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禮物
壹品江山 by 三戒大師
2018-7-10 16:22
“妳知道,寒家剛買了地。”沈吟半晌,曹評道:“拿不出這麽多現錢。”
陳恪點下頭,聽他繼續說下去。
“妳看,寒家用在京城的所有十二家當鋪。”頓壹下曹評望向陳恪道:“來抵這二百萬貫怎麽樣?”
“……”陳恪不說話,只是壹臉玩味的望著曹評。
“看我作甚?”曹評理直氣壯道:“寒家名下的財達、惠通,雖然比不上相國寺、天河當那麽大,但也有幾十萬貫的規模。加上另外十家,怎麽也抵得住了。”
陳恪只是笑,看得他發毛。曹評只好也笑,笑得面皮抽痛,不禁罵道:“笑面虎!”
“哈哈哈……”陳恪放聲笑起來道:“好個曹公正,看妳壹臉老實巴交,想不到還滿肚子的心眼!”
“我又不是蓮藕。”曹評氣鼓鼓道:“我怎麽有心眼了?”
“妳曹家的產業遍布各行各業,為什麽單單拿當鋪來入股?”
“這話說的,當鋪值錢啊。”曹評壹臉坦然道:“而且,當鋪和錢號都在壹個鍋裏掄勺,難免磕磕碰碰。與其將來傷了和氣,還不如咱們變成壹家呢。”
“妳還有最重要的壹點沒說。”陳恪哂笑壹聲道:“不過我不說,妳心知肚明就好。”
“呵呵呵……”曹評心虛的笑起來。其實他之所以這麽著急來找陳恪,是家裏老人看到了汴京錢號的威脅,告訴他,不出兩年,汴京城的典當行,就得關個七七八八,剩下的也會步履維艱。與其坐等資產縮水,不如當機立斷,作個高價入了汴京錢號的股。
顯然,這點算計沒瞞過陳恪。
“好吧,好吧,我再加二十萬貫,這總可以了吧!”曹評直呲牙道。
“這還差不多……”陳恪立馬親熱的笑起來道:“恭喜妳,做出了此生最正確的投資!”
“正確個頭啊!”曹評皺著臉道:“本用來買三成股份的錢,只買了壹成,回去肯定要被罵死了。說不定家法伺候都有可能。”
“他們要是不願意,就用二十萬貫買這半成股份。十二家當鋪還是妳家的。”陳恪笑道:“長輩們肯定把妳誇成花。”
“妳這算得什麽賬?”曹評笑罵道:“二十萬貫賣壹半,壹百八十萬貫賣另壹半。”
“妳錯了,那半成,除了二十萬貫,還有咱們的交情在裏頭。”陳恪淡淡道。
“……”曹評沒話說了。起身重重點點頭道:“表弟我信妳!”
※※※
送走了曹評,陳恪看不進書去。便從抽屜中又拿出折子,還有厚厚的壹個牛皮紙袋,收在身上叫上車,往城西去了。
盞茶功夫,馬車在壹處宅第停下,匾額上‘柳府’二字奪人眼目。
陳恪下了車,壹見是他,柳府的門丁自然沒什麽好臉。庚帖已經退回去,這種前姑爺怎麽還有臉來?
說來也巧,正碰見柳月娥牽著馬從裏面出來。多日不見,她消瘦了不少,但精神明顯好多了。她穿壹身墨綠色的衣裙,整個人像壹竿翠竹高挑挺拔。
看到陳恪,她先是神情壹滯,但很快恢復如常,柳眉壹挑道:“妳來幹什麽?”聲音真冷,冷得讓陳恪心裏壹縮。
“我是來拜會老太爺的。”陳恪笑笑道:“他在家麽?”
“在。”柳月娥點下頭,道:“不過不壹定想見妳。”
“我有要事。”陳恪道。
“……”柳月娥看著他。多日不見,他依然那樣牛高馬大、肩寬腰細、穿什麽衣服都英氣逼人。那張臉還是五官深刻分明,但似乎沈穩了不少,不再像原先那樣,壹臉讓人討厭的傲氣。似乎這段日子,過的並不怎麽輕松。
‘不過與我何幹?’她收束精神,點點頭道:“我去問問。”便把馬韁交給下人,轉身回去。
走在水邊回廊上,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她頭也不回道:“似乎沒人讓妳進來。”
“腳壹滑,就跟進來了。”陳恪跟在她身後道:“其實是想單獨和妳說說話。”
“我們沒什麽好說的。”柳月娥仰起頭,但沒回頭。
“我想問問,妳的傷口沒留疤吧?”陳恪自顧自問道。
“……”柳月娥恨不得壹腳把他踢飛。
“好吧,我再換個問題。”陳恪道:“妳最近好些了麽?”
