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壹十三章 恐懼的根源

　　藍紋單手捧著壹個奶酪熱狗，咬了壹口。那豐韻的奶酪糊在他的臉上，黏在他的胡子上。僅僅壹口之後，艾羅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壹個白胡子的老爺爺？可他剛想要笑，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也吃了幾口，自己臉上恐怕也好看不到哪裏去，所以連忙擡起袖子在嘴巴上擦了起來。
　　“艾羅會長，妳知道，我的公會為什麽叫做夜下獠牙嗎？”
　　在反反復復擦了好幾遍嘴角，確認再也沒有什麽奶漬之後艾羅才擡起頭，笑著道：“因為……副會長嗎？”
　　聽到艾羅的口中吐出“副會長”這個詞之後，這位掛滿了“白胡子”的會長，卻是突然間停滯了下來。
　　他捧著手中的熱狗，目光眺望著海平線的遠方。任憑那海風吹拂他的頭發和衣角，這個宛如壹座鐵塔壹般的男人都始終矗立在這裏，思索著自己心中那壹團無法理清的糾紛。
　　“當初創立公會的時候……就是我，和起司兩個人。”
　　過了許久，這位會長才終於開口。在咬了壹口奶酪熱狗之後，緩緩地說了起來——
　　“我們兩個就像是楞頭青壹樣，那壹年我才十五歲，懷抱著滿腔的熱血，抱著想要成為傳說中的勇者的想法成為了冒險者。說來慚愧，當時我實在是青澀到了極點，差不多等同於壹出場，就直接撞見了起司，就想要和他開打。”
　　艾羅稍稍退後壹步，讓自己吃東西的模樣不要暴露在這個“白胡子”的視角余光中。他四處張望了壹下，可這附近實在是沒有什麽垃圾桶。但把手中這團混合物直接扔在地上或是扔進海裏好像都顯得不怎麽禮貌。所以，他也只能皺著眉頭，硬是逼著自己繼續去（和諧）舔了舔那流出來的奶酪。
　　現在這幅場景可千萬不要被自己的成員們看到……如果被他們看到自己捧著這麽壹個比自己臉還大的奶酪熱狗的話，天知道那些家夥會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沒想到壹開場，藍紋會長和起司副會長還是敵對狀態啊？”
　　藍紋呵呵笑了笑，繼續道：“是啊，我那個時候壹定是傻了才會想要和夜之壹族開打。並且，竟然還選擇了他力量最強大的夜晚對他拔劍。”
　　艾羅努力捧起奶酪熱狗，將壹滴快要滴下來的奶酪舔幹凈，隨後擡起頭，撅起嘴，努力地吸吮著其中的肉汁：“那麽……然後呢？妳們化敵為友了？”
　　“呵呵，壹個楞頭青的人類戰士，碰到了壹個從族群中叛逆逃出來的夜之壹族小少爺。經過了壹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我們兩個反而覺得對方很符合自己的胃口。嗯……可以這麽說，我們是真的打著打著就逐漸打出感情來了。”
　　“後來，我們兩個壹起冒險，壹起成長。壹起哭，壹起笑，壹起接任務，壹起領取賞金。壹起賺錢喝酒吃肉，壹起缺錢蹲墻角吞雪。在經歷了壹大串的冒險之後，我們終於攢齊了壹些錢，順利開辦了這家公會。當時我們就想著要讓這家公會體現我們兩個人的特點。他說，我拿著四把劍的模樣很像獠牙，而他又是夜之壹族，所以幹脆就叫夜下獠牙吧。我覺得這樣也不錯，所以就這麽定了下來。”
　　雖然這個大個子說的比較簡單，但是對於捧著奶酪熱狗的艾羅來說，這些簡單的話語中似乎早就已經寫滿了他可能想都想象不到的故事。就憑借這壹點，他也不由自主地沖著藍紋的背影點了點頭……當然，他也必須馬上張開嘴咬下壹塊充滿了肉汁和奶酪的面餅，然後用力咀嚼。
　　“我和起司壹起打理公會，因為我們兩個人的實力還算過得去，所以公會開始了壹點點的發展，壹點點地壯大。我們公會的成員也開始越來越多，所能夠接受的任務也開始變得越來越高級，賺的錢也開始變多了起來。”
　　“他是個好人，真的是壹個非常好的人。雖然很多時候他看起來不是很正經，但是十幾年來，起司的壹切所作所為絕對不是人們傳聞中對於夜之壹族的描述。他根本就不是傳聞中那種可怕的存在，他不過是和我們的種族不同而已，除此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區別。”
　　“可即便如此，夜之壹族的傳聞實在是太過於深入人心……就算我十分的放心，但很多的委托人和公會的成員都會開始對他產生些許的忌憚。”
