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二章 賣家

　　“這次外狩，壹共壹百二十位超凡者出城。”
　　“中立者集結的高墻巡守隊，目前有四百位低階超凡者。”
　　陳沒負責這次狩獵任務的行動調度。
　　這次南下支援的超凡者大多來自大都區，隸屬於誠心會，陳沒在大都區擁有極高的威望，在這種事情上，除了宋慈，沒人能和他相比。
　　最後的出狩陣容敲定下來，蘇察和齊櫚隨顧慎白袖出城。
　　他則是帶著老二老四坐守南窟，以防出現意外。
　　這次大狩，主要還是“東洲”負責主力。
　　中立者所集結的“巡守隊”，主要還是低階超凡者——這些桑洲窟本地住民的超凡境界普遍只有深水區壹到三層不等，至於後方的風暴教會，則更靠不住。
　　人物集結完畢之後，顧慎進行了細致的分組規劃。
　　按照東洲裁決所建立的“戰鬥編制”，六人為壹小隊，這次南下任務裏，也有長野派遣而來的裁決所，監獄所，指揮所戰鬥人員，這些人熟知三所戰鬥體系，他們負責更高壹級的統率……前不久的凍湖任務之中，長野的圍剿隊就是用這種戰鬥體系，擊潰殲滅【雪籠】罪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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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主教，早啊。”
　　S12區高墻之外，源能艇在曠野之上懸停，袁碩城神情復雜，他看著紅銀玻璃之外，壹道黑衫身影踩著飛劍，懸浮在飛艇壹側，與自己幾乎平齊。
　　“顧慎？”
　　沒記錯的話，顧慎應該是精神系超凡者……這家夥的“懸空”現象是精神系的控物能力麽？
　　“該出發了。”
　　顧慎踩在鐵劍上，神色平靜，以精神傳訊：“昨晚睡得如何？”
　　袁碩城呵呵壹笑。
　　睡得如何？這小子還有臉問！
　　自己是尊貴的四階，早就不需要睡覺了，只是昨晚會議開完，他看著眼前的高墻，便憋著壹肚子氣……這次任務，聖城本就沒打算真正出力。
　　迦締聖者給大主教的權限十分寬松。
　　顧慎如此怠慢他，他自然要還施回去。
　　“多謝小顧先生關心。”
　　袁碩城擠出了誠懇的笑容，緩緩說道：“也不知怎了，興許是水土不服，許多教眾都感到‘不適’，此次教會主要是支援後方……既然東洲已經準備好了，便先行開道吧，很快我們就會跟上去。”
　　最惡心的人方式就是，拖。
　　妳要我出發。
　　我偏不，我就是要拖！
　　顧慎看在眼裏，神情依舊沒什麽波動。
　　“袁主教確定不走？”
　　袁碩城微笑：“非是不願，而是不能……”
　　“新歷625年，在妳的搭線之下，聖城教會與中央城完成了第壹次交易，買下四艘源能艇，壹共花費十二億三千萬。”
　　“新歷626年，第二次交易，壹艘大型源能艇，花費三十五億。”
　　“此後交易持續不斷……教會裏的諸位聖者都找到了妳，與中央城購買‘源能艇’。”
　　顧慎緩緩傳音。
　　袁碩城的神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憑借與中央城過硬的合作關系，妳在風暴教會內部的地位水漲船高，最終壹步壹步，來到了‘大主教’的位置。”
　　顧慎笑道：“我說得沒錯吧？”
　　“我不明白您是什麽意思……”袁碩城壓低聲音，冷冷說道：“我袁某所做的事情，不算是什麽秘密，代表聖城與中央城進行交易，是聖者大人對我的信任，也是神座大人的認可！”
　　“是。”
　　顧慎淡淡道：“所以我剛剛說的，都是在【深海】之中能夠查到的公開資料……買賣源能艇不是小事，需要中央城的樞密院特批，鑄雪大公負責和聖城進行交易。當然，這還需要女皇點頭，如此重大的買賣，轟轟烈烈，自然是全世界都知道的新聞。”
　　“……”
　　袁碩城沈默數秒，瞇起雙眼，不客氣地問道：“所以妳到底想說什麽？”
　　“第壹次交易，實付十壹億五千萬。”
　　顧慎道：“第二次交易，三十二億。第三次……”
　　“停！停！停！！！”
　　袁碩城瞳孔驟然收縮，雖然是精神傳訊，但他聽到這串數字的時候還是驚恐地打斷了顧慎，他看著就在自己身旁馭劍飛行的年輕男人。
　　自己和中央城的交易，是機密中的機密！
　　這種事情，顧慎是怎麽知道的？！
