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斬屍悟道

　　修行五品，重點不在修了哪幾脈，而在未修之脈？
　　方寸心間潮起潮湧，壹瞬間也不知想到了多少。
　　此前他哪怕已經以功德背誦了《大道經》，但對其經義的領悟，仍然會覺得缺了幾塊，壹是因為自己從雲霄學得的，只是《大道經》第壹卷，二是因為自己本身的某些根基與修為尚且未到，底蘊未足，畢竟，功德提升的只是自己的悟性，但悟性高，不等於生而全知。
　　而在聽到了女神王告訴自己的話後，卻忽然像是得到了壹把鑰匙，無數問題迎刃而解。
　　難怪會有真虛丹辯！
　　難怪會有修行上下五品之分……
　　只不過，倘若修煉的品階越低，便等於給天意留的門戶越大，成就金丹的可能越高的話，那麽，為何這些融合的天意，或說天地意誌越多的煉氣士，反而更難以走入下壹個境界？
　　這天意，又是什麽？
　　更關鍵的壹個問題是，旁人修行，皆留了門戶。
　　甘為天地囚徒，換來境界提升。
　　可是自己，或說兄長，卻推衍《無相寶身經》，修壹百零八脈，未留門戶！
　　這樣的自己，該如何踏入下壹個境界，推開第五扇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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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意究竟是什麽，此時我也無法答妳！”
　　女神王望著方寸驚疑的神色，靜靜的等了壹會，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消化這壹切，捋清思路，然後她才看著方寸，平靜說道：“這個問題，乃是《天地經》裏面記載的最深的壹個問題，但我畢竟是女子之身，無緣仙帝之位，所以我也沒有資格學到《天地經》最後壹卷！”
　　“但我能告訴妳的是，當年妳兄長，曾經與壹些老經院的大儒，有過壹辯！”
　　“世間煉氣士，最終皆會走向壹個死胡同，那道天塹，便被煉氣士們稱之為天人之門，對於如何突破這道天人之門，前前後後，不知有多少先賢前輩，嘔心瀝血，直到如今，也有無數天資高絕的煉氣士，生來只有壹個目的，便是思索如何打破那壹道天人之門，甚至不用打破，但凡能夠推衍出任何壹星半點有助於天下人理解天人之門的理念，便可名留青史！”
　　“可是，終究無人成功過！”
　　“終我大夏壹朝，始終無人在天人之門這個問題上，有過任何斬獲！”
　　“妳兄長曾說他們，每個人都想破了腦袋，卻不知道該往哪裏走，原因很簡單，他們的路走錯了，真正想要解開這個問題的關鍵，不在於往哪裏走，而在於從哪裏來的……”
　　“……”
　　“……”
　　方寸靜靜的聽著女神王的話，沈默著。
　　神王說的話他並不陌生，因為他也曾經聽到過。
　　就在他當初修成寶身經時，曾經在靈思碰撞之中，看到過兄長說出這句話。
　　並且，他也順勢寫下了兩個字：無相！
　　這就是他給出的答案！
　　所以，如果說那壹道“天人之門”，便是天地間所有囚徒日思夜想要去打破，但卻終究沒有半分希望的難題的話，而兄長當時寫下了“無相”這兩個字，便是給出了這個答案？
　　方寸頭壹回覺得腦袋有些不夠用了。
　　這等問題，太過傷神，也太過復雜，幾乎要將人的腦袋炸裂。
　　然後他還是還過了神來……
　　推開第五扇門的關竅，他已然明白了。
　　旁人修缺脈，自己修全脈。
　　旁人修缺脈，便可以借天意成就金丹，而修全脈者，又如何去成就金丹？
　　所以，難點便在於，如何在不借天意的情況下，成就金丹？
　　這個方法，便是第五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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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將自己所有學過的東西好好捋壹捋了。
　　方寸靜靜的想著，盤坐在了這小小道殿之中，腦海裏，開始浮現所有自己學過的東西，有來到了這壹方世界之後，在兄長的信裏，推薦自己看的壹些典籍經義，也有踏上了修行之路後，學到的七經及術法，有守山宗的神冥秘典，也有自己走五宗時看到的所有宗門道藏，還有就在這壹次來的路上，聽雲霄所講的《大道經》第壹卷，更有前世所見所聞……
　　壹切所見所聞，皆為知，為識！
　　而知，與識二字相加起來，便是壹個人的底蘊！
　　他心神在這壹刻，飛速旋及，糾纏，組合，分裂，生出了無窮的變化。
　　而他整個人，卻在這時候漸漸消沈了下去。
　　看起來，竟與殿外松樹下的那壹具老屍看起來有些相似。
