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賭約

　　“不！這不可能！”
　　瞬間安靜下來的北海雪原上空，突然響起的，是暗邪皇難以置信的大叫。
　　“禹王早就死了！妳不可能是禹王！”
　　眼前這壹幕的沖擊力太大，以至於那即將飛來的混沌青蓮、與九鳳尊者，都默契的停了手。
　　諸聖真仙，全都望向了那手持五帝塔的無上皇者，驚疑不定。
　　唯有空寧默然無語，心中的某種猜想，得到了證實。
　　很早之前，他就覺得骨灰壇奇怪了。
　　知曉諸多隱秘，活了無盡歲月，卻開口禹王、閉口禹王。瞧不起這個，又瞧不起那個，再強的大能在他口中都是垃圾。
　　卻唯獨吹禹王。
　　壹提到禹王，就是各種溢美之詞，吹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雖然禹王的確很強，也當得起那樣的稱贊，可再怎麽說，骨灰壇這種禹王迷弟的表現也太古怪了。
　　然後就是骨灰壇與青荒仙主的牽扯不清……
　　青荒仙主，明顯對骨灰壇知之甚深，兩人必定有過壹段風花雪月的過往。
　　可骨灰壇，卻始終逃避、不曾正面應對。
　　開口就是生死兩隔，閉嘴就是沒有緣分……
　　可區區生死之隔，如何能攔得住真仙？
　　真正阻攔骨灰壇、令他不接受青荒仙主的，必然是更深層次的理由。
　　而空寧曾翻閱佛典古籍，看過禹王的人生種種。
　　知曉禹王隕滅後，他的妻子因思念成疾、悲傷過度，壹位頗有賢名的妖聖，本該長生不死，卻在禹王隕滅後不到百年，便坐化於青丘山。
　　化作山中的壹尊石塑，永世眺望虛靈淵的方向。
　　禹王夫妻的生死別離，可謂是神洲大地上壹曲古老的悲歌。
　　可若是禹王其實並沒有真正死掉，而是以秘術偷天換日、瞞過了天道眾生。
　　那豈不是說，他壹直在暗處，甚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妻子因思念成疾、悲傷坐化而亡嗎……
　　空寧的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之前骨灰壇勸說他的那番話。
　　“當英雄很偉大，但想想妳的親友……”
　　“仙神長生不老，連死亡輪回逃避悲傷的資格都沒有！”
　　“我哪配當什麽英雄啊……”
　　“什麽青史留名、黑天古佛的敬重……狗都不要！”
　　那些痛心疾首的話語，猶在耳邊回蕩。
　　勸說者的心痛，真的是為空寧心痛嗎？
　　望著禹王的背影，空寧眼神復雜，心緒萬千。
　　最終，卻只化成了壹句。
　　“骨兄……”
　　無上皇者頭也不回，只是淡笑著擺了擺手，道：“無妨，說了不讓妳小子死，就壹定不會讓妳死。”
　　“我與空桑仙子的這場博弈，最後的勝負手如何，可全在妳小子身上了啊……”
　　禹王話音灑脫，皇者霸氣傲視諸界。
　　然而諸聖真仙，皆是六界頂峰的存在。
　　祂們迅速察覺到了眼前之人的異常。
　　“他不是真正的禹王！”
　　“或者說，他正在消亡！”
　　“禹王的確已經死了，這是刻入天道之中的事實，沒有人能更改！”
　　“以秘術偷天換日、甚至連天道都瞞過了，可當妳恢復真身、世人知曉妳身份的那壹刻，妳便開始消亡了。”
　　“妳活不了多久！”
　　諸聖真仙，敏銳察覺到了禹王如今的狀態。
　　然而無上皇者並不否認，灑脫大笑。
　　“正在消亡又如何？教訓爾等幾個，輕而易舉！”
　　“萬劫子，儒見生，還有太上小兒，青萍妖婆，狗耗子……妳們幾個壹起上吧。”
