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品江山

三戒大師

歷史軍事

  慶歷五年春,範文正新政改革失敗,富弼也跟著被下放,滕子京重修了嶽陽樓,歐陽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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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天賜之地(下)

壹品江山 by 三戒大師

2018-7-10 16:22

  凈室裏,陳恪望著呂公著這位天子近臣,緩緩道:“晦叔兄這樣說,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估計打不起來,那官家和相公們緊張什麽?”
  “萬壹打起來怎麽辦?朝廷的臉面何存?”呂公著苦笑道:“仲方,我跟妳說實話,其實西夏問題只是個幌子,關口還在‘出兵大理’這件事本身。我大宋的軍隊,已經幾十年沒有踏出國境了,官家和相公們,是壹點信心也沒有。”
  話到這個份上,陳恪哪裏還不明白?原來皇帝和宰相們,固然無法拒絕開疆拓土、解決錢荒的誘惑,但實在怕大宋的軍隊露了怯,萬壹被大理人識破是紙老虎,豈不賠了臉面又折兵?
  “這真是讓人無語啊……”陳恪黑著臉道:“有道是‘養兵千日、用在壹時’。國家每年用七成收入養兵,拖得國困民窮、入不敷出。臨事卻擔心軍隊拿不出手,這樣的軍隊養之何用?!”
  “唉……”呂公著苦笑道:“這些問題,不是咱們小臣該討論的。”頓壹下,安慰陳恪道:“妳也不要沮喪,其實此事成行的還是很大的。”說著他壓低聲音道:“不瞞妳說,朝廷每年入不敷出,都達兩千萬貫左右。去歲大災之後,國帑更是告罄。若非賣了十三行鋪的地,只怕今年的俸祿都發不出來……所以如果大理真有取之不盡的銅礦,且可以便利的運到大宋,我想官家和相公們,還是會咬牙壹試的。”
  “我明白了。”陳恪點點頭,他懂了呂公著的意思……官家和相公們,無非是既想趨利又想避害。自己想說服他們,只有按照這個方法來。
  “妳壹路奔波,累壞了吧。”言盡於此,呂公著站起身道:“安心休息,等候官家召見吧。”
  “嗯。”陳恪點點頭,起身相送。
  ※※※
  第二天,官家在紫宸殿禦堂中召見陳恪。
  當陳恪聽宣進殿時,發現兩府公相壹個不缺,已經分東西列坐於禦座之下了……正式朝會上,相公們是站著的,但在這種非正式的召見時,官家體恤重臣,向來是賜坐的。
  向官家和諸位相公行禮,陳恪被命起身,發現殿中只自己壹個是站著的。
  官家趙禎打量著這個,自己破例欽點的狀元郎,心中思緒連綿……多少年來,他所見的大宋官員,無不以明哲保身為立身之策,以危言聳聽為揚名之術,以媚上邀寵為進身之階。
  但這個陳恪不壹樣,他是狀元及第,只要按部就班,最多十余年,就能宣麻拜相。完全沒必要自找麻煩,甚至把自己的前程都搭進去。
  不過趙禎早就註意到,大宋朝開國百年,二十多名狀元,竟然沒出壹個像樣的大人物。難道是狀元們無才?顯然不是。難道是沒有機會?顯然也不是,哪個皇帝都會對自己的狀元悉心培養、百般提拔,可為什麽就是不成大器呢?
  看到這個只用十余日,便從萬裏之遙外的大理趕回,敢將天大的幹系擔在身上的年輕人,趙禎有些明白了……慣子如殺子,太好的條件,讓那些狀元們不願冒險,不思進取,又怎能擔起國家的重任呢?
  良久,官家才回過神來,望向陳恪道:“陳愛卿。”
  “臣在。”陳恪恭聲答道。
  “出使前,寡人是怎麽囑咐妳的?”趙禎沒有提眼前,反而先究起了過往。
  “官家囑咐為臣,相機行事、穩妥為上,不可輕舉妄動。”陳恪答道。
  “妳卻敢自導自演壹場刺殺,把大理君臣都玩弄於股掌。”趙禎冷冷道:“真是好大的膽子。”
  “官家恕罪,為臣也是迫不得已。”陳恪知道這件事瞞不住,所以在呈報中,已將所作所為和盤托出,並無半點隱瞞:“那大理國主段思廉,優柔寡斷、怯懦茍且。若為臣不逼他壹逼,大理國內仍將陷入僵持,我大宋根本無法取得進展。”
  “妳所謂的進展,就是讓大理陷入內亂麽?”樞密使韓琦沈聲道:“大宋的使臣,焉能行此等奸邪之舉?”
  “樞相此言差矣。”陳恪搖搖頭道:“下官此舉,正是為了避免大理內亂,而不是讓大理百姓慘遭塗炭。”
  “此話怎講?”
