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花廳論法

　　有得前世經歷，方寸自忖自己的某些底限還是有的。
　　便如對小孩的態度。
　　有過前世經歷的人，自然都知道，孩子的性命與安全，才是最關鍵的。
　　但是這壹世的兄長，他在那種情況下，沒有坐視這些孩子因為傷毒而死，並不算是意外，因為就算是自己，看到了這樣的情景，也會選擇先救這些孩子，只不過，倘若是讓自己在明知這毒不壹定解得了的情況下，仍然去將陰毒引入自己體內，換她們的命，能做到麽？
　　這個問題，甚至都不必打壹個問號！
　　而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方寸忽然便對自家兄長，又多了解了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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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我的記憶斷斷續續……”
　　孟知雪仍然在慢慢說的著，越說越是有些激動了，她低聲道：“我當時只是隱隱約約記得，好像不只有壹人在說妳兄長，有人說他瘋了，有人讓他趕緊去其他的地方幫忙……”
　　“但是，令兄卻說，其他大人們皆有人看顧，這些孩子卻只有他來救治！”
　　“他說，那些大人物們的生命，在他眼裏與這些孩子差不多……”
　　她壹邊說，壹邊凝起了眉頭，像是在努力的思索著：“當時還有很多話，我事後無數次，都想拼命的想起來，但是那時候我的身子實在太弱了，總是記不全，真的好苦惱……”
　　說著話時，她甚至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咚咚作響，似乎很用力。
　　“妳莫要為難自己了！”
　　也就在這時，壹邊的雲霄輕輕嘆了壹聲，道：“龍脈逆轉，陰毒入體，盡蝕臟腑筋脈，毀人道心根基，哪怕妳當時只是被波及著壹絲，對於沒有修為的妳來說，也是要命的事情，那時妳的神魂都已受損，記憶自然不全，不可能完整的將當時的場景完全想起來的……”
　　他說著，也是輕輕壹嘆，轉頭看向了方寸，面上是罕見的認真，低聲道：“先生為人，當真讓人欽佩，我也是到了這時候，才明白那時候他為何想著要煉壹顆龍珠出來，甚至對此頗有執念，如今才知道，他居然還曾經受過此劫，而他，居然壹直不曾向外人說起過……”
　　“他若是喜歡向人說起這些事，便也不是他了……”
　　方寸神色也頗有些苦惱，這是他最佩服，但也最不認同的壹點。
　　做好事不留名，這算什麽。
　　若是做了好事，為何不能大聲將自己的名字說與別人聽？
　　不過心裏想著，總還是覺得有些沈重，不知是心疼，還是有些怨怪自家的兄長。
　　壹片沈凝裏，倒是雨青離忽然開口道：“龍珠是什麽？”
　　雲霄緩緩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甚清楚，當時先生只是在給我們講起有關龍脈的經義時，順口壹提罷了，大略便是講，可以將其煉作壹種能夠定住龍氣之物，天地萬物，相生相克才是道理，龍脈乃是天降之物，卻無克制，未免失了流轉真意，固然我們平時修行，皆依仗了龍脈，但倘若有壹天，敵人利用了龍脈，或是龍脈自己造成反來，豈不是束手無策？”
　　壹邊說，他壹邊搖了搖頭，苦笑道：“不過有壹說壹，這想法，是挺離奇的……”
　　“但也或許是先生吃過陰毒的苦，記在了心裏了吧！”
　　“……”
　　“定住龍脈？”
　　而在眾人皆感慨不已時，方寸心裏卻敏銳的抓住了壹點，微微皺眉。
　　如今他在修行之上，已經推開第五扇門，借觀想大夏八條龍脈，成就了金丹，可是在成就金丹之後，他壹直在想著如何推開第六扇門，成就元嬰，甚至在這段時間裏，他壹直努力修習《大道經》，借此來參悟天地萬物的運轉之道，便也是為了最終能夠達成這壹步！
　　而如今，他忽然聽到了龍珠之字，心裏不由得微動。
　　若有龍珠，定住自己觀想的八道龍脈，盡為自己所用，那豈不是登峰造極，再進壹步？
　　心裏不由得微微壹跳。
　　難不成，兄長真的在第六扇門前，也為自己留了壹樁機緣？
　　難不成，這克制龍脈的異寶，真被他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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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可知道結果？”
　　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方寸，忙問了雲霄壹句。