　　“潛龍寶船尚有使命，沒必要跟這群混賬浪費時間。龍船之主，妳該起航、駛往未來了。”
　　“莫讓這群宵小，耽擱了妳的時間！”
　　無上皇者放聲大笑，那龍船上的朱厭深深的看了他壹眼，便收起了湛藍龍劍。
　　龐大的燭龍虛影，緩緩的消散在虛空之中。
　　沒有過多言語，朱厭只是遠遠的朝這個傳說中的無上皇者行了壹禮。
　　隨後，龍吟聲響徹混沌。
　　那滿載了上古魔神的潛龍寶船，直接破開虛空、遁入了虛無維度。
　　竟然是自世間消失了。
　　如此異變，讓諸聖皺眉。
　　但他們卻沒有阻攔離去的潛龍寶船，而是全都望向了混沌中現身的皇者。
　　九鳳眼神冰冷，道：“禹王！妳口中所言的弈局……是何說法！”
　　“妳與空桑仙子，算計我們不成？！”
　　諸聖皆是面色不善。
　　空桑仙子，那位在諸界都有名聲的存在，大概只有仙界散修壹脈歡迎了。
　　難道這滅世和吞靈魔罐，乃是那空桑仙子與禹王的算計？
　　卻見混沌之中，禹王放聲大笑，道：“談不上算計，不過是壹場小小的賭約罷了。”
　　“吾將希望賭在了現在，而空桑仙子將希望賭在了未來。”
　　“而我這位小友空寧，便是賭約的勝負手。”
　　“妳們想要殺他，空桑仙子也想殺他，但我偏要保他！”
　　禹王的大笑聲中，壹個破破爛爛的骨灰壇飛了出來，落在了空寧面前。
　　空寧的耳邊，響起了禹王的低語。
　　“帶上小青的骨灰，它會把妳們帶去安全的地方。”
　　“小子，妳可壹定要活下去啊……”
　　“到了這壹步，剩下的壹切可都看妳了……”
　　低語結束，空寧身不由己的伸出手，抱起了那破爛的骨灰壇。
　　下壹瞬，他與婉兒皆飛了起來。
　　骨灰壇帶著他們，直接化作壹道璀璨的華光、破開了翻湧的混沌，消失在天地之間。
　　諸聖真仙，皆是大怒。
　　仙界四聖，神洲四位真仙，同時殺了過來。
　　“禹王！”
　　“領教妳五帝塔的厲害！”
　　混沌之中，傳來了恐怖的巨響。
　　真仙聖人的交戰，毀滅了壹切。
　　甚至就連這吞噬萬物、覆滅壹切的混沌，都被打得翻湧爆炸。
　　然而空寧與婉兒，卻什麽都看不到。
　　那破破爛爛的骨灰壇，帶著他們破開混沌虛無、不斷朝著神秘的未知之處而去。
　　婉兒的臉上，滿是慌張。
　　“寧捕頭，骨前輩他……他竟然是禹王！”
　　婉兒抓住了空寧的手，急得快哭了：“他壹個人面對八尊真仙，可怎麽辦啊！”
　　空寧卻冷靜沈默了許多。
　　他默默望著那翻湧的混沌深處，早已遠離了那片恐怖的戰場。
　　但他清楚，這是他與骨灰壇的最後壹別了。
　　本該死亡的禹王，再次降世的那壹刻，卻也受了他偷天換日秘術的反噬。
　　禹王隕滅了，這是禹王親自刻在天道上的事實，不容更改。
　　所以他才改頭換面、隱瞞壹切，甚至連妻子坐化都不曾現身。因為壹旦天地知曉他回來了，那他偷天換日的秘術便將反噬他自身。
　　他早已死了，也必須死了。
　　如今驟然回歸，卻也只能燃燒己身的最後壹戰罷了。
　　就算沒有強敵環視，也終將逐漸消亡……
　　空寧的眼睛，緩緩閉上。
　　手中的骨灰壇，散發出了淡淡的漣漪。
　　他的身體，似乎穿越了時空，來到了陌生的地方。
　　青丘山下，正與妻散步於湖畔的皇者，緩緩擡頭，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妻子離去後，皇者隨手壹揮，湖邊竹木憑空而現，化作壹間竹亭，淺茶淡雅，禹王微笑。
　　“空桑仙子，久見了……”
