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十壹節 緣起緣滅，來去匆匆

　　該來的始終要來。
　　正月初二，沙正陽在漢都的路上接到了久違的電話。
　　孫妍的聲音依然是那樣清脆悅耳，甚至比以往還多了幾分輕松，這是沙正陽的感覺。
　　春節的值班，按照真陽縣的規矩，是縣委縣府雙帶班制，縣委那邊壹個領導帶班，縣政府這邊壹個領導帶班，如果春節假期有事情的可以提前請假，以備安排。
　　正月初壹是縣政府這邊是沙正陽帶班，縣委那邊是縣委辦主任許亞軍帶班，而袁成功則安排在了正月初七，縣政府這邊是縣長助理葛鐵柱。
　　縣政府這邊，沙正陽安排夏克儉和方東升今年不值班，這兩位壹位年齡大了壹些，壹位今年尤其辛苦，而兩位新來的趙建波和肖慶橋則責無旁貸的要承擔起帶班責任了。
　　沙正陽壹大早就出發了，不到七點鐘，因為去還得要七八個小時，早點兒走，去之後也有些安排，所以他提前和許亞軍打了招呼。
　　剛過了鄖州，就接到了孫妍的電話，沙正陽看了看表，十點鐘。
　　本來下午安排了要去大學裏走壹圈兒，幾個大學同學突然大發興致，約在壹起說利用春節校去看看，下午看壹看，晚上壹起吃頓飯，但孫妍來的電話險些破壞了這個計劃。
　　好在約的時間是下午四點，沙正陽不確定這壹次見面會有多少時間，但他感覺不會太長，或許就是十分鐘，頂多也就不超過半個小時。
　　豐田陸地巡洋艦開的很快，但是再怎麽快，這國道也不可能跑得上100，能保持七八十邁的時速已經相當難得了。
　　好在春節期間，路上車很少，這年頭私家車還沒有泛濫，自然也就不可能有那種利用假期如蝗蟲壹般漫卷而出的自家旅遊潮。
　　孫妍在電話裏沒有多說，只說了壹句“我們見個面談談”，沙正陽也沒有多說什麽，約定了時間地點，壹切就這麽平淡而簡單。
　　雷霆知道沙正陽要漢都，所以把他那輛豐田陸巡丟給了沙正陽，自己坐他的虎頭奔漢都了。
　　現在雷霆是宛州漢都兩頭跑，銀臺的生產線也在擴產，但是很顯然有些跟不上宛州這邊的規模了。
　　華峰電器已經成了飲水機乃至凈水器市場的壹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在飲水機和凈水器乃至於下壹步的凈水機市場上不斷研發開拓，但對於其他，則只是采取戰略投資的策略布局。
　　雷霆接受了沙正陽的建議，對於自己最先做起來的本業，務求專精，務求在國內要占據市場第壹，品牌影響力第壹，這是根本。
　　中國這麽大壹個市場，無論是哪壹行，妳只要能占據市場第壹，都是壹個了不得的事情，沙正陽和雷霆在這壹點上形成了空前壹致的意見。
　　為此雷霆甚至把華峰已經做起來的空調扇這壹塊都剝離了出去，成立了壹家智能家居電器有限公司，專業生產空調扇。
　　至於說盈利所得，可以在沙正陽的指點下進行戰略布局或者財務投資，在這壹點上，雷霆對沙正陽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可以說毫無保留的信任。
　　放下電話之後，汽車仍然在道路上狂奔，但是沙正陽的思緒就如同脫韁的野馬，奔騰在曠野中，收不來了。
　　就這麽結束了？為什麽卻半點沒有四年多前和白菱分手的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是因為自己真的從未愛過孫妍，而只是貪圖對方青春靚麗的外表帶來的肉體歡愉？還是進入社會之後，現實帶來的三觀改變使得孫妍和自己都變得無比現實起來？
　　沙正陽也無從判斷。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愛也匆匆，恨也匆匆，壹切都隨風，”
　　當咖啡館裏周華健的這首刀劍如夢響起的時候，沙正陽和孫妍同時癡了。
　　“狂笑壹聲，長嘆壹聲，快活壹生，悲哀壹生，誰與我生死與共？”
　　良久，二人才從音樂中驚醒過來，孫妍雙手捧起咖啡杯，眉目間還有壹抹迷惘，“是不是很應景？”
　　“啊？！”沙正陽如夢初醒，“應景？或許吧，人生都這樣，不如意十之八九，快樂都是短暫的，不是麽？”
　　孫妍眼波溶溶，註視著沙正陽：“那我們為什麽會走到這壹步？”
　　“這個問題問得好，我也壹直在反省自己，為什麽會走到這壹步？”沙正陽雙手合十，雙肘撐在咖啡桌上，合在壹起的拇指頂在頜下，雙掌壓在鼻梁上，目光低垂，似乎在認真思索：“或許是步入社會，讓我們都不再單純，”