　　雲霄卻是壹怔，才明白他是指“龍珠”，便苦笑著搖頭道：“我追隨先生修習的時間並不久，也沒再聽旁人說起過，不過，這件事本身便是不怎麽靠譜的吧，那龍脈乃是天賜，修行之源，如何能夠由凡人所煉之寶克制？況且，龍脈是大夏之基，誰又真敢去煉這東西？”
　　方寸沒有回答，只是緊緊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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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
　　也在這時，壹聲清幽擊缶聲音響起，立時吸引了眾人的註意力。
　　此前廳間壹片歡鬧，那位七皇子也含笑看著，只是話說的極少，身邊的內侍則是靜靜立於壹側，也不知他們是在考慮著什麽，還是在以傳音之術默默的商量著什麽，總而言之，見得如今廳間氣氛已經差不多了，那位內侍便輕輕擊響了身邊的銅缶，示意殿下有話要講。
　　“今日可與方二公子與諸位朝歌俊秀聚於此地，當真乃是壹大快事，而今酒酣興濃之際，與其只作孤飲，何不也學那凡俗之趣，做些興頭，也好讓大家皆能多飲幾杯呢？”
　　那位七皇子笑著開口，目光有意無意，掃過了方寸。
　　此言壹出，立時壹片應和：“殿下所言極是……”
　　“還請殿下為我等出題……”
　　“……”
　　就連方寸壹方的人，這時候也只好暫時停了話題，轉頭向前首看去。
　　只有孟知雪，似是壹時未緩過來，還在抹淚。
　　那位七皇子笑吟吟的掃視了場間壹圈，道：“如今的朝歌，最讓人津津樂道的，自然便是方二公子與老經院弟子鬥法之事，老經院素為我朝歌釋經正統，內中老先生們，各個修為精湛，參悟天地至理，教出來的弟子，同樣也是出類拔萃，不知讓多少人佩服……”
　　“然而方二公子入朝歌，略施小計，便與老經院鬥至今日，可謂奇事壹件……”
　　“……”
　　說到這裏，頓時又有許多人大聲贊嘆，說方寸不凡。
　　方寸只是笑著，並不回答。
　　“方二公子如此大才，今日相聚壹堂，若不見識壹番，豈非天大的遺憾？”
　　這位七皇子說著，已經笑了起來，道：“諸位皆知，我也曾與方尺先生壹起參經讀書，對天地道法之妙，甚感興趣，或許不如方家昆仲大才，但也願湊個趣，今日我便賣個醜，施展這道神通出來，諸位皆可試著破解，然後壹應優劣，便由方二公子點評，如何？”
　　周圍眾人，聽得此言，便已皆叫起來：“還請殿下出手，讓我等大開眼界……”
　　而在壹片哄鬧之中，七皇子輕輕壹笑，坐直了身子。
　　旁邊的老內侍早已上前，接過了他手裏的酒樽，然後就見他輕輕挽起袖子，露出了枯瘦的手臂，然後手掌微微壹翻，掌心裏便緩緩聚起了壹團小小雲氣，而後輕輕壹托……
　　“去！”
　　這壹團雲氣，立時飛起，卻在廳中，化作了壹團兩三丈方圓的雲朵。
　　栩栩如生，水汽蒸騰，卻如將空中的烏雲直接扯了下來，然後縮小了似的。
　　更為驚人的是，這雲氣旋轉，居然還在不停的飄著雪。
　　周圍眾人見得，頓時壹片低呼。
　　這時候，倒不是為了稱贊或是別的什麽了，而是當真覺得這壹手神通甚為玄妙。
　　七皇子笑道：“雲醞雪雨雷電，天是仿天道運轉，今日我施此小術，也只為了取樂，場間諸位，皆可前來壹試，只要可以改得我這雲中雪化雨水，或是化作冰雹，或是讓這場雪停了，便算是贏了，賜酒壹杯，美人壹位，龍石百顆……當然，可不能攪散了我這雲氣！”
　　聽得他的話，倒確實有不少人來了興致。
　　壹個個躍躍欲試，卻是暫時沒有人敢第壹個上前去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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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皆言這位七殿下，乃是仙帝膝下，最……”
　　方寸身邊，雲霄也凝神看著那壹團雲氣，端視半晌，微微皺眉，道：“那些傳言且不去說，但只看這壹道雲氣，周行天地，卻又暗蘊本意，幾無神通跡象，可當真不凡吶……”
　　他這番話，自然是向方寸說的。
　　論起修為，他還在方寸之上，早就已經是元嬰之身。
　　而且他也正是因為看出了七皇子是有意向方寸而二，這才專門開口提醒。
　　但也不必他提醒。
　　方寸看了那雲氣半晌，心間便已緩緩解開了許多問題。
　　“看樣子這位七殿下，也參衍過無相秘典呀……”
　　他心裏暗暗想著，倒是有些忍不住發笑：“而且非但參衍過，興許還下過苦功夫，更是有可能直接找來了許多大家，幫著他推衍其中壹字壹句的變化，迄今為止，無相秘典，已法傳天下，修煉之人無數，連我身邊都有許多，但算起來，他居然算是參悟最深的了……”
　　而想著這些，他心情便也漸漸舒緩，前後皆已明白。
　　“小師侄，花樣挺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