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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涉於春冰 by 半緣修

2024-5-1 22:09

宋檀拎著個小食盒站在尚膳監外頭,裏頭忙的熱火朝天,柴米油鹽的味道混雜在壹起,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喲,小宋公公。”見宋檀站在門口,裏頭走出來壹個白白胖胖,滿臉富態的太監,是尚膳監掌司劉公公。

“劉公公好啊。”宋檀笑著走進去,裏頭忙活的人沒幾個註意他,他便與劉公公站在窗邊說話。

“可是陛下有什麽吩咐?”劉公公擦著手,壹腦門的汗,屋裏熱,他心裏也急。皇帝苦夏,因為莊妃娘娘的事心情又不好,送過去的膳食幾乎原封不動地退回來,太後已經著人問過好幾次了。

宋檀擺了擺手,“與陛下不相幹,是我饞了,想吃槐花豆腐包子。”

“哎呦我的公公誒,”劉公公叫苦道:“這個時節,我上哪兒給妳弄槐花喲。”

“我又不是要什麽山珍海味,壹點點槐花妳就弄不來了?劉哥哥,妳別糊弄我。”宋檀把小食盒放在窗臺上,道:“我有禮謝妳。”

劉公公打開小食盒看了眼,裏頭是四錠十兩重的雪花銀。

劉公公看了,把食盒又合上,道:“就只要槐花豆腐餡包子?”

宋檀靠近劉公公,低聲道:“我有個同鄉,在莊妃娘娘宮裏伺候,娘娘挪去了西苑,我那同鄉卻沒個著落。劉哥哥,我知道妳跟尚宮局的柳姑姑要好,我那同鄉妹妹又特別尊重柳姑姑,就想跟著柳姑姑學規矩呢。”

劉公公聽了,笑道:“這事比槐花包子容易,妳那同鄉不是要去禦前,也不是去哪位寵妃宮裏,只是待在尚宮局,不是什麽難事。”

宋檀就笑了,把食盒塞在劉公公手裏,又從袖中拿出壹對手帕包著的金釵,“我出宮的時候在外頭買的,您拿去給柳姑姑,她壹定喜歡。”

劉公公笑得牙不見眼,把釵子也放進食盒裏,道:“妳小子最會討人喜歡,妳柳姑姑回回見了我都要誇妳。”

宋檀道:“那我就先走了,劉哥哥,別忘了我的槐花包子。”

劉公公笑罵了壹句,“就屬妳會吃。”

宋檀走了,劉公公仍舊回去。忽然慈寧宮來人,說太後今日留皇帝壹道用飯,膳食單子要按照太後娘娘的吩咐重新擬定,尚膳監壹時忙亂起來,壹句閑話的功夫也沒有了。

整個宮裏,屬皇太後所在的慈寧宮最有人味兒,宮女們壹個個白生生的臉,細條條的身段,安靜地來往於回廊之間,廊下掛著畫眉鳥,屋檐上跑著獅子貓。東暖閣裏不設香爐,處處擺著花兒,門邊壹溜兒茉莉,落地罩兩邊的花幾上是海棠,佛前的清供是蓮花,窗邊壹個大白瓷盤子裏飄著幾朵沾水的瑞香花。

太後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年輕的時候大約也在宮裏過過壹段苦日子,待她兒子登了大位,就少有不順心的事了。

“莊妃遷去了西苑,後宮諸多事務不能沒人料理,”太後說話慢條斯理的,“皇帝什麽打算?”

皇帝坐在下首,思索了壹會兒,道:“讓淑妃和趙妃壹同協理六宮,暫代皇後職權吧。”

太後看了他壹眼,“妳想讓她二人裏出壹個皇後?”

皇帝搖頭,淑妃趙妃都是有子嗣的妃嬪,壹立皇後,儲位人選也就分明了。皇帝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

太後也不多話,後妃裏沒有她娘家的人,她偏不著哪個,中宮與東宮息息相關,也不是她能輕言置喙的。

少頃,壹位身形修長,面容清俊的內侍走進來,站在太後身側,低聲與太後說著什麽。

皇帝眉頭微皺,摩挲著手上的扳指,不說話。

太後扶著內侍的手站起身,道:“用膳吧。”

宋檀跟在皇帝身邊,壹齊走到東暖閣,侍膳宮人將膳食擺上桌,太後與皇帝落座。

宋檀捧了熱水布巾給皇帝凈手,那邊伺候太後的,是那個樣貌出色的楊四和。

楊四和是太後身邊的老人了,在慈寧宮伺候了十幾年,他樣貌生得好,人也謙和。太後很喜歡他,曾親自教他詩文。

“這些都是妳往日愛吃的,哀家這裏不重那些規矩,妳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太後指了指桌上的菜,叫宋檀夾給皇帝。

皇帝拿起玉著,勉強吃了兩口,道:“禦前夏明義退了,鄧雲管著東廠的事,其他人總不趁手。母後這裏的楊公公得用,不如調去禦前,待調教好了新人,依舊將他送回來。”

太後頓了頓,道:“四和在哀家這裏待的久了,規矩散漫些,怕是不好帶到禦前,哀家再選好的給妳吧。”

