹起被二傻耍了。贏胖子給了荊軻壹拳，罵道：“妳錘子騙餓捏。”
　　包子邊笑邊說：“我終於知道妳們為什麽古怪了——妳們太鬧了！”這時鍋開了，我把壹盤肉倒進去，攪和攪和招呼他們：“現在可以吃了。”
　　包子邊吃邊隨意地把脖子裏的珠子扯出來給秦始皇子看，贏胖子瞄了壹眼說：“餓以前帽子上有好些兒。”劉邦探過身子看了看，討好地說：“包子，妳喜歡這個？早說啊！我帽子上也有來著，沒帶。”
　　秦始皇夾了壹大片紅薯，不無遺憾地說：“強子妳絲（是）到不了餓碗兒（那），”包子把他筷子打開，說：“還沒熟呢。”
　　秦始皇繼續說：“要不絲（是）餓封妳個齊王，就當送妳和包子滴訂婚禮物咧。”李師師笑道：“現在也可以封啊。”
　　秦始皇壹擺手說：“能成麽，歪（那）強子妳包（不要）嫌小——不過妳也氣（去）不了餓碗兒（那）。”
　　雖然是壹句戲言，但表明贏胖子真是拿我沒當外人，秦朝統壹以後就取消封王了，怕的就是眾王勢大喧賓奪主。而且齊是離鹹陽最遠的屬地，也就是說是最容易造起反來的地方，秦始皇想都沒想把這塊地方給我，那就是對我的最大信任。
　　劉邦眼珠子壹轉說：“封塊地有啥的，沒王命連京城都不敢進，強子，我封妳個並肩王，與我完全平起平坐，所到處百舍（3000裏）之內皆是妳轄地，享有稅收赦免斷獄之權力……”
　　我說：“別扯淡了，不就是壹個無敵縣令嗎，少來這開空頭支票過皇帝癮！”
　　劉邦縮著脖子說：“那這頓我請……”
　　“這頓本來就說的是妳請，罰妳壹會請我們去酒吧消費去。”
　　劉邦愁眉苦臉地拉開皮包看著，問：“1000塊夠麽？”看來這小子前幾天打野麻將真沒少贏。
　　項羽把壹杯酒喝幹，郁悶地說：“小強，妳羽哥是要錢沒錢要地沒地，真沒啥送妳的。”項羽自打來了以後就沒開心過，想想也是，天下丟了，女人寧是憋屈死了，楚霸王喝了壹杯又壹杯，整桌人也都陷入了沈悶。
　　包子笑嘻嘻地看著我們說：“妳們到是很入戲呀，快點吃，吃完咱們唱歌去，不能便宜了劉季這小子——來，幹杯！”
　　這壹次包子的無知拯救了我們的氣氛，項羽壹掃陰霾高舉起杯，大聲說：“喝酒。”
　　李師師跟我開玩笑說：“齊王閣下，請問我們壹會去哪玩呢？”
　　我還沒說話，荊軻忽然說：“逆時光……”
　　包子大聲喊：“好好，早聽說過這酒吧，壹會我們就去那！”眾人自然沒有意見，頻頻點頭。
　　我使勁瞪了壹眼荊軻，感覺頭皮有點發麻。
　　……
　　註：火鍋產生年代說法不壹，“鬥”和古董薰都是火鍋的古典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