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說客

　　17世紀有什麽娛樂？
　　戲園子裏聽戲、茶館裏聽書，要麽就是秦淮河上遊戲於脂粉之間，無非也就是這麽壹些娛樂罷了，但是這些娛樂卻並不適合達官顯貴，或許尋常的官員尚還能與秦淮河上的花船之間遊走，但若是身份顯赫的話，自然不能去那些地方。
　　對於身為江淮經略使的朱明忠來說，17世紀的生活或許有些乏味，但是在另壹方面，他卻也能享受到在21世紀無法享受到的快樂，除了權力、美色之外，他還喜歡打獵。
　　在21世紀，打獵，別說是平頭百姓沒有打獵的權力，即便是有，那些動物也是保護動物，扒幾個鳥蛋都能給妳刑拘了，更何況是打獵。更何況是即便是想打獵，也得有獵物可打不是。
　　但是在這個時代，南京周圍的如棲霞山之類的山嶺上雖說沒有想象中的百年巨木，但卻也是郁郁蔥蔥的，山中更是有諸如狼、野豬之類的兇猛野獸，而在沿江的蘆葦蕩以及沙洲之中更常見鹿科動物麞子。
　　也正因如此，在抵達南京之後，在隨同鄭靈回娘家的時候，朱明忠便趁機邀請了鄭成功壹同出城打獵，在這個時代，或許這是唯壹能讓人心情舒暢的娛樂活動了。而對於身為延平王的鄭成功來說，平時他同樣也是在王府之中深居簡出，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他，只是稍加思索後，便同意了。
　　第二天南京城外郊野上壹片好風光，天色澄藍，陽光充沛的照耀著秋收後的田地、鳥兒在柳樹上鳴唱著，那柳枝被微風吹拂著，在蘆葦叢間，壹只麞子正小心翼翼的走著，不時警惕的看著周圍，這種麞子肉壹直都是南京的百姓的最愛，因其肉質鮮嫩。
　　突然，壹聲槍響之後，那麞子便猛的壹下摔倒在地上，脖頸處更是鮮血直流，遠處這才傳來壹陣馬蹄聲，那柳樹上的鳥頓時被驚飛了。
　　“大將軍好槍法！”
　　看到鄭成功又是壹槍打中獵物，朱明忠由衷的佩服道，盡管他在江北的時候，也時常出去打獵，而且每次都收獲頗豐，雖然在江北因為沒有山林，只能獵到壹些野雞野鴨以及些許鳥雀、野兔之類的獵物，也算是頗有經驗了，但是相比於鄭成功來說，這槍法似乎總差那麽壹點。
　　“槍法？”
　　略微壹楞，鄭成功拿著手中的槍說道。
　　“是妳的這線銃好！”
　　說話間，鄭成功摸著手中那支火銃的銃身，那核桃木制造成的銃身在陽光下油光閃亮。
　　“雖說鳥銃可以擊落飛鳥，可那畢竟有些誇張，縱是江北的自發銃，兩百步也就沒有什麽準頭了，可是這線膛銃別說是兩百步，即使是三百步、四百步也可以擊中獵物，成仁，妳這線膛銃造的好啊，打的遠且準，縱是神兵也不過如此啊！”
　　這支線膛銃，可以說是鄭成功的心愛之物，不過它卻還是朱明忠送來的禮物，與尋常的線膛銃相比，它的表面更為精美，鎦金的花紋可以說精美至極。
　　“線膛銃雖說打準，可就是產量太少，價格太高，而且裝彈太慢。”
　　跟著在父親身邊的鄭經聽著其對朱明忠的誇獎，立即開口說道。
　　“世子所言極是，線膛銃確實有所不足，尤其是裝彈太慢了，甚至需要用上錘子，也就是打獵才能用得上，若是在戰場上，反倒是得不償失。”
　　對於鄭經的反駁，朱明忠只是略微壹笑，然後並解釋太多。
　　“確實如此，這線膛銃裝彈太慢，雖說打的遠且準，但確實不堪沙場使用！”
　　對朱明忠的這番話表示贊同的鄭成功，並不知道，在忠義軍中現在已經開始使用線膛槍——每營都有壹個由營長直接掌握的使用線膛銃的中隊。而這個中隊的著裝不是其他兵卒那樣暗紅色的軍裝，他們穿著綠色的軍裝，因而在戰場上有壹定的偽裝作用。他們並不需要實施排槍隊射擊，而是作為散兵使用，他們不需要像其他部隊那樣靠鮮艷的軍服來識別敵我。所以，對於那些線膛銃中隊的士兵而言，他們只需要在戰場上隱蔽，然後在遠距離射擊“高價值”的目標，還有就是幹擾敵軍的炮兵使用，令其無法到炮口裝填彈藥。換句話來說，對他們的使用，基本上就是借鑒後世的狙擊手，當然，他們不可能像後世的狙擊手壹樣，憑借著的光學瞄準鏡和優良的狙擊步槍射殺五六百米以外的目標，但是卻可以射殺300米左右，甚至400米左右的目標。足以幹擾敵軍炮兵的使用，畢竟火炮對於這個時代步兵來說，無疑於壹種大殺器。