　　“妳是指我？”孫妍清越的聲音打斷了對方，“妳早就工作了，這就是在指我了？”
　　“不是那麽說，我的意思是妳走入社會正在適應社會，這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對妳的感覺，或者妳在我的心目中的印象卻和我原來期望的不壹樣了，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沙正陽很艱難的尋找著合適的措辭，他認為這就是自己的想法。
　　“哦，我變得不那麽天真單純了，不符合我在妳心目中的印象和定位了？”孫妍嘴角浮起壹抹譏嘲的微笑，“看來妳是喜歡找壹個天真爛漫的小妹妹？顧湄那樣的麽？”
　　“不，這和顧湄無關。”沙正陽搖搖頭，坦然道。
　　“妳和顧湄上過床麽？”孫妍突然問道，目光直視沙正陽。
　　“沒有。”沙正陽很坦率的道：“我還不至於那麽下作，沒錯，顧湄和我關系也很好，我也很喜歡她的性子，但起碼在今天之前，妳是我的女朋友。”
　　孫妍舒了壹口氣，身體微微後仰，看著沙正陽，“也就是說妳內心還是想過和顧湄上床是不是，精神早就出了軌，不是麽？”
　　沙正陽苦笑，“小妍，現在說這個有意思麽？我是正常男人，哪個沒有過意淫？我看電影，鞏俐，張敏，王祖賢，李嘉欣，許晴，看電影電視的時候，誰沒有幻想過和這些女神上床？”
　　“狡辯！那是電影，不是現實中的，我是說現實中的。”孫妍壹窒之後，怒聲道。
　　“有什麽區別？男人之所以是男人，就是這樣，就是有美好的性幻想，無外乎就是能不能控制自己，妳不能要求每個男人都像柳下惠，那不是現實世界。”沙正陽擺擺手，“好了，小妍，我們不爭論這個了，我想妳也不是來追究這個的。”
　　孫妍深深的吸了壹口氣，她當然知道，現在追究這些毫無意義，但是當她聽到沙正陽沒有和顧湄上過床之後，心裏竟然還是舒服了許多。
　　“妳現在就打斷紮根宛州了，嗯，現在是縣長了，下壹步該當縣委i記了吧？”好壹陣後，孫妍才平復了情緒，恢復了清明，淡淡的道。
　　“縣長是當了，但宛州那邊的縣，妳也清楚，就那樣，從頭開始，白手起家，至於說記，想不到那麽遠，踏踏實實做好自己手裏的工作，對得起組織的信任，這才是最現實最迫切的問題。”沙正陽平淡的答道。
　　“也是，妳才27，未來日子還長，這條路妳還很遠，但妳已經占到了同齡人的最高峰，不是麽？”孫妍嘴角仍然有著壹抹嘲諷的微笑。
　　“同齡人的最高峰？妳要這麽理解，我也沒話說，或許正處級幹部裏，我的確是比較年輕的，但那又怎麽樣？”沙正陽看了壹眼孫妍，“妳不在乎這個，不是麽？我就是當了記，也還是這樣，妳和我是緣起緣滅，來去匆匆麽？”
　　孫妍扭頭，壹抹酸楚從心中湧起。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這個曾經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自己第壹次獻給對方的男人，自己曾經覺得不能失去的男人，突然間就變得那麽陌生。
　　不，這不是陌生，而是有了壹道溝壑，對方的壹切依然熟悉，但是卻已經不屬於自己。
　　到底是因為什麽？就因為自己要去追求他自己的東西，而自己不願意變成附屬物麽？
　　有壹點兒，孫妍從未想過去宛州，從內心深處來說，她就是排斥宛州的，她不想離開漢都，甚至連燕京上海她都不喜歡。
　　但就因為這個原因麽？不，不完全是。
　　孫妍捫心自問，是內心的擔憂和恐懼，或者說是壹種不自信帶來的擔心。
　　這個男人總能帶給人太多的謎，他總能在妳想象不到的地方出現，然後閃光，熠熠生輝，最後走上更高處，自己根本就跟不上他的腳步，而且會越拉越大。
　　自己力圖想要證明自己，孫妍壹度想過，如果自己能迅速提升為科長，然後再在委裏邊綻放，或許自己可以
　　但這個男人卻沒有給自己任何機會，半年時間不到他就成了縣長，下壹步也許就是縣高官，別說跟上，現在自己要望其項背都成了壹種奢望，這不是孫妍想要的。
　　的確該結束了，自己無法像顧湄那樣沒心沒肺，結束，去過壹種更輕松的生活或許才是正確的選擇，至於父母那邊，他們根本就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