　　壹位望不清面孔、卻讓人下意識生出絕美這個念頭的仙子，淩波而來，出現在竹亭之中。
　　她沒有接禹王親自為她奉上的茶，而是平靜道。
　　“禹王，有壹樁大事，要與妳分享。”
　　“什麽大事？”
　　“仙界天人五衰、眾仙隕滅了……”
　　……
　　……
　　陰氣沈重的荒蕪冥界中，女子緩步而行。
　　語氣淡漠。
　　“妳選錯了方向，禹王，六界的希望，只在未來。縱然妳找出諸界不斷消亡的真正原因，也改變不了什麽。”
　　“唯有掀翻這殘破的天地，再造乾坤，才能將六界眾生導向真正的未來……”
　　女子身後，無上皇者淡笑搖頭。
　　道：“意見不合，那便打壹個賭如何？”
　　“賭什麽？”
　　“吾將希望，賭在當世、賭在這蕓蕓眾生之中。而仙子，將希望賭在未來……看看是誰最後賭贏了如何？”
　　“……妳這是在浪費時間！妳我聯手，才能扭轉壹切！”
　　“但仙子的路錯了，我不走。”
　　“好！賭註是什麽？”
　　“我還沒想好……下次想好了再跟妳說，哈哈哈……”
　　禹王的大笑聲中，陰氣沈重的冥府迅速遠去。
　　最後，空寧周遭的場景，化作了不周山下、恐怖的漆黑深淵。
　　冰冷寂滅的氣息，不斷自深淵下湧出。
　　古樸神秘的五帝塔，懸於深淵之上，無上皇者霸氣鎮壓深淵內的邪異。
　　然而那冰冷寂滅的氣息，卻還在不斷的向外湧來。
　　甚至連整個神洲大地，都在劇烈抖顫，似乎要因此而崩裂。
　　空桑仙子的身影，自虛空中出現。
　　她靜靜的望著深淵上的禹王，道：“妳賭輸了，禹王。”
　　“仙界已滅，死國已毀，如今連僅存的神洲，也將步入最後的深淵，會被邪靈侵蝕。”
　　“妳能攔住邪靈，卻攔不住兩界對沖的洪流，神洲註定崩毀。不是毀於邪靈腐蝕，便是毀於兩界對沖的余波。”
　　她平靜道：“該滅世了……推倒壹切，再造乾坤，妳我聯手足夠的。”
　　“重開後的天地，將完整無缺，妳又何必掙紮？”
　　卻見那深淵上空的皇者，淡然壹笑。
　　道：“山河圖未現，時機未到。妳我打不開滅世之門，只能靠無上法力重開地水風火。”
　　“但即便妳我聯手，能繞開滅世之門重開地水風火，可那樣創造出來的世界，又真的能完美無缺嗎？”
　　“人力有時窮，即便妳我，也無法創造出我們認知以外的事物。”
　　“更無法創造出真正的天道。”
　　“繞開滅世之門、重開地水風火造出的新世界，不過是壹個以法力開辟出來的、大號的小世界罷了。”
　　“既沒有天道秩序，亦沒有萬物準則，壹切皆按照妳我的認知搭建，那樣的世界再完美，也不過是壹個虛假的沙堡。”
　　“且真正的危機源頭，尚未解決。”
　　“妳我耗盡法力搭建的巨型沙堡，怕是海浪壹沖、便土崩瓦解了……”
　　禹王意有所指。
　　空桑仙子微微沈默，道：“事到如今，妳還在堅持妳的錯誤觀點……”
　　卻見禹王緩緩搖頭，道：“不是錯誤觀點，我已找到了線索。證實諸界的接連覆滅、並非第六道消亡的連鎖反應，而是陰謀家的圖謀。”
　　“有壹只看不見的黑手，在暗中主導了這壹切。”
　　“死國深淵中，我看到了古老傳說中的、燭龍的屍體，這些深淵邪靈，是在燭龍屍骸上誕生的。”
　　“上古年間，有人將燭龍的屍體丟在那裏，腐蝕了死國深淵，讓死國深淵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而潛龍寶船，乃是燭龍殘魂顯化，承載了燭龍最後的怨恨。這位先天魔神，要遊蕩到最後的末世、去與那暗害祂的仇人壹戰。”
　　“我們若是滅世，反倒遂了黑手的願。畢竟它目前所做的壹切，都是為了摧毀這六道諸界。”
