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案牘

　　幽暗的客棧房間中，四具屍體被擺在床榻上，死狀之慘，無比猙獰。
　　陳跡很難將眼前這壹幕，與那位大大咧咧甚至有點傻氣的世子聯系在壹起。
　　若壹個人能將自己偽裝得如此徹底，那這副偽裝之下的面孔會多麽恐怖？
　　陳跡低聲對西風交代道：“去問問二樓住客，是否有人聽到過打鬥聲，或者哀嚎聲。”
　　“是”
　　西風抱拳離去，領著數名密諜挨個敲門。
　　片刻後，西風回來低聲說道：“大人，有點奇怪，沒人聽到過哀嚎，他們應該是被人壹瞬間殺死之後剝去了面皮？所以來不及哀嚎。”
　　陳跡不答，只是彎腰仔細檢查屍體。
　　他撥開死者的眼皮，意外發現死者瞳孔上都釘著兩枚銅釘，銅釘旁的眼球壹片殷紅。
　　片刻後，他起身說道：“這四人是生前被剝了面皮，打了銅釘，活生生折磨了好壹陣子。”
　　西風壹怔：“生前剝下的面皮？”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壹方手帕遞給陳跡：“大人，擦擦手上的血跡！”
　　陳跡壹遍擦手，壹遍平靜分析道：“若是死後剝去的面皮，他們臉上不會流出這麽多血，眼球也不會充血這麽嚴重，奇怪了，既然是活著被折磨的，為何發不出壹點聲響呢？”
　　詭異的寧靜中，密諜們手掌緊緊握住腰間刀柄。
　　饒是這些見慣了殺人場面的密諜，也不由得有些緊張和凝重。
　　這四人不像是被人所殺，更像是被鬼奪了魂魄。
　　有人低聲說道：“我家鄉那邊山裏有吃臉婆，傳說他們喜歡吃了死人的臉，冒充死人繼續生活。”
　　西風冷笑壹聲，面色肅然道：“妳身為密諜，竟妄議鬼物？我寧朝官員怎麽會懼怕此等汙穢之物。”
　　有人小聲嘀咕：“那會不會是哪個行官驅使了鬼物做的？”
　　西風踹他壹腳：“必然是殺手為了殺人滅口所為。”
　　這時代大多數人迷信，壹切解釋不清楚的事情，都可以推給鬼神來解釋。
　　即便是殺人不眨眼的密諜，也會信這種東西。
　　陳跡平靜道：“不是鬼物所為，是人！我搜·索·妙味書屋看青山完整版。猜殺手的行官門徑很詭異。能控制著這些人活生生遭受刑罰卻無法掙紮。”
　　他沒說的是，按照罪犯心理側寫來看，殺手應該也遭受過類似的生理、心理重創，這才會產生扭曲的虐待欲望。
　　陳跡看向西風：“密諜司記載的行官門徑裏。哪些人能做到這種事情？”
　　“壹些旁門左道的術士或許能做到！”
　　西風皺眉道：“大人，這得去查京城的案牘庫才行，而且最少是海東青級別才能進入的案牘庫區域才能看到。這壹類行官通常更加隱匿，也很少與官府作對，我們有官身，會讓他們的‘術’，大打折扣。”
　　“哦？”
　　陳跡詫異。
　　他是第二次聽見這個說法。
　　這壹次，林朝青在劉什魚府中對皎兔說：“本座有大寧四品官身，區區小術便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那是陳跡不了解行官，聽見這句話時，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現在結合西風所言，他忽然意識到壹件事情：寧朝官職本身就是壹種行官門徑，官職越高，便越不用懼怕術法。
　　西風看向陳跡：“大人，現在怎麽辦？線索斷了。”
　　陳跡默然不語，來之前，他是希望線索斷掉的，可現在線索真的斷了，他卻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該擔憂。
　　自己該追查下去？還是該放棄？
　　西風見他不答，便疑惑起來，再次追問：“大人？”
　　陳跡轉身往房間外走去：“帶我去內獄案牘庫，我要查壹份案卷！”
　　他依稀記得，當初幫皎兔，雲羊查劉家案的時候，曾在卷案掃過壹眼類似的刑罰手段，只是有些記不清了，他得再看壹眼。
　　另外，他可以再取走壹部分冰流。
　　臨出門時，陳跡忽然補了壹句：“將這四具屍體入殮下葬吧，務必秘密行事，不要走漏了風聲。”
　　黑夜下的東市洛邑街，壹駕馬車靜靜停在路邊，高大健碩的馬匹在寒風中打著響鼻，噴出潮汐似的白色霧氣。
　　西風站在陳跡背後，為陳跡眼睛遮上壹層黑布。
　　他壹邊綁著黑布，壹邊解釋道：“大人見諒，因為搜·索·妙味書屋看青山完整版。洛城內獄先前被人滲透，如今進出內獄的資格需由金豬大人特批才可以 ，其余人進出壹律蒙住雙眼。”
