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三章 凈土

　　冥王？
　　這個詞，激蕩在顧慎腦海中。
　　某些埋在過往歲月裏的記憶，在此刻湧現而出……
　　零零幺上，A－009將真理之尺遞給自己，不是巧合。
　　四季曠野，能夠容納鐵五的精神，做到“收留亡者”，不是巧合。
　　在幽鬼之籠，斬切億萬惡鬼；在雪禁城道場，參悟春之呼吸；在荒蕪凈土，將種子成功栽種至生根發芽……這些全都不是巧合。
　　如果給顧慎的時間再多壹些，如果陵園的戰況沒有那麽緊急，或許他在看到巨像遺跡那枚漆黑的火種之時……就會想明白這壹切。
　　顧陸深也好，白術也好，看到那枚冥王火種，都是神情鄭重如臨大敵。
　　那畢竟是壹枚散發著恐怖無序之力的至高神物。
　　可顧慎……卻並沒有感受到威脅，反而是感受到了溫暖。
　　如果這些不是巧合。
　　那麽壹切的起源，是從何開始的？
　　“我是……冥王……”
　　顧慎喃喃自語，他忽然擡起頭來，問了壹個很有意義的問題：“很久之前就是？”
　　顧長誌緩緩搖了搖頭。
　　“關於這個問題……我給不出答案。”
　　他柔聲道：“但有壹件事情，我可以給妳壹個很明確的答復，那就是神臨的黃金域看到妳時，在妳身上，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熟悉的……氣息？”
　　“妳手上的尺子，來源於壹位我曾經很好的朋友。”顧長誌有些黯然地說了這麽壹句。
　　這句話的重點是……曾經。
　　顧慎見過這把真理之尺的完整形態……銀白色的弧光變為黑色，締造的對立面便是毀滅。
　　壹旦握住這把尺子，只要精神力足夠強大，便可以做到“無所不能”。
　　成為神，並不難，只要妳能付得起足夠的代價。
　　而這把尺子，來自於顧長誌曾經很好的朋友……
　　壹位被聯邦政府封存了數十年檔案的存在。
　　冥王。
　　現在，可以說是上壹任冥王了。
　　“所以，大都的那次神臨，並非是鬥戰火種的神力降臨。”顧慎喃喃說道：“而是冥王……”
　　顧長誌點了點頭。
　　顧慎神情有些復雜。
　　原來如此……
　　怪不得，自己的腦海中出現了與初次執掌真理之尺類似的誘惑魂音，而且隱約有毀滅破壞之類的負面情緒湧上心頭。
　　那壹次的“神臨”，感覺異常奇妙，就像是第壹次掌握真理之尺時的感覺。
　　自己處在失控的邊緣。
　　而現在，則不太壹樣。
　　顧慎站在簌懸木下，握了握拳，他並沒有感覺到充沛的力量，貫穿精神。
　　此刻的感覺……遠遠沒有上壹次的神臨感覺來得強烈。
　　他還是那個他。
　　只是在精神世界中的熾火，徹底展現出了“漆黑”之色。
　　這身衣袍，也被精神力所感染，幻化成了冥王的古代服飾。
　　他喃喃問道：“所以我……現在便是神座了？”
　　為何，沒有力量湧現？
　　“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妳就是下壹任冥王。”
　　顧長誌緩緩道：“妳和這枚火種前所未有的適配，就是天造地設壹般的存在……這世上的千萬人，都需要為壹枚火種而拼命。但對妳而言，卻是冥王火種主動選擇了妳。”
　　“但……嚴格意義上來說，妳目前還不是冥王。”
　　“妳還沒有與火種融合，甚至還沒有與火種融合的資格……”顧長誌溫和說道：“妳現在還不夠強大，最多最多，只能借助火種的壹部分力量。”
　　聯邦政府對於火種適配者的資格管控，極其嚴格。
　　神座留下來的“火種之夢”，所有人都可參悟……那只是壹場潛力測試。
　　可真正想要嘗試熔煉火種，沒有封號實力，根本就沒有可能成功！
　　白術曾說過，只有抵達了封號層次的超凡者，才有可能馴服火種。
　　而這壹線可能，也僅僅是極其渺茫的百分之壹千分之壹。
　　為了得到馴服火種的可能性，封號中排名極其靠前的顧陸深，甘願嘗盡世間折磨，精神和肉體都飽受摧殘……可到最後，依舊連那千分之壹，都把握不住。
　　而此刻，顧慎默默感應著自己的精神。
　　他並沒有感受到，自己有變得多麽強大，只是眉心的熾火盡數變為漆黑之時，的確隱隱生出了壹縷感應，那感應穿過了虛幻與真實的界限。
　　無論自己身處何處災境，都能指引壹個方向。
　　那即是“冥王火種”所在的方向。
　　他在此刻身臨其境的體會到顧陸深隱忍二十多年的原因了，有壹枚火種無時無刻不在指引自己前進……這的確是壹種很奇妙的感覺。
　　心中的聲音，若隱若現。
　　如果不是清晰地知道，那是壹種誘惑……顧慎現在就想嘗試去抓握那枚火種！
　　“冥王火種，是已知火種中最危險的那壹枚。”
　　“若是駕馭火種的超凡者，心智不夠堅定，精神不夠強大……那麽很容易，會被這枚火種侵蝕。妳手上的這把尺子，也有同樣的副作用。”
