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還真是，壹盤棋都沒贏過妳。”

　　【郵件名稱：18歲生日快樂，安森鹿。】
　　“生日快樂……”安森鹿盯著那封郵件，喃喃地說。
　　生日？
　　哦，原來今天是我生日啊，這個老頭怎麽記得比我還清楚……
　　他點進郵件，看向顯示出來的文字。
　　【郵件內容：我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想，以妳的能力，應該已經猜出我的身份了，妳的直覺也會幫助判斷和理清我留下的線索，所以我不會多說明。】
　　【歷史上只出現過壹位“舊日棋手”，那就是妳，同時也是我。】
　　安森鹿的手指輕微顫抖，他抿了抿嘴唇，接著往下翻。
　　“真有妳的啊，瞞了我這麽久。”
　　【尤瑞的事情我很道歉，但誠然而言，我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因為在未來，包括尤瑞，冰島的那三個女孩都死在了進化遊戲之中……】
　　【上杉明日香也是，如果不具有龍的血脈，那她遲早會死，死於莽撞和正義感。】
　　【受限於壹些規則，我必須犧牲壹些人，付出壹些代價，才能為妳添上幾分勝算，並且，均衡妳那極端淡漠的性格，免得妳走上和我壹樣的老路。】
　　【我單打獨鬥了壹生，在這幾十年裏只有棋子陪伴著我。】
　　【妳知道嗎……烏鴉也曾接近過我，但我從未信任過他，在利用完他之後，就將他扼殺在了副本之中，那是我這輩子犯過的最大錯誤。】
　　【烏鴉的存在很重要……或許，他也是壹個能影響世界的人。】
　　【現在妳身邊的人，無論是洛倫佐，還是尤利烏，他們都曾在我眼前死去。】
　　【正因如此，將所有人都視為累贅，壹意孤行的我失敗了……我敗得徹底，數十億人類的生命，這其中的重量，不是壹個人就能足夠背負的。】
　　【妳和我不同，我不確認妳是否能夠成功……】
　　【但是……至少要帶著我的份，好好地活下去。】
　　郵件劃到底了。
　　怎麽劃都劃不出新的文字。
　　只有壹個圈圈，在壹直轉……壹直轉……壹直轉。
　　轉得令人惱火。
　　“煩死了……”
　　“妳到底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
　　“為什麽壹直都在提這些無聊的東西……”
　　“不是說好……”安森鹿的眼眸被發縷遮蓋，聲音沙啞，“不是說好，之後還要壹起下棋麽？”
　　他呆了很久，挪動手指，將短信界面往上翻動，有很多條信息，是兩人在這幾個月聊過的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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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學，名字叫什麽？”
　　“安森鹿是吧，來，和我下盤棋，贏了就讓妳入學。”
　　“有意思，看來平時沒少練。”
　　“安森鹿，會感到孤獨麽，看妳平時在學校也沒怎麽交朋友，多交點朋友是好事。”
　　“好好學習，但也別把下棋的事給忘了。”
　　“以後每天中午，吃完飯就來陪我下兩盤棋，這是校長的命令。”
　　“……”
　　“……”
　　“走，安森鹿，下棋去。”
　　“來，下棋，順便喝點茶。”
　　“吃完飯了沒，下棋。”
　　“下棋了，臭小子，妳傻站在走廊幹嘛呢？”
　　“罰站？哪個老師讓妳罰站，叫他來我辦公室喝茶，看著妳和我下棋。”
　　“這是藍山咖啡，外國進口的，牙買加藍山產的，海拔越高，價格越貴。”
　　“臭小子，什麽叫做肯定是冒牌的，我看妳就是不懂欣賞。”
　　“行行行，別這副表情，我們還是喝茶吧，下次我再去買點好的咖啡。”
　　“……”
　　“……”
　　“為什麽這麽看中妳？”
　　“我說了，妳有才能，我提點妳，是為了讓妳這輩子比我活得更好，等以後妳幹出壹番成就，咱倆繼續窩在這破地方下下棋，敘敘舊。”
　　“真沒骨氣，才十七歲就在這說喪氣話。”
　　“……”
　　“……”
　　“還真是壹盤棋都沒贏過妳，嗯……這我就放心了，妳要走的路果然和我不壹樣。”
　　“我活了這麽多年，能教妳的道理只有壹條，人有時候不能太偏執，如果眼裏只有目標，走著走著，就只剩下壹個人了。”
　　“……”
　　“……”
　　“我是壹個失敗的人，窮盡壹生，什麽都沒做成，身邊的人也被我弄丟了，不知不覺就壹頭白發了，最後……就只能待在這個小地方，喝喝茶過日子。”
　　“臭小子，我不是想聽妳安慰我，我是不想妳走我的老路。”
　　“……”
　　“……
　　“今天有事。”
　　“忙，改天吧。”
　　“我今天有事。”
　　“臭小子，別老粘著我，不是還有朋友陪著妳麽？”
　　“哎，急什麽，有的是時間，下次吧。”
　　“……”
　　“……”
　　“妳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怎麽？這輩子都沒收到過祝福短信……行吧，那我這老頭就勉為其難當妳的第壹條。”
　　“……”
　　“……”
　　“妳已經是個大人了，要承擔起該承擔的責任。”
　　“18歲生日快樂，安森鹿。”
　　……
　　……
　　“校長，我這個生日……”安森鹿自嘲地笑了，“過得壹點可都不快樂啊。”
　　他靠在床背上，仰著腦袋，久久地註視空洞的天花板。
　　過了很久，安森鹿才放下手機，他的身形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壹般，緩緩走向浴室，擰開水龍頭，熱騰騰的洗澡水逐漸填滿浴缸。
　　他脫掉衣服，疲憊地浸沒入浴缸中。
　　半邊臉頰逐漸浸入水面之中，水泡“咕嚕咕嚕——”地冒了出來。
　　糜爛的精神，浸泡在熱水之中，緊繃的防線壹層層瓦解。
　　思緒，逐漸變得模糊。
　　安森鹿的心情很復雜。
　　他從小就喜歡和自己下棋，長大後，本以為找到了個願意陪他壹直下棋的人……結果啊，這個人，還是‘他自己’。
　　好像壹切都沒有變過，好像壹切又都變了。
　　不變是，沒人會理解他，只有他自己會理解自己。
　　變的是，他開始覺得有些失落了。
　　“心空空的……妳說的原來是這種感覺，尤瑞。”
　　少年低垂眼眸，瞳中的褐色從未如此黯淡過，好似熄滅的火光，他靜靜地盯著泡得皺巴巴的掌心，輕輕地笑了。
　　“拜托，我的生活都已經夠亂了，還要再這樣攪合壹頓……”安森鹿輕聲喃道，“我好像，很久沒體驗過這樣的感覺了……”
　　“就不能多陪我說會話再走麽，臭老頭。”
　　良久後，他挪過臉頰，從滑落著雨滴的窗戶，看向夜幕時分的東京，城市的萬千盞霓虹燈逐漸黯淡，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有幾道身影行走在長街上，他們的背影就好像慢鏡頭壹樣，越拖越長，緩緩遠去。
　　唯有，矗立在市中心的東京天空樹，依舊流光溢彩，綻放著輝煌的光芒。
　　安森鹿動了動嘴唇，輕聲說：
　　“晚安，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