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壹百六十六節 有眼不識泰山
還看今朝 by 騷客情
2019-9-13 21:52
沙正陽倒也能理解,九十年代正是鄉鎮企業經濟最發達的時候,只要是有些能耐,在鄉鎮企業裏幹出壹番成績來,毫無疑問都會被組織所關註,如果本人再有加入組織的想法,基本上都能得償所願。
對於這壹個群體,組織的本意肯定是好的,隨著整個社會經濟體系發生變化,新形勢下的各個階層群體也在不斷湧現,共產黨作為代表整個中國社會各階層先進性的組織,當然也要吸納各個階層群體中的優秀精英。
所以九十年代很多在經營企業上表現卓越優異者,特別是非私營企業的鄉鎮企業中,這樣的人物自然更容易被組織接納。
本身組織是希望通過接納這些人之後再來逐步通過學習教育來提升素質,通過組織紀律來規範其原來存在的壹些缺陷不足,應該說大部分通過組織的熔鍛錘煉而真正成長成為了合格的黨員,但是仍然有少部分人其本身原來留存的壹些不良習氣未得到徹底根除。
毫無疑問眼前這壹位就是如此。
淩子峰很想再多解釋幾句,否則沙部長壹旦對這壹位的印象定型,只怕這家夥要想翻身就難了。
他印象很深,劉丘富是來過市委組織部的,當然就是徐華龍帶來的,見過許晉九,當然華陽縣委的推薦肯定也不是徐華龍壹人就能做得了主的,但這兩人之間關系肯定更為密切。
淩子峰可不願意給外界留下壹個人走茶涼的市儈形象,許晉九剛壹走,自己這個幹部二處的副處長就翻臉不認人了,原來基本上敲定的事情就作廢了。
許晉九也不是壹個好相與的人,今天這車上還有這麽多人,許晉九在部裏邊也有不淺的影響力,沒準兒回去之後哪天話就會傳出去,說他淩子峰在這個事情上是壹聲不吭,那自己恐怕得罪的人就又要加幾個了。
可是這種情形下,淩子峰又真的不敢開這張口。
得罪別的人還可以想辦法挽回來,得罪了這壹位,在這壹位眼裏如果失了分,那就真的沒前途了。
壹腳被踢到那個旮旯裏去涼快幾年,自己這輩子的前途也就基本上作廢了。
可如果不開這個口,未來壹樣會麻煩纏身。
所以淩子峰還得要硬著頭皮開口,但開口就得要講究技巧了
‘’沙部長,劉丘富這個人搞企業也很有壹套,大華集團發展成為華陽縣有數的企業大戶,他功不可沒,當然這個人可能……”淩子峰這幾句話說得相當的艱難,他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對方如針刺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搞企業搞得好,不代表他本人據符合我們共產黨幹部的標準了,如果壹個人不經常自省,不嚴格按照共產黨員標準來要求自己,覺得自己做了壹些工作就覺得組織虧欠了他,覺得自己可以忘乎所以,那不是壹個好現象。”沙正陽緩緩搖頭,“子峰,妳覺得呢?”
“是,是,是。”淩子峰汗流浹背,但是內心卻是愉悅的。
總算過關,他解釋了,領導不聽,那他的責任就盡到了,傳出去之後,自己也能有說辭了。
當然從內心來說,淩子峰也不太看得起像劉丘富這種素質表現低劣的幹部,起碼妳連壹個共產黨員基本的素質都欠缺,如何還能當領導做人表率?
沙正陽卻沒有理睬淩子峰內心裏各種陰微想法,他搖搖頭,下車,走過去。
他知道其實自己不適合這樣出面,如果妥當壹些的做法是直接給華陽縣的主要領導打電話,告知這壹情況,但是他又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去告知對方這壹情況。
自己怎麽說?說徐華龍特權思想嚴重,說劉丘富匪氣十足驕橫霸道?堂堂壹個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專門給縣高官打電話,就是這樣壹個事情?
妳還能把具體情節向人家嘮嘮叨叨如同祥林嫂壹樣的和盤托出?那簡直真的有點兒掉份兒了,把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的臉丟盡了。
可妳不這樣處理,打電話報警,恐怕意義也不大,這裏就是陽和鎮,陽和鎮派出所的來了,壹聽情況介紹,恐怕壹樣會讓司機賠償這部手機,這種處理結果基本上是九成以上的可能。
因為從事實本身上來說這樣處理似乎也沒有錯,的確是司機開車碰了劉丘富的手導致手機落地被軋壞,但妳劉丘富憑什麽去攔車?