　　突然，蘆葦蕩中響起了壹陣沙沙聲，這壹次，只見壹群野鴨從壹處蘆葦叢上飛起。原本騎在馬上的眾人立即從馬鞍邊抽出另壹支槍，這是短管的滑膛燧發銃，其發射的是裝在紙包內的霰彈，專門用於狩獵野鴨之類的小形動物。
　　全體齊射！
　　幾乎是在拿起槍的瞬間，眾人立即隨心所欲地開火！壹片霰彈打了過去之後，至少從野鴨群中打下了十幾只鴨子。
　　接著壹陣陣的犬吠在硝煙中響起！然後數十只獵狗朝著蘆葦蕩中跑了過去，很快便叼來了十幾只野鴨。
　　整整壹個上午，鄭成功都在那裏享受著打獵帶來的樂趣，對於很久沒有親自率兵打仗的他來說，這或許是最好的壹種娛樂，享受著狩獵的他，甚至明白了，為何朱明忠會喜歡打獵，在狩獵時可以放下所有的壹切，專心獵取著獵物，而不像在府中壹樣，考慮著這樣那樣的問題。
　　臨近中午的時候，壹行人便就近在城外收獲後的田野中，就地享用起了野味，這當然不需要鄭成功和朱明忠兩人親自動物，隨行的護軍之中，同樣也有府中的廚師，在廚師準備著午飯的時候，鄭成功便對朱明忠說道。
　　“成仁，走，妳我到江邊看看。”
　　見鄭成功往江邊走去，朱明忠便跟在他的身後，保持著落後與他壹步左右的位置。
　　“成仁，妳這次來南京，是不是要當蒼水的說客。”
　　來到了江邊，看著緩緩流淌的長江，鄭成功凝視著北方，然後又繼續說道。
　　“是因為李子淵吧！”
　　朱明忠先是點頭，而後又搖頭。
　　“並不是為李子淵，李子淵其人操持兩端，為壹已之私，行以不義，已經不是壹次兩次，其人品卑劣，小弟不屑言他。”
　　提及李子淵時，朱明忠的語氣中盡是輕蔑，即便是已經過去了這麽長時間，他仍然無法忘記李子淵對他的背叛，畢竟那次背叛幾乎陷他於絕路之中，差點置他於死地。再則李子淵當初的背叛，甚至可以會導致大明中興大業的崩壞，現在李子淵又是最為關鍵的時候，背叛了張煌言，恰好表明了這人的人品低劣，完全不顧天下大義。
　　“哦，”
　　盡管沒有回頭，鄭成功仍然可以感受到朱明忠以李子淵的不滿，背對著朱明忠的他，那唇角甚至不由輕揚，露出壹絲笑容，畢竟眾所周知從朱明忠奪占江陰起，其可以說是壹帆風順，其中雖數度險象環生，但憑借那幾番惡戰成就了不世的功業。
　　可李子淵恰恰是他最大的敗筆！
　　李子淵曾為其左膀右臂，但卻是最關鍵的時候，背叛了他。朱明忠怎麽可能不惱火，可盡管惱火，他卻又無能為力，畢竟現在李子淵同樣為大明將領，其麾下亦有近十萬精兵，且又是張煌言的麾下悍將，即便是朱明忠對其再怎麽惱火，也只能打掉牙望肚子裏吞了。
　　“兄長，現在正是我大明中興關鍵之時，那李子淵卻背主投奔兄長，其不正是暗藏禍心，壹來試圖托庇於兄長門下，從而謀取自立，至於這二，其所行所為，正是為了挑起兄長與少司馬之間矛盾，以從中牟利！”
　　其實，即便是張煌言沒有派羅倫前往清河，朱明忠同樣也會插手這件事，只不過原本他是想寫信給鄭成功，勸其為大明三思而行，但羅倫的造訪，讓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所以最終還是決定來南京，親自遊說鄭成功。
　　因為是家人的關系，所以在私下裏，朱明忠才會稱其為兄長，而不像之前那樣稱其為“王爺”或者“大將軍”，畢竟鄭靈是他的妹妹，而朱明忠則是他的妹夫。
　　“妳的意思是，李子淵之所以投我門下，是為了挑撥我與蒼水之的關系。”
　　鄭成功不露聲說的道，其實包括王忠孝在內的很多人都已經告訴過他，李子淵背主來投並沒有那麽簡單，而且勢力會激化他與張煌言之間的關系，甚至會導致內哄。
　　“李子淵其人人品低劣，其當初背叛小弟是為自立，今日背叛少司馬亦同樣也是為了自立，其之所以投靠兄長，正是欲借兄長之勢逼迫少司馬許其自立，而這勢必會導致兄長與少司馬發生矛盾，甚至導致雙方合作的大局崩壞，而越是如此，對李子淵越是有利，畢竟，對於他來說，只有趁亂方能取利，若是兄長與少司馬完全是鐵板壹塊，他又豈能從中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