“……”沈默壹會兒,柳月娥淡淡道:“從來沒有不好過。”
“這麽說就沒意思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陳恪還是那個暴脾氣。
“那怎麽才算有意思?”柳月娥突然立住腳,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轉過身,面無表情的望著陳恪道:“本姑娘能吃能睡,每日裏遊山玩水,騎馬逛街,玩得不亦樂乎!偏偏就沒有妳想象的茶飯不思、以淚洗面,這下覺著有意思了?”
“……”陳恪被堵得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好壹會兒,才輕聲道:“只要妳過的好,我就放心了。”
“過得很好,多謝關心。”柳月娥轉身過去,留給他壹個決絕的背影。
※※※
盡管壹聽到陳恪這個名字,就氣不打壹處來,柳老爺子還是見了他。
怕爺爺被氣出個三長兩短,柳月娥侍立在壹旁。
“庚帖已經還妳了。”柳濠黑著臉道:“還來我家作甚?”
“有幾件事,想告訴老爺子知道。”陳恪看看柳月娥道:“請月娥妹子回避。”
聽他叫‘妹子’,柳月娥的嬌軀顫了顫,別過臉去。
“先出去吧。”柳濠拍拍孫女的胳膊道:“爺爺壹只手就能收拾了這小子。”
“嗯。”柳月娥點點頭,深深看陳恪壹眼,便出了書房。
“說吧。”待孫女出去,柳濠深深吐口濁氣,調整好呼吸,以免被氣得受不了。
“是這樣的,幾天前,開封府拍賣十三行鋪的地。”陳恪道。
“知道了,聽說妳的錢號大出風頭,妳還買了塊頂級的宅地。”柳濠冷笑道:“真是少年英雄,春風得意啊。”
“老爺子謬贊了。”陳恪將那個牛皮紙袋,雙手擱在柳濠身邊的茶幾上,道:“我確實買了壹塊宅地,但不是給自己買的。”
“妳什麽意思?”柳濠看壹眼那紙袋道。
“這是十三行鋪那塊地的地契。”陳恪輕聲道:“房主是月娥妹子。”
“哦……”柳濠先是壹驚,把那紙袋打開,抽出地契壹看,上面果然是他孫女的名字!
“妳這是幹什麽?”柳濠神情復雜的望著陳恪,他自然知道,這份地契價值幾許。
“老爺子先聽我說完。”陳恪又拿出壹份折子,擱在那紙袋上道:“這是汴京錢號的半成股份,雖然不多,但足夠月娥妹子日後的花銷了……這兩樣物件,懇請老爺子務必替她收下。”
“都拿回去!”然而柳濠很快回過神來,冷聲道:“妳當我柳家缺錢麽?妳當我孫女愛錢麽?”說著嘲諷地笑道:“有老夫在壹天,我孫女就不會知道缺錢是什麽意思!她怎麽可能稀罕錢?尤其還是妳的錢!”
“老爺子自然可以遮風擋雨,但不能陪她壹輩子啊。”陳恪低聲道:“而且月娥,終究是要嫁人的。”
“這不用妳操心……”柳老爺子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傷悲,凝滯了壹會兒才復原道:“老夫自然會把所有家產,都留給我家月娥。”
“但月娥畢竟是個孤女,而柳家卻不僅老爺子這壹房。”陳恪沈聲道:“到時候月娥已經出嫁,萬壹那些人以祖產的名義,向她追討怎麽辦?”
“我柳家的親屬,沒有那麽齷齪!”柳老爺子怒道,心說,妳咋就不想點好?
“不是我不想好。而是凡事要做最壞的打算。”陳恪明白他的意思,卻加重語氣道:“這塊地,是只屬於月娥妹子的,這股權文書上,更是寫著她的名字,這是誰也搶不得的!老爺子真是疼愛孫女,又怎會往外推呢?”
“我孫女不會要的。”柳老爺子面色稍霽,畢竟,這青年完全可不來這壹遭,不出這壹回血的。可見還算有些良心。
“老爺子不告訴她就是了。”陳恪淡淡道:“所以我才把她支開的。”說著起身深施壹禮,語態誠懇道:“老爺子別誤會,我不是在花錢求心安。對於月娥妹子,我壹輩子難安。這只是單純希望她將來的生活,能有所保障,能過得好壹些,僅此而已。”
柳老爺子沈默了,他深深望著這個壹臉坦然的青年,長長嘆了壹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