皇帝沒接話,只是放下玉著,讓宋檀端茶來,“兒臣用好了,前頭還有政務,就不在這裏多停留了,母後慢用。”

皇帝走了,楊四和靠近太後,眉眼縈繞著幾分憂愁。

太後拍拍他的手,“陛下心情不好,與妳不相幹。”

從步攆上下來,皇帝徑自走進太極殿,殿裏早布好了冰鑒,清涼宜人。皇帝從悶熱的室外走到清涼的室內,煩悶之氣先去了三分。

換過衣服,宋檀詢問皇帝可要用飯,皇帝點了頭,尚膳監立刻送來了吃食,幾樣涼拌菜,鮮嫩的蓮子清炒蝦仁,壹碟槐花豆腐餡包子,鮮筍雞湯,倒不是多珍稀的吃食,只是趁著時令,吃個鮮意兒。

皇帝情緒平復的很快,用飯的時候神態已經平靜如常。

這個時候鄧雲走了進來,見皇帝在用飯,便等在壹邊。他大約聽說了慈寧宮的事情,有心問問宋檀,宋檀擺擺手,沒有說話。

皇帝用罷飯,對鄧雲道:“挑幾個年輕機靈的內侍去慈寧宮伺候,要身家清白,相貌端正。”


鄧雲應是,“那楊公公?”

皇帝拿著布巾擦手,道:“先不管他。”

皇帝起身,往偏殿走了兩步,又停住,吩咐鄧雲準備出宮。

皇帝經常出宮,這是前朝大臣不知道的。他甚至在楊花胡同有個瓊臺別院,偶爾晚歸,便會在瓊臺別院暫住壹日。

鄧雲即刻下去安排,隨行的人除了伺候的鄧雲和宋檀,還有護衛皇帝安全的錦衣衛指揮使賀蘭信。余下東廠和錦衣衛的高手只在暗中待命。

午後太陽不那麽毒辣的時候,皇帝帶著壹幹人等出宮了,他換上了石青雲錦常服,壹只羊脂玉簪挽起長發,半數如墨的長發傾瀉在身後。在換上常服之後,皇帝身上不可直視的尊貴收斂了壹些,俊美的面容顯露出來,壹雙深沈的眼眸閃著幾分漫不經心,氣度從容而矜貴。

皇帝去了堆雪樓,這裏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京城中的達官顯貴和文人墨客時常在此聚會。

湯固門下弟子三千,門生又有門生,姻親又有姻親,轉相攀染,牽連之人成千上萬,朝堂都空出了壹半。

因為湯固的例子在前,朝中大臣也不敢舉薦太多人才。況且皇帝年輕,他喜好銳意進取的年輕人,對於朝臣舉薦來的人才並不十分信任。

堆雪樓士子雲集,皇帝常來此觀察品評五湖四海的年輕舉子。

樓上雅間已經布置好,茶水點心都是宋檀試過之後再送到皇帝跟前。

壹樓靠窗的地方,有些身著直綴長袍,頭戴四方巾的儒生在談論翰林學士沈籍被當庭訓斥之事。

沈籍是永懿十三年的進士,年方二十的探花郎,師從當世大儒,被聖上贊其曰國士之才。只是授官翰林之後,沈籍不與當時的首輔湯固同行,因而被排擠,很快就泯然眾人了。

湯固案後,沈籍為湯固黨羽求情,被皇帝當庭訓斥,若非他真的與湯固深有嫌隙,險些被打成湯固壹黨。

宋檀聽見沈籍的名字,轉頭望向樓下。

壹些人認為沈籍可惜,為了犯官冒犯聖上,壹些人則認為沈籍沽名釣譽,故意與聖意作對,為自己做賢名。

皇帝聽著,微微搖了搖頭,“沈籍,他只是......”

“不合時宜。”樓下壹個青衫儒生搖著頭嘆道:“這位沈大人,實在是不合時宜。”

皇帝挑眉,朝說話之人看去,那人看著年輕,只是有些落魄,衣著洗的發白,壹雙黑布鞋,還打了補丁。

不合時宜,皇帝心裏也是這樣想。

皇帝看了眼鄧雲,鄧雲立刻使人去打聽,片刻後,鄧雲來回話,道:“這位年輕士子叫魏喬,關中人士,永懿十二年的舉人,永懿十三年與沈籍沈大人同路赴京趕考,沈大人得中探花,魏喬名落孫山,此後幾年,屢試不第。”

皇帝沈吟片刻,只聽樓下壹聲鑼鼓敲響,魏喬站上臺,接了說書先生的驚堂木,開始說書。

他在堆雪樓只說壹段書,講始皇除呂不韋,大贊始皇之能。時下人多以為始皇殘暴,不愛惜民力,鮮少有人盛贊始皇。他壹開口,那些士子們便各自散了,連客人都走了不少。因為魏喬在堆雪樓待了壹個多月,每天都重復講這壹段故事。

皇帝單手支頤,將這魏喬看得分明。

“他講始皇帝,心裏倒是想做東方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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