　　顧長誌正色道：“壹旦精神失控，就不可能再有拯救的機會。所以其掌控者，必須要有極其堅韌的意誌力。”
　　顧慎深吸壹口氣。
　　把腦海中的雜念全都甩出。
　　A－009……便是因為過度動用真理之尺，導致失控的麽？
　　這把尺子，似乎導致了不少悲劇。
　　他記得神臨之時，酒神座說親眼看到了舊世界的神戰……那是顧長誌和冥王的戰鬥。
　　如今來看，很顯然，這壹切是因為冥王精神“失控”了！顧長誌不得不將其擊殺！
　　壹枚火種，壹把尺子，竟然能夠引起壹位神座級人物的失控？
　　“我之所以把這枚火種封印在了陵園之中……是因為不想再看到上壹任冥王那樣的悲劇了。”
　　顧長誌認真說道：“如果此後的某壹天，妳決意要去參悟火種，請壹定要確保自己精神的穩定，否則冥王火種的失控，對於整個五洲，都可能是壹場災難。”
　　“明白了。”
　　顧慎鄭重點頭。
　　只是。
　　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接下來與酒神座的神戰！
　　自己只是與冥王火種生出了感應，這場神戰，要怎麽去打？
　　“看。”
　　顧長誌雙手按在顧慎肩頭，讓他緩緩轉身。
　　顧慎看到了壹片巨大的曠野。
　　那是顧長誌締造的精神之域，蘊含著春夏秋冬四個季節，暗合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逝，以及生靈枯榮……每壹個參悟春之呼吸的超凡者，都有機會凝聚出這片領域。
　　然而。
　　沒有壹個人，能夠把這片領域完整，大成的凝聚而出。
　　原因很簡單。
　　那八卷呼吸法，只是停留在締造階段……就連顧長誌自己，都沒有將這片領域，修至大成。
　　他停留在了最後壹卷呼吸法的締造之上。
　　“大寒”。
　　由生入死。
　　萬物冰凍。
　　顧長誌問：“妳看到了什麽？”
　　顧慎喃喃回答：“我看到了……您創造出的‘四季曠野’。”
　　這應該便是接近大成的四季曠野了吧？
　　遠方視野裏，由遠至近，從天邊席卷至腳下，是破碎的霜雪，幹枯的葉屑，鮮活的蟬殼，以及濕潤的草尖，翻滾的風兒由冬入春，滋養著這株巨大的綠葉簌懸木。
　　四季曠野，自成壹界，包羅萬象。
　　“不……”
　　顧長誌搖了搖頭。
　　“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壹個人締造了‘四季曠野’。”
　　他聲音有些沈重，也有些沙啞，“但其實，這並非是我壹個人的締造……”
　　顧慎微微壹怔。
　　就在他恍惚之間，眼前的精神場景，緩緩切換了。
　　他的面前，是荒蕪的“凈土”，是長跪不起的鐵五，是破碎翻新的泥壤，是壹片殘破，但百廢俱興的“新世界”。
　　“很久之前，他說要把自己喜歡的這座世界，叫做‘凈土’。”
　　顧長誌黯然的眼神中滿是緬懷。
　　他低聲笑道：“那是壹片沒有紛爭的世界，眾生在埋入墓碑之後，不再分有高低尊貴，不再受到冷眼對待。每壹位亡者的靈魂在這片凈土之上，俱是平等的，人人可成無垢，可見琉璃，可享極樂。”
　　顧長誌所說的每壹句話，每壹個字，對顧慎而言，都是極大的震撼。
　　因為……
　　這正是他締造這片世界時的所思，所想。
　　與上壹任冥王，如出壹轍！
　　“他要締造壹個嶄新的世界。”
　　“壹個亡者故去，可得新生的世界。”
　　顧長誌望向顧慎，輕聲說道：“妳再看壹看……”
　　這壹次，顧慎再看去。
　　明明是壹片荒蕪的世界，但在簌懸木長成之後，顧慎卻好像看到了李青瓷對自己描述的那場夢境。
　　他仿佛看到了壹個浩袤無邊的世界，在這個世界，有高聳的樹木，有飄搖的金穗花，有長長的大河，有撐舟的擺渡之人。
　　那是的確壹場夢境，但卻並不是壹場虛無縹緲的妄想之夢。
　　在未來，壹切都是有可能實現的。
　　“看到了麽？那是妳的凈土世界。”
　　顧長誌笑道：“這株簌懸木是‘夢想成真之樹’，蘊含著無所不能的希望，我曾試過栽種，只可惜失敗了。”
　　清冢內陵的那株樹，遠遠不如自己面前的這麽雄壯。
　　栽種失敗的簌懸木。
　　其實……也就意味著顧長誌的身死道消。
　　“有簌懸木和凈土的存在，哪怕只有壹縷火種之力，也足以應對這場神戰了……”
　　顧長誌笑著拍了拍顧慎的肩頭，道：“請找到我的遺骸，用凈土的力量，將我‘喚醒’吧。”
　　“我還可以為長野再燃燒壹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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