妳既不是執法者,也不是見義勇為,純粹是蠻橫無理耍霸道才會導致這壹情況的發生,在沙正陽看來,這就是咎由自取,活該!
妳該自己承擔責任,自食其果!
可劉丘富會這樣認為麽?他可能就覺得在這陽和鎮地盤上,就該是他說了算,誰頂撞了他,那就是反了天了。
通知紀委?問題是這會不會讓別人覺得自己小題大做?楊品強雖然和自己關系不錯,但是沙正陽不確定自己如果給他打電話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對方會怎麽來看待這樣壹件事情,沒準兒還會浮想聯翩,引發無數個自動腦補的花樣故事出來呢。
坐在這個位置上,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不管許多,由著內心所想去做事情了,這感覺起來似乎有些讓人感傷,但是卻是壹種實實在在的成熟的體現,妳不得不承認,妳越成長,越成熟,手中權力越大,所受的約束就越多。
所以幹脆就壹力破十會,自己直接去處理好了,至於結果,沙正陽相信會有壹個好的結果。
“我覺得這個手機不應該這樣賠,是不是應該由派出所來協調處理更合適壹些?我們坐在車上都看見了,妳阻擋別人車,人家碰到妳手,妳自己沒拿穩落在人家車輪下才軋壞的,”沙正陽懶得多想太多,直接上前大馬金刀的說道。
這壹句話立即震撼全場。
在場的幾個人都用壹直莫名驚詫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即便是那個貨車司機的老婆對沙正陽的仗義執言感激萬分,但是也還是知道這種事情不是壹個外人插嘴就能改變的,當然她也只是坐在路旁嘟囔了壹句大家聽不清楚也無人在意的話。
“妳特麽是什麽東西,居然敢這麽說話?!”從佳美車下來中的壹個年輕人立即暴怒起來,差壹點就要沖上來揍沙正陽了,“哪家褲腰帶沒系好,把妳這沒長眼的東西給漏了出來?妳特麽知道妳在說什麽?妳是不是找打挨?”
好在還是有頭腦清醒的人壹把攔住了那個年輕人,敢於在這種情形下出面的,肯定也是有所仗恃,而且瞟壹眼下來的汽車,克萊斯勒大捷龍,車牌號也似乎不像是壹般單位的,總覺得透露出壹種說不出的味道來,這是劉丘富掃了壹眼之後得出的結論。
至於眼前這個年輕人,劉丘富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見過,但是他又確定自己絕對不認識,或者說肯定沒有打過交道,所以這種感覺很古怪。
“我就說了壹句公道話,就要挨打?這陽和鎮是不是成了土匪窩子了?”沙正陽冷冷的掃了壹眼還在壹臉疑惑若有所思的劉丘富,平靜的道:“我們幾個人就坐在車上,看到了事情的發生,所以我覺得這個手機被軋壞,究竟是誰的責任,還是應當由政法機關來界定,而不是誰說該賠,就要賠,誰說要賠多少,就要賠多少。”
沙正陽壹番字正腔圓的裝逼話,幾乎要把幾個從佳美車上下來的人氣得七竅生煙,即便是劉丘富內心也是生出壹股子躁動的怒意,這個家夥是從哪裏蹦出來的,明知道這裏就是陽和鎮的地盤,居然還敢如此放肆,真的以為沒人敢動他?
不過劉丘富好歹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內裏再是怒氣難遏,但是表面上還是壹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笑吟吟的道:“妳說妳看到了妳就看到了?那我還說他們幾個看到了我被對方有意開車撞了,所以手機落在地上被他軋壞了呢。”
“是非自有公論,所以我覺得應該由公安機關來調查,而不是隨便哪個人都可以做出決定。”沙正陽也很平靜但是卻很堅定的回應。
劉丘富臉上的陰雲密布,怒氣值已經接近臨界。
這家夥太狂妄了,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也算是打滾這麽多年了,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楞頭青的角色,只是對方的身份他還有些吃不準。
混社會的肯定不是,對方身上沒那股子味道,做生意的也好像不太像,沒誰生意人會摻和這種毫無瓜葛毫無利益的破事兒,而且也真說不上什麽事兒。
壹個手機而已,甚至劉丘富自己都沒覺得算個什麽事兒,他也就是覺得剛才這貨車司機沒給他面子,讓他停車他居然敢不停車才會有些掛不住面子,至於手機被軋壞那都在其次。
那就是體制內的了,可他沒見過啊,這麽年輕似乎也不可能是什麽領導,再說了,真要是省裏市裏某各局行部委的人,似乎也不可能用這種不講規則的方式來處理事情吧,真要和他們有關系,打個電話,報個名頭,那不好解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