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四十章 殺人夜

　　“淩姑娘，”慕容復開口叫了壹聲，緩步走進院中，輕笑道，“快要入冬了，菊花雕謝也是正常的，犯不著傷神。”
　　淩霜華搖搖頭，“秋菊雕謝，自有冬菊再生，我不是為這些花兒傷神。”
　　“那姑娘所為何事？”慕容復走到她身旁，脫下外衣披在她肩頭，“妳就算要大晚上的賞菊，也該多穿點的。”
　　淩霜華幽幽嘆了口氣，“落花無言，開了，又謝了，什麽也沒留下，或許，我從來沒見過這些花，又或許，我本就沒來過這世上。”
　　慕容復聽了這話，心裏不禁泛起壹絲悲涼，人生在世不過區區百年，除了壹堆白骨還能留下什麽？作為壹個外來人，這種心思比任何人都要強烈，這些年不斷的攪風攪雨，未嘗沒有想在這個世界留下自己痕跡的原因。
　　沒由來的，他想起兩句詩，忘了是誰寫的，不由自主的就念了出來，“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寧可枝頭抱香死，說的不就是這些菊花麽……”淩霜華喃喃壹聲，越念越覺得有味道，眼中閃過壹絲神采，“妳寫的？”
　　慕容復臉上神情不變，默不作聲。
　　淩霜華想起他以前曾隨口作過壹首詩來罵自己，頓時信了幾分，這個男子的形象在她心裏漸漸變得高大起來，“妳明明是個很有才華的人，為何從來不展露妳的才華？”
　　“如今正值亂世，最不值錢的就是才華，男兒大丈夫自該戰場殺敵，馬革裹屍，倘若將來國泰民安，四海升平，我再顯露自己的才華也不遲。”慕容復淡然道，眉宇間恰到好處的露出壹抹憂色，儼然壹副憂國憂民的高尚形象。
　　淩霜華眼神愈發的亮了，鬼使神差的說了壹句，“妳不要太擔心，襄陽城壹定能守住的。”
　　慕容復微笑搖頭，“襄陽城能否守住我不擔心，但求俯仰無愧，便不枉來這世上走壹遭。”
　　淩霜華怔怔望著他，絕美的臉蛋上飄起壹抹嫣紅，半晌才問道，“妳到我這來，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慕容復目光閃了閃，“這段時間太忙了，壹直沒來看看妳。”
　　“我有什麽好看的，還是正事要緊。”
　　“不，妳好看，比花好看。”
　　如果是之前慕容復這樣的口花花，淩霜華壹定會覺得他輕浮，可現在，心裏卻有點甜甜的感覺，這種感覺，她很久以前有過，那是第二次見丁典的時候。
　　她低聲道，“現在妳已經看到我了。”
　　慕容復點頭，“看到了。”
　　“那妳可以走了。”
　　“不，還有壹件事沒做。”
　　“什麽事？”
　　“澆花。”
　　淩霜華壹怔，隨即反應過來，俏臉緋紅的啐了壹口，“登徒子。”
　　慕容復哈哈壹笑，“我本是妳的夫君，若不偶爾澆壹澆妳這朵嬌花，說不定妳什麽時候就去別人家蹭飯吃了。”
　　“去，我才不是那樣的人！”淩霜華被他說得羞澀不已，低聲道，“妳來這就沒其他事可做了？”
　　“那妳說，妳想做什麽？”
　　淩霜華思索片刻，忽然俏皮的笑了笑，“我這有壹上聯，妳若能對上，妳想做什麽我都依妳，妳若對不上，那今晚就在這院中澆壹澆這些菊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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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襄陽城知州府衙，呂文煥正與壹老者對月而飲。
　　自從離開將軍府後，呂文煥舉家搬到了知州府衙來住，今晚這老者突然造訪，他便擺下酒菜招待於他，這人竟是消失許久的淩退思。
　　對於淩退思，呂文煥實在沒什麽好感，因為淩霜華的事讓他覺得受到了侮辱，之所以還會招待他只是出於多年為官的習慣而已。
　　席間呂文煥不怎麽說話，而淩退思倒好似不知道女兒的事壹樣，壹口壹個親家公，大吃大喝，跟在自己家壹樣。
　　此時酒菜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呂文煥放下酒杯，“淩大人，現在飯菜吃飽了，酒也喝夠了，有什麽事可以說了吧？”
　　淩退思神秘壹笑，“親家公消失了那麽久，想來日子不好過吧？”
　　呂文煥冷哼壹聲，“如果妳是來說風涼話的，請回吧。”
　　“妳看妳，怎麽那麽小氣，”淩退思壹點也不生氣，反而呵呵笑道，“我今晚到此，是有壹件好事要告訴妳。”
　　呂文煥卻不接這話，壹副“妳愛說就說”的模樣。
　　淩退思只好繼續道，“妳想不想奪回屬於妳的兵權？”
　　呂文煥神色微動，“什麽意思？”
　　淩退思擦了擦嘴，低聲道，“親家公，這個時候我就不跟妳打啞謎了，有什麽我就說什麽，還望妳不要見怪。”
　　“妳說。”
　　“那慕容復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奪走襄陽城大權，如今有壹個大好的機會擺在妳面前，助妳奪回妳該有的權勢地位，妳願不願意要？”
　　呂文煥仍舊不解，“妳這話老夫聽不懂。”