　　顧慎如他所願，止住聲音。
　　他淡淡說道：“袁主教，妳怕了？放心，剛剛是精神傳訊，不會被【深海】看到，不過再之後，可就說不準了……”
　　“顧慎！”
　　袁碩城額頭有青筋鼓起。
　　他看到了顧慎投來的冷漠眼神，連忙壓下火氣，深吸壹口氣，壹字壹句問道：“妳不要往外亂傳，這種事情會帶來何等影響，妳知道麽？”
　　“哦？”
　　顧慎摩挲下巴，想了片刻，認真說道：“應該也沒什麽影響吧，聖城會鏟除壹個‘吃裏扒外’的叛徒，教會內部最看重忠誠，連神座的油水都敢沾染，妳應該會被扒了皮點天燈，燒上三天三夜……嗯，妳這麽肥，可能要燒上七天七夜。”
　　“？？？”
　　“至於我，風暴教會應該會送我壹面錦旗？”顧慎笑道：“我會主動提議，讓他們贈上‘懲奸除惡’這四個字……因為我和他們壹樣，平生最痛恨叛徒。”
　　叛徒兩字，被顧慎重讀！
　　猶如壹擊重錘，砸在袁碩城心上。
　　袁碩城此刻仍然憤怒，但他已經逐漸冷靜下來了。
　　他冷靜說道：“這些數字，都是子虛烏有，是捏造，是誹謗……”
　　“真的麽？”
　　顧慎感慨道：“那實在是太好了，反正是捏造，也不會有什麽關系，不如我們此刻就不要用‘精神傳訊’了，直接公開交談吧。”
　　“妳瘋了！”袁碩城氣得夠嗆，他瞪大雙眼，提心吊膽：“迦締聖者有【潮汐】權柄！他什麽都聽得到！”
　　“呵。”
　　顧慎變臉了，他冷冷呵斥道：“沒膽的狗東西，跟我還裝什麽？知道害怕迦締，就不知道老老實實承認麽？”
　　“……”
　　劈頭蓋臉壹頓罵，袁碩城直接語塞。
　　此刻，整座桑洲窟島嶼，都在迦締的【潮汐】聆聽之中，只要顧慎將此事說出，被迦締聽到，起了疑心，然後再進行查證……
　　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就兜不住了！
　　他壹句反駁和狡辯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他所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真的，而且顧慎剛剛說的每壹個數字，都十分準確。
　　就算假的，他也會害怕……因為風暴教會辦事，根本就不需要證據！
　　他們只需要懷疑，便足以讓自己的頭顱受到威脅。
　　“妳……”
　　袁碩城咬緊牙關，他終究還是放棄了掙紮，軟弱無力地問道：“妳是怎麽知道的？”
　　這些年的交易，他都極其隱蔽，極其小心。
　　與中央城進行“源能艇”的買賣，這樁生意，只有他能辦到……因為他生在江北偏僻地帶，從小就和北洲人相熟，而後他進入風暴教會，年少壹起長大的朋友，則是進入軍團之中。
　　袁碩城與軍團內部的朋友，壹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系——
　　伐紅戰爭結束之後，林氏皇族急需大量資金，袁碩城在這個時候看到了商機，他向當時自己跟隨的小型教會內部主教進行獻言，展露了自己策劃的“交易”計劃，當然只是冰山壹角。
　　就這樣，拿到了第壹筆資金的袁碩城，北上奔赴中央城。
　　他找舊友幫忙，購買了林氏伐紅戰爭時期本就需要淘汰的壹批軍火……戰爭推動了北洲的生產力和技術發言，這批落後武器的命運本來是報廢處理，但此刻放在技術落後的南洲戰場之上，則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伐紅戰爭結束，北洲大陸恢復了平靜，但南洲內戰從未停歇，並且正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交易十分順利，袁碩城帶著這批“淘汰落後”的軍火回到了教會內部，他立刻受到了賞識，並且很快就接到了上層第二次“交易”的要求。
　　就這樣。
　　他借著風暴教會的外庭信徒身份，逐漸成為軍火掮客，壹步壹步向著南洲聖城的權力中心靠攏，他所在的小型教會，由於得到了“先進武器”的支持，掃蕩了南洲周遭的教會。
　　而他也從外庭信徒，成為主教。
　　最後，袁碩城成為了中央城和南洲兩地很有名氣的“軍火販子”，聖城的壹位“聖者”親自接見了他，並且表示了大膽的計劃——
　　購買源能艇！