　　心間的無窮念頭紛繁復雜，猶若火山，與表面的沈默冷靜，紋絲不動，成了鮮明的對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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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兄弟兩人，長的真像啊……”
　　南凰神王看著方寸雙眼微閉，猶如玉雕般沈寂的臉，看了許久。
　　平日裏，在方二臉上，很少能夠看到與方大相似的壹面，畢竟他們兄弟兩人雖是壹母同胞，但性情與處事卻相差甚大，只是五官之間，略有相似，氣質都相差天地，可是在這時候，她看到了方寸沈寂下來，安心悟道的樣子，卻壹時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那個人重新出現。
　　這使得她心神微有起伏，居然需動用修為，才能壓制下來。
　　看了半晌之後，她明白方寸應該是在考慮壹些非常重要的事情，短時間內難有結果。
　　於是她沒有打擾，而是悄無聲息起身，閃身來到了殿外。
　　此時的小道觀裏，松下有老屍盤坐，而石道人則坐在了偏殿門口，與老屍錯開壹個身位，雲霄則百爪撓心壹般的盤坐在他的身邊，雙眼似是閉著，但過壹會就會睜眼看看，感受到了女神王出現，他便立時出現些喜色，剛要詢問，又見方寸沒有跟著出來，頓時有些疑惑。
　　“他在悟道，短時間內，最好不要打擾他！”
　　女神王看了壹眼石道人，輕輕開口說道。
　　“斬屍觀已經決定要借給方二公子道殿壹次，那自然便借了，沒說時間！”
　　石道人也輕聲回答。
　　態度很明確，是借道殿壹次，卻不是借給他多少時間，也即是只要他願意，那便在道殿之內悟道壹年兩載，同樣也是壹次，他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在中途打擾方寸，喚他出來。
　　而聽著石道人的口吻，女神王更有些好奇了。
　　她忽然向石道人道：“剛才他對妳說了什麽？”
　　石道人擡頭看了女神王壹眼：“方二公子沒有告訴妳麽？”
　　女神王沈默了壹會，搖頭道：“沒有！”
　　輪到石道人沈默了，好壹會，他才緩慢開口道：“方二公子告訴老道，凈、隱二宗而今處於萬載未有大變革，二宗之辯，決定了凈隱之高下命運，如今凈隱二宗，皆在等著道宗復生，佛宗歸位，等他們辯個結果，但或許，最終的成敗，並不在道宗與佛宗身上……”
　　“或許，決定成敗的，反而在我們這些門人與弟子的身上！”
　　“既然如此，我老道又何不廣結善緣？”
　　“……”
　　“……”
　　“嗯？”
　　“啥玩意兒？”
　　壹聽得這話，女神王以及老道人身邊的雲霄皆楞了。
　　“妳剛才不是這麽說的啊……”
　　雲霄瞪起了倆眼，定定的看著老道人。
　　女神王也詫異的看了道殿壹眼：“那小子剛才不是這麽回答我的……”
　　只是看著木門虛掩的道殿，又看了看眼前這個神色平靜，像塊頑石壹樣的老道，她與雲霄皆知道到了此時，怕是很難求證了，於是女神王也沈默了壹會，看看觀外的天色，嘆了壹聲，道：“我不能在斬屍觀留太久，這方家老二，只能讓他暫時留在觀中，由妳照拂了！”
　　石道人輕輕點頭，道：“堂堂南凰神王來我斬屍觀，本來就是壹件足以引得天下人胡思亂想的大事，妳若呆的太久，便更有可能讓很多人心神不寧，沒得生出許多事端了……”
　　女神王看了他壹眼，忽然不屑道：“妳怕了？”
　　“道家講究清靜，怕麻煩！”
　　石道人平靜回答著，又向雲霄道：“出去之後，告訴天下人，方二公子在我觀內悟道！”
　　“啊這……”
　　雲霄差點懵了：“妳不是講究清靜怕麻煩嘛，這消息傳了出去會惹出多少爭議？”
　　石道人神色平靜，坦然的迎著他的目光。
　　而女神王面上卻是露出了壹抹笑意，道：“真是夠會投機的！”
　　石道人不回答，女神王也沒有等他的答案，而是大袖壹拂，卻是將雲霄扯了起來，拉著他走出了道觀，道：“如今仙帝不在朝歌，老經院影響朝堂，想必與南邊的交易之事很快就要有個結果，如今妳既然是清江代郡守，便還有許多用得著妳的地方，跟我回去幹活吧！”
　　“哎……我還有事……慢點……別扯頭發……”
　　在雲霄的壹叠聲無用反抗之中，騰雲沖霄，霞光萬道，消失在了天地間。
　　於是這小小斬屍觀裏，便只剩了松下老屍、石道人，以及殿內盤坐悟道的方寸。
　　石道人平靜的坐了好長壹段時間，才忽然睜眼。
　　他看向了松樹下的道宗老屍，輕聲道：“師尊，不知弟子做的對不對？”
　　松下老屍乃是死屍，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的話。
　　於是石道人嘴角生出了壹絲笑意，道：“既然妳不回答，那我就當妳同意了呀……”
　　說著，他從袖子裏取出了壹道泛黃的卷軸，輕輕塞進了道殿的門內。
　　那是壹卷極為古老的卷軸，上面寫著“道書”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