  “大理之亂,並非因其表面之亂象,根源在於主弱臣強,權臣有取而代之之心。”陳恪沈聲道:“我大宋此時成為大理的宗主,派兵介入大理國內,正是給段氏撐腰。有了大宋的支持和保護,大理權臣再有不軌之念,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說得輕巧,無論是段氏獻土,還是大宋出兵,都會引起劇變。”韓琦嘶聲道:“如此潑天的幹系,妳難道不該先上奏朝廷,然後依命行事嗎?”
  “當然應該。”陳恪點點頭,道:“下官這不就回來上奏了麽?”
  “妳這是先斬後奏!”韓琦黑著臉道:“大理的使者已經抵達雅州,妳讓朝廷如何拒絕?”
  “他們名義上,只是就下官遇刺之事來道歉的。”陳恪淡淡道:“現在下官好端端站在這兒,如果樞相不願意接受,便讓他們轉回好了。”
  “哼……”韓琦冷哼壹聲道:“妳當是兒戲麽?”
  陳恪笑笑不說話。
  “好了好了。”趙禎出來打圓場道:“無論如何,大理獻土乃是天朝盛事,朝廷應當妥善處理此事,對不對呀,富相公?”說著話,他轉向了富弼。
  “官家所言極是,大宋上次有此盛事,還是太宗皇帝時,漳、泉歸地、吳越獻土,當時我大宋威服四海,朝廷隆重接納,告知天下。如今官家仁德,又有大國願意依附大宋,盡管情況與太宗時有所不同,朝廷依然應當妥善處理此事,必不能墜了朝廷的聲威,寒了諸蕃之心,亦不能被人拖進火坑裏出不來。”富弼緩緩答道:“畢竟,大理段氏是走投無路,才想到這壹手,不能光看著好處,卻不考慮,自己有沒有那個金剛鉆。”
  “宰相此言極是。”趙禎點點頭,示意富弼說下去。
  “大理獻土,不是無條件的,段氏要求朝廷立即出兵,幫其穩定政局,這樣壹來,朝廷就必須對出兵大理做出評估。如果壹切順利,自然是好。但出境作戰,還是山高水遠的大理國。當年太祖皇帝的兵鋒席卷天下,尚且不取大理,蓋因其得不償失。現在我們遇到的困難,肯定比想象的還要多。若是打了敗仗,損兵折將,朝廷的顏面何存?若是被長久的困在大理,要運糧食,要征兵,朝廷能否禁得起拖累?”富弼看看陳恪道:“但願狀元郎的答復,能讓朝廷接受。”
  “在回答這些問題之前,下官鬥膽想先問問相公,收復大理的意義何在?”陳恪卻毫不客氣的反問起來。
  “這……”富弼畢竟是有道君子,雖然被反問了,但還是緩緩答道:“壹者,開疆拓土,提振大宋聲威。二者,大理有馬有銅,都是我大宋所急缺。三者,得到大理,可以使吐蕃不敢再生二心,壹心與大宋對抗西夏。”
  “相公所言極是。下官再請問,朝廷得到這三條,願意付出怎樣的代價?”陳恪淡淡道。
  “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富弼悠悠道:“但當然代價越小越好。”
  “不是朝廷不願付出代價。”還是韓琦痛快,接過話頭道:“而是現在國庫沒錢,朝廷沒有可用之兵,懂麽?”
  “國庫沒錢,壹樣可以打仗,關鍵看這仗有沒有價值,若是有價值,就不愁軍資之所出。”陳恪不動聲色道:“至於軍隊,據下官所知,最近數年以來,廣南西路的軍隊壹直在深山老林裏剿匪,而廣西文武也數度請戰,要進入大理剿滅儂智高。可謂軍力士氣皆可用,僅用此壹路兵馬,便足矣。”
  “不行。”韓琦搖頭道:“廣南西路初定,若把軍隊抽調開,難保再生變亂。”
  “戰事已定,總能抽調出壹些軍隊了。”陳恪力爭道:“然後再就地招募壹些蕃兵,這樣壹來可以減輕廣西的隱患,二來,壹邊訓練壹邊開拔……”
  “荒謬!”韓琦呵斥道:“妳以為從民到兵,是壹朝壹夕就能練成的麽?”
  “只要我們動作快些,大理幾年內都不會發生戰爭,有足夠的時間把他們訓練出來。”陳恪道:“軍隊將從廣西出發,沿著紅水河、南盤江,抵達繕闡府。那裏是段家的地盤,我們就駐紮在那裏,威懾高家和楊家,給段思廉創造談判的機會。明裏是給段家撐腰,暗裏則是保護開采銅礦,這才是我們出兵的動機,而不是去幫著段家,消滅高家或者楊家。”
  聽陳恪說,出兵不是為打仗,而是為了威懾,趙禎的表情明顯輕松了很多,但仍不放心的問道:“陳愛卿,妳真能保證,大宋的軍隊,不會卷入戰爭?”
  “官家明鑒,微臣有十足的信心。”陳恪重重點頭道:“因為在滇東的高家,是不會反叛段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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