　　這是北洲最富盛名，也是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如果在南洲戰場上，有壹方能夠得到“源能艇”……那麽接下來的戰鬥將毫無懸念，擁有源能艇的勢力將直接進行碾壓。
　　當時風暴教會內部的聖者之間，內鬥非常激烈，那位聖者需要源能艇來穩定自己的地位。
　　袁碩城把握住了這次機會。
　　源能艇的買賣，幾乎是常人不敢想象的“大生意”，北洲拒絕對外出手，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之所以交易能夠成功。
　　因為他對中央城的熟人開出了壹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他只要購買北洲伐紅戰爭之中留存的，老舊的源能艇。
　　伐紅戰爭對北洲是壹次傷痛，但也是壹次劇變……在漫長的戰爭之中，林氏皇族擁有了許多忠心耿耿的“跟隨者”，他們為了確保伐紅戰爭的革命成功，投身於源能武器的研究之中，這些革命者曾去往光明城，上城，長野等多地進行研究學習，學成歸來之後，紛紛返回北洲。
　　他們的出現，井噴與爆發，使得北洲的“戰爭工藝”開始領先於世界。
　　除此以外，在壹次偶然的塞外探索之中——
　　當時還不是大將的銹骨，帶回了壹張舊世界飛行艦艇的設計圖。
　　這張圖紙殘缺了很大壹部分，後來經過陸陸續續的研究，地底研究所的初代學者們完成了“發明”，在原有飛艇的結構之中，進行簡化和創造。
　　於是“源能艇”就此問世。
　　後續的遺跡探索，依舊有圖紙不斷被發現，源能艇就這麽壹代壹代升級。
　　改變伐紅戰爭的，其實就是“源能艇”。
　　當林氏研制出源能艇後，紅皇的麾下軍團，已經很難進行抵抗——
　　最終女皇登上皇位，拿回了屬於自己的火種，北洲迎來太平，源能艇工藝卻沒有停下，反而進壹步升級，袁碩城最開始訂購的那四艘“中型源能艇”，其實就是最基礎的老款。
　　這樣壹艘中型源能艇的價值，大概不到壹億。
　　然而袁碩城壹開始，便給出了遠超價值的價格！
　　四艘，十億！
　　源能艇本來是禁止交易的……但對面給的太多了，這件事情被軍團層層上報，最終傳到了鑄雪的耳中，彼時正在忙於中央城飛升建設的林綢，親自接見了袁碩城。
　　最後這場交易……便順利談了下來。
　　鑄雪要求聖城方開價十二億三千萬，那位聖者最終答應了，而這些錢北洲並沒有全都收下，而是留出了八千萬的空檔。
　　這筆錢，袁碩城不收也得收。
　　這是交易達成的“必要前提”，袁碩城想要把這四艘源能艇帶回南洲，就需要同意鑄雪的“條件”——對於北洲而言，交易可以進行，但壹切都需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袁碩城收下了這壹筆錢，便意味著……
　　中央城隨時可以將他的“掮客”身份撕下來。
　　迫於聖者的威壓，袁碩城必須答應這筆買賣，就這樣……他在大勢裹挾之下，成為了這場交易的第三大贏家，聖者搜刮南洲民脂民膏，集盡錢財，繼續購買“源能艇”，其余的聖者也紛紛跟進，風暴神座對於屬地的放任不管，使得交易越來越頻繁，這些年累計的交易額已經有數百億之巨。
　　北洲只賣最落後的武器。
　　至於主艇這種價值百億的“超大型源能艇”，袁碩城也清楚，無論聖城掏出多少錢，這都是中央城所不會交易的。
　　中央城掌握著技術，並且永遠將最好的武器，握在自己手中！
　　回到袁碩城最開始的那壹問。
　　“妳是怎麽知道的？”
　　這位大主教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他知道顧慎在北洲地區很受歡迎，就連女皇都對他表示了喜愛之情，只不過他是東洲人——
　　貨真價實的東洲人！
　　這趟交易的真正內幕，整座北洲，應該不超過十人知曉內情。
　　“是鑄雪告訴妳的麽？”
　　“難道是……是女皇？”
　　袁碩城望向顧慎，後者微微壹笑，這壹笑便是他的回答。
　　他怎麽也想不到。
　　除了鑄雪和女皇，北洲還有壹人，對這場交易了如指掌，知曉地清清楚楚。
　　事實上，袁碩城所買到的那些淘汰“源能艇”，都來自於牯堡要塞。
　　某種意義上來說，南洲的所有飛艇，都來自於他的手中。
　　他才是這場交易的真正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