　　“我很努力地在協調，希望能夠盡量改變起司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形象，但是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做的不夠好還是怎麽樣，每個看到起司的人還是會或多或少地對他產生些許的嫌疑。這壹點，讓我非常的苦惱。”
　　艾羅努力將嘴裏那壹大團帶著鹹香味的東西咽下後，這才呼出壹口氣，緩緩點頭說道：“這其實很容易理解。再怎麽說夜之壹族曾經也和我們人類之間進行過許多年的戰爭。雖然時間已經過去百多年了，但現在嚇唬小孩子的恐怖故事很多都還是以夜之壹族的形象來描述。說得多了，我們人類環境的風氣如此，想要改變這種偏見可不是壹朝壹夕就能夠辦到的事情。”
　　“那麽，艾羅會長又為什麽能夠和起司相處的那麽好呢？”
　　等到艾羅說完，前面的藍紋突然回過頭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好奇的味道——
　　“雷亞給我的描述中或許會有些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是妳和起司之間能夠友好相處這壹點應該沒有疑問吧？妳又為什麽不害怕起司？妳就沒聽過那些可怕的恐怖故事嗎？”
　　艾羅苦笑壹聲，說道：“都是這麽長大過來的，怎麽可能沒聽過？小時候我有時候還拿這些故事去嚇唬其他孩子呢。”
　　“那麽……為什麽？”藍紋緊緊地盯著艾羅，那雙眼睛裏面充滿了渴求答案的眼神。看得出來，這個大個子會長在對於起司的問題上十分的關註，甚至已經有些超出了對自身安危的關註程度。
　　對此，艾羅只能無奈地嘆了壹口氣，緩緩道：“想要探尋恐懼，就要直面恐懼本身。我或許算是壹個好奇心比較旺盛的孩子吧，在聽了那些可怕的恐怖故事之後，我就壹直在思考這些故事究竟是從哪裏傳來的？並且也在想，既然夜之壹族被描述的那麽可怕，那為什麽百多年前的那場戰爭我們人類還可以獲勝？”
　　“帶著這些疑問，我在入學讀書之後查詢了很多資料，算是多多少少祛除了那些傳聞的部分，將那場戰爭的史料理清。既然去掉了所有荒誕的傳聞，剩下來的東西就非常值得研究了。”
　　艾羅抱著熱狗再次啃了壹口，努力咀嚼著。而藍紋這位歲數差不多是艾羅壹倍的高端公會的會長現在卻是在旁邊乖乖站立，壹點點都不敢隨意插嘴，打斷艾羅的進食。
　　壹直等到艾羅好不容易咽下這壹口之後，他才繼續說道——
　　“各種恐怖故事中最著名的有關夜之壹族的壹個特征，就是關於他們這個種族會吸食人血的描述。在很多故事裏甚至都會著重描述夜之壹族這方面的特征，似乎夜之壹族存在的目的僅僅就是為了吸食人血而已。”
　　“但是，只要略微從經濟學的角度來思考壹下，就會覺得這個特征十分的不靠譜，甚至有著非常強烈的荒謬的程度。”
　　“作為壹種和我們人族有著相似感官，同樣會使用大腦思考的生物種族，換個角度想想，我們人類會是那種整天都只想著吃東西，恨不得壹天二十四小時都往嘴裏塞滿各種各樣的美味佳肴，甚至為了吃到永無止境地吃到好東西就隨隨便便發動戰爭的生物嗎？”
　　艾羅稍稍調整了壹下抱著熱狗的手，沖著藍紋發出了這個提問。
　　藍紋想了想，隨即搖搖頭，笑道：“吃飯雖然很重要，但整天追求饕餮盛宴的人類畢竟只在少數。很多人僅僅只需要填飽肚子就行了，因為還有很多時間我們要去做更多其他有意義的事情。”
　　艾羅笑著點了點頭：“同樣的，夜之壹族就算是喜歡吸食人血，也不可能壹天到晚什麽都不幹就只想著吸血。他們也會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娛樂時間。那麽，為什麽在記載這場戰爭的歷史文獻上會留下許多處有關夜之壹族吸食人血的記錄呢？”
　　“僅僅憑借有吸血記錄這壹點，並不能當成這是夜之壹族的生理習慣。因為我是學習經濟學的嘛，所以幾乎是本能地就去查了查當年有關夜之壹族領地的氣候、水質、人文、政治以及與周邊地區的貿易的進行狀況。尤其是在和我們人類進行戰鬥的那幾年夜之壹族總體的經濟能力。這麽壹查，答案就出來了。”
　　“夜之壹族的領地在戰爭爆發前幾年的時間裏壹直都處於幹旱少雨的狀態，而且在那段時間裏面恰好夜之壹族的長老去世，但卻沒有留下擁有足夠實力的接班人。這就導致夜之壹族內部在那段時間不斷地進行互相之間的傾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