　　禹王說著，望向了空桑仙子，道：“破碎的虛無真界內，有行使過古老的秘術痕跡，以此撼動了整個虛無真界……”
　　“山河圖，大概也是對方帶走的。”
　　“我已找到了些許線索，仙子，接下來的路，需要妳幫我去走完。找到那只幕後的黑手，奪回山河圖，將黑手斬滅，再以天地之力再造乾坤，方能真正的改變壹切！”
　　禹王的話，令空桑仙子微微壹驚。
　　“禹王！妳要……”
　　“無妨，”虛靈淵上空，無上皇者淡然壹笑，道：“吾以己身，鎮壓此地，能將億萬邪靈趕回死國深淵，讓神洲大地得以存續。”
　　“也給仙子妳爭取更多的時間。”
　　“虛無真界內，有那黑手留下的壹絲線索。”
　　“仙子只要去往那顆殘破的星辰，看到那線索，便知曉我說的是否為真。”
　　說完，深淵上空的皇者微微拱手，笑道；“我的親友，便勞煩仙子代為照顧了……”
　　無盡的神光璀璨中，那淡然微笑的皇者，消失在了虛靈淵內。
　　深淵下湧動的冰冷寂滅之力，緩緩平息。
　　最後，霧氣繚繞、遮蔽了虛靈淵下的壹切……
　　當空寧再次睜開雙眼時，眼前浮現的，是壹顆熟悉卻又陌生的星球。
　　翻湧的混沌之中，萬物寂滅，就連紫府仙人在這片天外混沌中都得小心翼翼。
　　然而這顆星球，卻懸浮於混沌之中，不受混沌之力影響。
　　明明它曾經所屬的那片星空、那個殘破的世界，都已經徹底滅亡了。
　　但在六道崩毀、諸界滅亡的當下，這顆星球卻奇跡的存續了下來。
　　地球……
　　空寧的故鄉……
　　破破爛爛的骨灰壇，竟然將空寧帶回了這裏。
　　落在星球大地上的那壹瞬間，腳踩著荒蕪大地上的幹涸地脈，感受著天地山川的熟悉氣息。
　　空寧生出了壹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身邊的婉兒，好奇而緊張的問道。
　　“寧捕頭，這是什麽地方？為什麽骨前輩會把我們送到這裏來？”
　　空寧緩慢的行走在這片荒寂殘破的大地上，看著視野中熟悉而陌生的地脈山勢，緩緩搖頭。
　　道：“這裏是虛無真界的碎片之壹，也是我的故鄉……”
　　地球，果真是虛無真界。
　　或者說，虛無真界破碎後形成的壹個碎片。
　　被神秘古法毀滅的虛無真界，並未消亡於混沌之中，反倒是演化成了壹個瑰麗龐大的星河海洋。
　　此時的空寧站在殘破的星球大地上，知道是有人以大神通護住了這顆星球，讓它沒有毀於之前的六道毀滅浩劫之中。
　　只是……
　　望著眼前浮現出來的禹王身影，空寧皺了皺眉頭。
　　“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眼前的，並非真正的禹王，不過是壹個幻影罷了。
　　但它出現，必定是為了幫空寧引路。
　　空寧坦言詢問，那禹王的虛影淡淡壹笑，也不打機鋒，直言道。
　　“帶妳解開山河圖的真正神威。”
　　此時的禹王，雖然依舊壹身玄黑衣袍，卻完全沒有之前所見的皇者霸氣。
　　反倒是顯得頑劣惡搞，與空寧認知的骨灰壇形象重合在了壹起。
　　他朝著空寧眨了眨眼睛，笑道：“見到妳小子的那壹刻，我就知道，空桑仙子選中了妳。”
　　殘破的大地上，禹王的幻影走在前方。
　　空寧與婉兒跟在後面。
　　這片殘破的山河，早已是末世衰敗的模樣，完全不復空寧記憶中的繁華。
　　地球，果然已經毀了，而且早已毀了……
　　禹王壹步邁出，出現在千丈之外，語氣輕松的道。
　　“我隕滅後，空桑仙子壹直在諸界奔走，尋找山河圖的蹤跡。”
