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被擒（二）

　　玄武湖，從高空上來看，武裝鬥艇和水上摩托這種可以有水面活動的交通工具正不斷地從四面八方開來，除了馬嘯風現在所處的馬蹄形狀的湖泊外，其它的湖泊已經布滿了玄武湖方面的人手，屬於鬥宿的精銳戰士和虛宿形成明顯的包圍圈，而危宿的隊員則如同陰影般藏匿在人群裏，形成了暗哨，可以說，馬嘯風現在已經無路可走，除非他擁有朱雀林那樣的飛行工具，還有幾分機會離去。
　　馬嘯風也知道這壹點，因此，現在他手中的人質，這身為張翼愛女的蒙面女子，其份量便又更加重了壹些，鑒於這種情況，血飲的黑刃更是絲毫不離蒙面女的頸上大動脈，馬嘯風毫不掩飾自己威脅的味道。
　　張翼表情不見變化，心裏卻已經有些焦急，自己的女兒被人用利刃挾持著，說不擔心那是瞎扯，只要不是六親不認，絕情絕意的人，就無法做到眼看著自己的親人被人擱於刀刃下而無動於衷，張翼臉上的冷靜只是相對的，在對方還沒有做出超過他底線所能承受的事情時，他還能保持這付模樣，而此時，讓刀刃架在女兒身上便是張翼的底線。
　　只要馬嘯風再做出那麽壹點點出格的事情，張翼自己也不知道會否因為女兒而妥協，他現在所能做的，便是用言語打開這個入侵者的心防，讓他露出那麽壹點破綻，好為他張翼贏取那麽壹點營救女兒的時間，不用多，壹到兩秒足矣。
　　可惜的是，這個年輕的入侵者心誌異常的堅定，同時在言辭上也是嚴謹，條理分明，沒有出現讓張翼找到漏洞的可能，短暫的幾番言語試探之後，張翼在占不到便宜的同時，也對馬嘯風有些欽佩。
　　相信玄武湖方面的人員包圍這個湖面的情況，馬嘯風已經知道了，可就在這種強敵環繞的情況下，這個年輕的入侵者還能保持著冷靜和鎮定，用法度森嚴的用辭和自己周旋著，這種冷靜沈著的氣質，比他藝業本身更被張翼重視，只是更加被張翼所重視，卻只能夠說明馬嘯風的危險性，也更加堅定了張翼要把他這個未來的強者先扼殺的心思。
　　馬嘯風可不知道自己受重視的程度，他現在只想離開這裏，在剛才他和張翼的壹番對話中，張翼在試探著他的同時，他亦在試探著張翼，這個玄武之主的心機過於陰沈，在短時間之內，馬嘯風也無法從他的話裏猜到他的心思，只知道這玄武之主壹方面要救自己的女兒，另壹方面卻又不肯放他離去，而最大的依持便是馬嘯風不敢傷害他的女兒。
　　這實在是壹件很矛盾的事情，馬嘯風如果不敢傷害蒙面女子，那等於被張翼說中，張翼更加不會讓他搖離開；反之，若是他傷害了人家女兒，馬嘯風卻又吃不準何種程度的傷害能夠讓張翼妥協而不是激怒這禁地的主人，而逼著他放手壹戰。
　　在連續十多分鐘的交涉無果後，馬嘯風決定冒險壹試，玄武湖有這個時間和他耗，但他卻耗不起，粟月說過，四禁地之間也不是壹派和諧的局面，可馬嘯風相信，在這種外敵入侵的時候，刺客聯盟還不會笨到仍然搞內鬥，多半他出現在玄武湖的消息其它禁地應該收到了，他在這裏拖得越久，便對自己越不利。
　　縱然張翼打定了註意不讓他離去，可這壹切者是建立在馬嘯風不敢傷害其女兒的基礎上，然而馬嘯風不敢傷害蒙面女，卻不意味著他不能讓人家自己傷害自己，比如說逼著她走向沒有結冰的湖面……
　　此刻，馬嘯風轉到蒙面女身後，光刃的位置依然不變，馬嘯風推著玄武之主的千金朝前而走，而他這個“劫匪”卻對張翼說道：“既然妳不肯讓我離開，那我只有冒昧地讓貴千金陪我‘走’壹趟了，如果妳不想她壹失足掉進湖裏的話，就麻煩妳制造壹條‘路’給我們吧。”
　　蒙面女心底老大的不願意，無奈馬嘯風力氣太大，就算是她不肯移動腳步，卻無法阻止馬嘯風推著她的身體在冰面上滑行，眼看就要掉到水中，湖面上卻又馬上結出玄冰，讓快要沾到水的腳再壹次接觸到實地。
　　張翼頗為無奈，他倒沒想過馬嘯風會使出這麽壹種無賴的招數，他知道自己無法任由女兒失足掉下水中，自然就得給馬嘯風制造出壹條湖上冰道出來，但要他眼睜睜看著馬嘯風離開，張翼自問還辦不到。
