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0

趙禾平和趙禾安是壹對漸行漸遠的兄弟。

　這是薛琦記憶中展現出來的事實。

　壹開始，她只隱隱約約認知到這點，但並不覺得奇怪。

　畢竟沒有誰規定兄弟之間必須親密無間，何況趙家的情況又和壹般家庭不同，個性迥異的兩人會慢慢疏遠，似乎也合情合理。

　後來薛琦才知道，趙禾安是嫉妒趙禾平的。

　壹點點的嫉妒無傷大雅，人的情緒本就不可能全然正面，然而趙禾安對趙禾平的嫉妒卻是積水成淵，壹點壹滴地腐蝕掉他自己的內心。

　趙禾平出生時，林皖皖和趙建成情意正濃，可到趙禾安出生後，林皖皖和趙建成間漸漸生出了嫌隙。

　所以，林皖皖總是對大兒子投以更多關註。

　等到離婚出國，她每次打電話回家，也都是先問趙禾平過得如何，有時甚至會忘了自己還有另壹個兒子。

　小孩的心思本就細膩，何況還是趙禾安這樣敏感的性子。

　他意識到，在大人眼中，哥哥比他重要。

　不過在王麗華來以前，趙禾安還是挺依賴趙禾平的。

　趙建成的事業越做越大，研究室和公司兩頭跑，平常在家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時候，都只有兩兄弟和負責他們飲食起居的阿姨在家。

　趙禾平從小就像個小大人，尤其是林皖皖離開以後，更是壹肩扛起照顧弟弟的責任。

　其實，他也沒大趙禾安多少。

　那段年少時光，是兩兄弟感情最好的時候。

　然後，王麗華來了。

　趙禾平對王麗華心有抗拒，雖不至於擺到明面上，態度卻像是對壹個陌生的長輩般並不親近，只維持基本、表面的禮貌。

　畢竟再怎麼說，她都是趙建成的妻子，自己名義上的母親。

　所以，趙禾平心裏對王麗華畫了道清楚分明的線出來。

　他並不將對方當成是家人。

　趙禾安壹開始也跟哥哥壹樣的想法。

　王麗華是搶了媽媽位置的女人，她和薛琦都是趙家的外來者。

　但是趙禾安和趙禾平不壹樣，他不想和平共處，而是想直接將對方趕出去。

　盡管抱著這樣的念頭，趙禾安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知道若表現得太直白只會適得其反。

　剛好，那時候他同學因為家長沈迷宮鬥劇，平常上課無聊就給他說了很多裏面的劇情。

　趙禾安對那些愛恨情仇沒有興趣卻抓住了「重點」。

　他決定先假意親近王麗華，然後，找機會讓自己「受傷」，再將原因推到王麗華身上，雖然自己不若哥哥受寵，但怎麼也是親兒子，趙建成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趙禾安為此，甚至制定出壹套周全的計劃。

　十二歲生日前壹天，他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王麗華就站在樓梯口，壹臉茫然。

　趙禾安偷偷演練過許多次，雖然受了點皮肉傷但並不嚴重，然而，事情的結果卻跟他想得大相徑庭。

　王麗華非但沒有離開，甚至，趙建成還對她更好了。

　至於趙禾安……

　“男子漢受點傷算什麼？”

　趙禾安不可置信。

　“可是、可是……我……”在得到大人與自己預想中完全不壹樣的反應時，少年顯得手足無措，語無倫次了起來。“王麗華，不是，華姨……她……”

　“怎麼？”趙建成盯著他。“妳想說什麼？”

　在男人充滿壓迫感的目光下，趙禾安的嘴唇不停囁嚅著，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好像那些齷齪的小心思全被發現了似。

　在他的沈默中，趙建成忽地笑了。

　輕輕壹聲卻讓趙禾安的心沈到谷底。

　走到小兒子面前的趙建成半蹲下來。

　“爸……”

　趙建成拍了拍兒子的頭。

　“我知道妳在想什麼，禾安。”他的表情與眼神都稱得上慈藹。“妳想說，是王麗華推妳下樓的對吧？”

　因為這句話，趙禾安臉上血色全失。

　他甚至開始發抖，不自覺的。

　看著如此驚疑不定的兒子，趙建成無奈地籲出壹口氣。

　“這就是妳跟妳哥的差距，禾安。”

　趙禾安身體壹僵。

　趙建成看著他的表情其實稱得上溫柔，但那對深邃黑眸裏卻藏著更深、更難懂，更叫趙禾安惶惶不安的東西。

　他分辨不出來其中情緒，只本能的感到抗拒。

　“果然還是有差啊。”

　這呢喃般輕飄飄的壹句話，令趙禾安如墜冰窟。

　“不過沒關系，有妳哥就夠了。”趙建成揉亂了趙禾安的頭發後，起身。“既然沒有能耐，就不要想著去幹蠢事，禾安。”

　“妳還小，這次就不跟妳計較了。”

　“但以後還是乖乖的，不要給大人添亂了。”男人居高臨下，口氣像在哄，又像是警告。“知道了嗎？”

　從那壹刻開始，趙禾安清楚地認知到壹個殘酷的事實。

　在他父親趙建成的心裏，自己永遠比不上大哥趙禾平。

　也是從那壹刻開始，埋在少年心田裏壹顆名為憎恨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蔓生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