　　淩退思解釋道，“實不相瞞，老朽正與幾個朋友合計對付那慕容復，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親家公妳就是這股東風。”
　　呂文煥何等人物，馬上明白過來，“妳們想要襄陽城的兵權？”
　　淩退思撫掌而笑，“親家公就是親家公，壹語中的，只要能除掉慕容復，細數整個襄陽城，也只有親家公能挑得起這副大梁了。”
　　呂文煥楞楞的盯了他壹眼，臉色有些古怪，“淩大人，我還是不大明白妳這究竟上的哪壹出？若是為了榮華富貴，妳那女兒已跟慕容復勾搭上，去找他的話不是更合適麽，為何還要對付他？”
　　淩退思聞言神色微冷，“此事是淩家家門不幸，說來是我對不起親家公，對不起賢婿。”
　　呂文煥擺擺手，他自然不會信這種話，“淩大人還是實話實說的好，否則老夫絕難放下心中疑慮。”
　　淩退思見此，無奈道，“說來不怕妳笑話，淩某已經上門去找過了，但人家根本不認我，留在那裏也只是自取其辱。”
　　實際上他心裏想的卻是，老子惦記了壹輩子的寶物就被這小子不聲不響的弄走了，妳叫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原來他明察暗訪，居然得知他找了壹輩子的荊州寶藏，早在十多年前就被燕子塢的人給撬走了，聯想慕容家這些年崛起的如此之快，他便覺得是那筆寶藏的功勞。
　　本來他在見到呂文煥失勢後，又得知女兒被慕容復霸占了，他也曾動過借這壹層關系混進慕容家的心思，哪曾想他幾次前去將軍府拜訪，都被轟了出來，這才記恨上慕容復的。
　　呂文煥聽後不置可否，沈吟半晌，“妳們準備怎麽對付他？”
　　淩退思不答反問，“這麽說親家公妳答應了？”
　　呂文煥搖搖頭，“直說了吧，如今老夫已是茍延殘喘，早就沒了當年的銳氣，如果妳們不能給我壹個保障，我是不可能插手其中的。”
　　他現在確實有些怕了，對於慕容復這種不講道理，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根本沒轍，畢竟他壹家老小還全都在襄陽城。
　　淩退思猶豫了下，壓低聲音，“我們糾集了城中眾多反對慕容復的高手，其中有壹個武功幾乎可比武當張三豐，另外蒙古那邊也會派高手前來相助，萬無壹失，現在就缺壹個可以掌握兵權、收拾殘局的人。”
　　這樣的人確實非呂文煥不可，畢竟他在襄陽城經營那麽多年，根基深厚。
　　“什麽！”呂文煥瞬間面色大變，“妳們還勾結了大元？妳們怎麽可以這樣！”
　　他這話聲極大，把淩退思都給嚇了壹跳，他下意識的四下看了壹眼，“妳小點聲我的親家公。”
　　呂文煥吃驚過後，神色很快平靜下來，淡淡道，“這事我不摻和，今晚我沒見過妳，也沒跟妳說過話。”
　　壹副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淩退思嘴角掠過壹絲冷笑，“親家公，現在都什麽時候了，妳還有心情理會什麽國仇家恨，大元怎麽了，只要能讓我等榮華富貴，投靠他又如何，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不必說了，妳走吧。”呂文煥油鹽不進。
　　淩退思面色微滯，他還以為呂文煥不過裝模作樣，可現在再看似乎是認真的，這可有點難辦了。
　　想了想，他問道，“呂大人是不是有什麽顧慮，妳大可說出來，我們未必沒有商量的余地。”
　　呂文煥還沒說話，忽然壹個冷笑聲傳來，“呂大人的顧慮就是他的小命，妳也壹樣，這件事本沒有商量的余地。”
　　二人懼是壹驚，接著噗嗤壹聲，壹道黑影破窗而入，卻是壹個黑衣蒙面人，聽聲音是個男子。
　　黑衣人手持長劍，掃了屋中二人壹眼，“誰是呂文煥，誰是淩退思？”
　　淩退思心頭狂跳，閉嘴不言，壹雙老眼骨碌碌轉個不停。
　　不料呂文煥卻說道，“我是呂文煥，他是淩退思。”
　　“妳……”淩退思沒想到呂文煥會賣得這麽幹脆，心念急轉，他朝黑衣人笑道，“敢問大俠是何方高人，淩某……”
　　話未說完，黑衣人打斷道，“妳就是淩退思？”
　　“正是。”
　　“很好。”黑衣人微壹點頭，長劍壹顫，壹道寒光閃過，壹顆人頭高高飛起，鮮血濺了呂文煥壹臉。
　　淩退思至死也不知道殺他的是誰，又為什麽殺他，壹雙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黑衣人上前撿起他的頭顱，仔細檢查了下然後轉身離開，不過在出門之前他忽然頓住，回頭瞥了呂文煥壹眼，又從懷中掏出壹張紙片，似乎是壹份名單，他仔細看了兩眼後，身形壹閃，融入夜色之中。
　　呂文煥已經完全呆住了，嘴巴嚅囁半晌，壹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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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群號，四六三五八七七三九）
　　m.ddyue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