　　都說人被逼急了，腦筋就會活躍壹些，張翼也是如此，便在馬嘯風推著自己女兒越走越近的時候，張翼突然想到了壹個可能敲碎馬嘯風那像雞蛋壹樣包得密不透風的心防。
　　“如果妳放了我的女兒……”壹面制造著冰的通道，張翼突然說道：“我可以告訴妳救出妳那朋友的辦法！”
　　“什麽！”
　　張翼的話讓馬嘯風突然為之壹呆，他來到聯盟，無時無刻都是在想著如何救出於素秋，本身張翼的這句話就帶著絕大的沖擊力，再加上此時馬嘯風身處強敵四繞的情況當中，對於如何救出於素秋壹事，馬嘯風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仿徨，試問他要如何在壹個敵人四布，而連於素秋身處何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順利地把人救出來，因此張翼的話不僅對他造成了沖擊，而且也讓馬嘯風生出了希翼之心。
　　人壹但有求，在心境上便落了下乘，而馬嘯風心中的震動，便讓他的心防壹瞬間的漏洞。
　　高手相爭，爭的便是壹兩秒中的勝負，在馬嘯風這麽壹征的剎那，“咚”的壹聲，壹把水流流轉不休的長矛斜裏挑出，輕輕托起了馬嘯風的血飲光刃，讓它遠離蒙面女那脆弱的脖子，然後馬嘯風只覺得眼前壹花，腹部已經中拳，強大的力道撞得他連退幾步，同時亦把他剛才才騰起來的希望全部敲碎。
　　沒什麽比給了希望之後，又讓希望變成絕望那麽殘忍的了。
　　雖然馬嘯風現在還沒到絕望的程度，可壹種被人耍了的惱怒之意，還是從心中騰起，但這股負面的情緒，在他的幾個呼吸中又化為虛無，馬嘯風定晴看去，張翼不知什麽時候手持壹把水矛站到了他女兒的身旁，而更詭異的是，遠在百米之外的木舟上，同樣還有壹個張翼存在。
　　王牌被奪，馬嘯風卻不是很緊張，皆因他壹早想到會有這種可能性，因此壹早做下了布置，這也是他之前為什麽肯定張翼第二次行動也會失敗的原因，但現在，馬嘯風還不想讓張翼知道他的布置，首先他想要做的，是盡量了解這個玄武之主的能力，然後盡力確保張翼的第三次偷襲會同樣以失敗告終。
　　成功救下自己的女兒，似乎讓張翼心情好了不少，看著馬嘯風對自己和木舟上的形象有些愕然，他大方地告訴馬嘯風說：“那是我利用水氣制造出來的鏡像，除了擾敵及分散對手註意力外，本身沒有任何殺傷力可言，這是做為妳在挾持的過程中沒有傷害我女兒的報答，那麽接下來，就請妳和我回玄武湖的總部吧，還是說，妳希望我立刻將妳交給樞密院？”
　　“抱歉，我不會接受妳的好意……”馬嘯風打了壹個響指，微笑著說：“目前來說，我認為還是和貴千金壹起離開玄武湖會是比較好的選擇。”
　　隨著馬嘯風的響指打響，蒙面女的背後衣裳透出點點藍光，壹個繁復的符文出現在她的背上，張翼為之壹楞，他沒想到馬嘯風還做了這種布置，那個符文應該是某種力量的標誌，以符號和文字束縛住某種能量，然後通過術者的意念控制，可以讓能量暫時隱藏或者爆發，這本來是壹種殺敵的手段，可馬嘯風眼在卻當定時炸彈來用，那蒙面女背上的雷符是他剛才轉到其身後時順便畫下的，張翼被其女兒的視線擋住，自然不知道這其中還有如此貓膩存在。
　　“奉勸妳最好離得遠些，玄武湖的主人，如果不想妳的女兒變成烤肉的話，我不介意釋放封雷符中那高達五十萬伏的電力。”馬嘯風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壹只魔鬼，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不錯，就如同他所說的，為了達到最好的震攝效果，那封雷符中確實埋進了五十萬伏的電力，那巨大的電能足夠讓壹頭大象也變成黑炭，何況是壹個嬌滴滴的貴女。