　　“理解！”
　　陳跡在攙扶下坐進馬車。
　　待車輪緩緩滾動，他閉著雙眼，問道：“妳跟隨金豬大人多久了？”
　　西風回憶著：“七年！”
　　陳跡哦了壹聲：“那已經跟著金豬大人很久了，妳經常見到天馬嗎？”
　　西風笑著說道：“天馬大人神龍見尾不見首，我們很難見到。不過每年上元節時，金豬大人犒賞下屬的酒宴，他只要在京城就會來參加。”
　　寬敞的馬車搖搖晃晃，棉布窗簾的縫隙時不時吹進冷風。
　　西風在車廂內拿出壹支火寸條，細心的點燃壹個銅手爐，塞進陳跡懷中：“大人，暖暖手。”
　　“謝謝！”
　　陳跡摸摸索索的結果銅手爐，又問道：“妳見過白龍嗎？”
　　西風壹邊合上火寸條，壹邊說道：“白龍大人見得更少些，他的行蹤很神秘，只有非常重要的場合才能見到他。白龍大人出現時也會戴著面具，恐怕只有內相大人才知道他長什麽樣。”
　　陳跡沈默片刻：“那病虎呢？”
　　西風怔了壹下：“沒見過病虎，這位大人仿佛鬼魂似的，沒有存在感。只有內相大人偶爾說’此時交給病虎去辦‘時，大家才會想起來，原來密諜司還有這麽壹位人物。”
　　“從未出現過？”
　　“從未出現過……”
　　西風仔細回憶著，“起碼我入職密諜司以來，就沒見過他，六年前萬歲爺擺駕南巡時，所有生肖都拱衛在左右，但依然沒見病虎的身影，也可能藏在人群裏，但我們不知道。”
　　陳跡追問：“內相大人壹般交代病虎去做什麽事情？是暗殺還是探聽情報？”
　　西風詫異的看了陳跡壹眼，他總覺得陳跡似乎對病虎格外感興趣：“大人，妳也聽說病虎大人要退位的事情了嗎？但這個位置離我們太遠了，爭的人也太多，即便有金豬大人幫忙也不行的。”
　　馬車來到內獄門前，西風當先跳下車來，扶著陳跡走入內獄那狹窄向下的樓梯。
　　摘取蒙眼的黑布，石道兩側墻壁上，八卦陣燈的火苗壹陣搖晃。
　　夜裏的內獄更加陰森，仿佛要走進地獄裏去。
　　“大人，妳想看哪些卷案？”
　　西風問道。
　　陳跡努力回憶著自己曾看過的卷案：“嘉寧七年甲字號卷案。”
　　待獄卒擡來壹只大箱子，他迅速翻看著每壹頁卷宗。壹目十行的掃過。
　　時間壹分壹秒過去。
　　陳跡擡頭：“不對，擡嘉寧八年、九年的甲字號卷宗來，妳們也壹起找，只要是死者身上釘了東西的，都找出來給我。”
　　先前他看了太多卷宗，只依稀記得有類似的案子，卻有些記不清在哪個卷宗上了。
　　然而卻有獄卒為難道：“大人，我們不識字。”
　　“不識字？”
　　陳跡壹怔。
　　他知道這個時代識字率低，卻沒想到密諜司獄卒也不識字。
　　文官壟斷著紙張，書籍的產業，壟斷著知識。
　　尋常人家別說參加科舉了，想識字都未必能找到門路。
　　西風說道：“大人，我來幫妳找。”
　　“行！”
　　兩人壹起坐在油燈前翻看卷宗，獄卒燒了水位他們沏上濃茶，直到兩人眼睛發酸，西風這才忽然說道：“大人，妳要找的是不是這個？嘉寧九年，開封府吳家滅門案。”
　　陳跡結果卷宗，只見卷宗上記載著十二年前，開封府銀場監工吳卓壹家十七口被壹夜之間滅門的案件，案件中，吳家主母死後，口鼻眼耳，均被釘著木釘子，木釘子是棺材鋪裏用來封棺的那種。
　　不僅如此，吳家主母還被殘忍割去下體。
　　他細細看去，卻忽然覺得不對：“卷宗上記錄吳家戶籍應為十八人，還幸存壹個。”
　　西風湊過來看著：“銀場的……這是咱們搜·索·妙味書屋看青山完整版。司禮監二十四衙門的人啊，能監管銀場的官員都有通天背景，得是上面有人才行呢。大肥缺。不過有點奇怪，咱司禮監向來護短，自己人被殺，卻沒捉住兇手？”
　　陳跡若有所思：“可能兇手沒留下什麽線索：？”
　　“那也不會將卷宗擱置著不管了。”
　　西風解釋道：“咱司禮監的規矩就是，哪怕當年沒捉住兇手，往後每年都要重新查看壹次卷宗，看看能不能和其他案子’並案‘，壹天沒捉住兇手，壹天便不罷休。但是大人妳看，這卷宗都壓箱底了。……”
　　陳跡輕聲說道：“除非兇手是司禮監裏的某位大人物。”
　　西風壹怔，下意識退開壹步，離卷宗遠了壹些。
　　陳跡有些糊塗了，此案件兇手與今夜殺手的手法極為相似。
　　但如果兇手真是司禮監的某位大人物，對方為何要幫世子殺人滅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