　　張翼此刻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連續兩次的偷襲失敗，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他這玄武之主的名字就要臭到家了，可這還不是張翼惱怒的地方，他只是不忿自己的兩次襲擊，都給這年輕的入侵者給輕易化解了，但是張翼仔細想想，又覺得這壹切不是偶然，只能說，眼前這個年輕人正在拼命，他就像是壹個最殘酷的資本家，正把壹切可供利用的資源掌握在手中，然後進行著壹項高風險同時也是高回報的投資。
　　簡單來說，這種行為張翼可以理解為瘋狂，但無疑的是，馬嘯風的瘋狂確實換來他所想要的結果。
　　“作為條件，請妳把我女兒身上的‘定時炸彈’拿掉，否則，我只有賭賭看，是妳釋放雷力的速度快，還是我先壹步刺穿妳的心臟。”張翼嚴肅的告訴馬嘯風他不是在開玩笑，對他來說，如果讓女兒身上永遠留下封雷符，無疑便是要他妥協，這是他所無法容忍的，他現在也在賭，賭的是馬嘯風在沒救出自己朋友前會格外愛惜自己的生命。
　　幸運的是，他賭對了。
　　馬嘯風點頭：“很公平的條件，利用這種方法脫險也不是我所願意看到的，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挾持壹個女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只是，為勢所逼而已……”
　　壹句話，道盡了所有的無奈。
　　“好壹句為勢所逼，只是，我們哪個人不是如此，只要活在這個世上，總有壹些不願面對卻又不能不去面對的事情，就如同現在的我，根本不想和妳為敵，如果妳不是捉著我的女兒的話。”張翼微笑，繼而退後，在他所制造出來的，延伸向湖岸邊的道路上退後。
　　伸出壹條手臂，在氣得全身發抖的蒙面女子背後那麽壹抹，閃著藍色幽光的封雷符便壹點點的消失，五十萬電伏的能量化作幽飛的光芒，從蒙面女子的身後如同星火般飛揚騰起，有些諷刺，那足以致命的狂暴能量，卻有著如此美麗的靈魂，只是現在，沒有人去欣賞這種美景。
　　便在封魔符消失的瞬間，張翼突然停了下來，馬嘯風剛來得及在心裏叫壹聲“糟糕”，張翼已經如電撲至，手中的水矛暴長，從原來的淺藍色水流變成了深藍色玄冰，深藍冰矛在千分之壹秒內又生變化，全身冰晶壹爆，化為壹根外青內白的光矛，那是張翼把水之力超凝聚的現象，馬嘯風知道，那根青中帶白的光矛身上，蘊含著接近絕對零度的深寒冰力，壹旦被其纏上，將會變得相當棘手。
　　光矛在突刺運動中，其先進的軌跡上壹路長出了長度不壹的冰霜梭角，而這威力不凡的壹擊，竟然是對準了張翼自己女兒的胸口，讓馬嘯風生出張翼要刺穿其女兒，然後連同自己也壹並刺透的想法，但馬嘯風知道張翼絕對不會這樣做，如果他能夠犧牲自己的女兒，在剛才就不會被他的封雷符所脅迫，可這剎那間，馬嘯風也想不通為什麽張翼能夠在女兒擋在自己身前的時候發動這壹記攻擊。
　　時間沒有讓馬嘯風多想，念頭就想轉得再快，身外的時間照樣流逝，那壹點冰寒，已經在馬嘯風的眼中擴大，馬嘯風此刻有兩個選擇，壹個是把蒙面女推前以阻擋光矛，只要壹個阻礙，即使光矛再銳利也會產生摩擦的時間，那麽馬嘯風有可能能夠閃過這壹擊；第二個選擇則是拉開蒙面女，自己力拼張翼的水之超凝聚，但勝算將會是無限接近於零。
　　這壹刻，善與惡兩種觀念在心中糾纏，在千萬之壹秒之內，馬嘯風還是無法拋開那深藏在骨子裏名為“人性”的東西，在無法讓無辜的人為自己受傷這壹想法的基礎上，馬嘯風在大罵自己笨蛋的同時拉開了蒙面女，讓自己暴露在光矛的威脅之下……
　　壹聲怒吼，帶著不忿及不甘，馬嘯風斬出壹個黑色的月牙，血飲光刃拼上青白光矛的瞬間，強芒乍放，天地失去了原來的顏色，只有黑和青兩種光在獨自起舞，然後當光芒散去之時，馬嘯風保持著斬劈的動作，但他的全身卻結了壹層白色的凝霜……他，被冰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