　　“並且，她自虛無真界帶回來了壹批種子。”
　　“那批種子，皆來自這顆星球。”
　　禹王說著，淡笑著斜了空寧壹眼，道：“在這顆星球即將衰亡的最後壹刻，空桑仙子帶走了壹批幸運兒，大概有……十幾個吧？或許更多。”
　　“她帶回了這批種子後，陸續播撒在了神洲大地上，試圖培養出合適的人選。”
　　“但最終都失敗了。”
　　“山河圖很挑剔，縱然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虛無真界生靈，也很難得到山河圖的認可。”
　　“而且神洲天道，排斥異界生靈。那些虛無真界過來的種子，最終都夭折。”
　　“數百年前，天道氣機變化，我覺察到了陰幻魔君身上有些許異數顯現，便好奇的找了過去。”
　　“卻不想沒過多久，陰幻魔君就被空桑仙子殺了。”
　　“那時我還在好奇，空桑仙子好端端的，幹嘛跟壹個厭居境的小魔頭置氣。”
　　“直到靈若寺再次見到妳小子，我才知道空桑仙子原來選中了陰幻魔君來當爐鼎、承載妳這枚選中的種子。”
　　“以神洲生靈為爐鼎，祭練虛無真界的生靈，劍走偏鋒，不但得到了山河圖的認可，還避免了神洲天道的排斥，的確是壹步好棋。”
　　“只是沒想到妳小子身上，竟然還有吞靈魔罐這個第六道的本源……空桑仙子，這些年的確做了許多大事。”
　　禹王感嘆道：“雖然如果是我來做的話，肯定能比她做得更好。”
　　骨灰壇臭不要臉的屬性，再次顯露無遺。
　　空寧無語的望著他，道：“妳不但修為傲視古今，臉皮也曠古絕今。”
　　“所以假死脫身的這百萬年來，妳甚至連空桑仙子都沒見過面？”空寧好奇詢問。
　　從骨灰壇透露的信息來看，這百萬年的時間裏，禹王與空桑仙子沒有打過照面，對彼此做的事都不甚清楚。
　　只見荒蕪大地上的禹王緩緩搖頭，道：“糾正壹下，不是假死，而是真死。”
　　幻影緩步行走在大地之上，語氣輕佻的提及自己的死亡。
　　“以偷天換日之術，將我的死亡烙印在天道上的那壹刻，我便已經死了。”
　　“只是遺留了肉身和法力，在虛靈淵中鎮壓邪靈，不讓死國邪靈爬上來而已。”
　　“如今不過是趁著末世降臨，已經用不著我去鎮壓的最後空閑，把肉身放出來透透風、最後松松筋骨。”
　　“過了這壹役，我便真正的死了。”
　　禹王語氣輕松。
　　空寧卻微微沈默。
　　他抱緊了懷中的骨灰壇，緩緩道：“妳為何壹定要死呢？就算要壹直鎮壓虛靈淵，對妳來說也不難吧……”
　　禹王留下肉身和法力，便能鎮壓虛靈淵。
　　那他活著的時候，也可以做到吧？最多無法離開虛靈淵而已……
　　卻見禹王緩緩搖頭。
　　他面色平靜的道：“其實我以前，不穿黑的。”
　　壹身玄黑衣袍的禹王，微微笑道：“當年的我，可是白衣翩公子、帥得驚世絕倫。”
　　“但後來，我卻不得不穿上黑袍。”
　　“因為連我的神魂，都已經黑了。”
　　禹王平靜道：“死國深淵，原本不是如今的模樣，古老典籍中記載的死國深淵，與如今邪靈湧動的模樣不同。”
　　“我為了探明真相，孤身進入死國深淵深處，與億萬詭異大戰，最終看到了詭異之物誕生的根源。”
　　“上古燭龍的屍體……”
　　禹王道：“雖然最終全身而退了，但詭異上靈九九合壹的無上邪法，卻令我永世無法祛除。”
　　“我的神魂被腐蝕，靈臺不再清明，每壹天都在朝著詭異之物轉變。”
　　“若是我活著留在虛靈淵鎮壓，下面的那群詭異上靈施術幹擾、引動我體內的詭異邪法，怕是不出幾年，我就直接化身最強詭異，把神洲掀翻了，哪還能鎮壓虛靈淵到現在。”
　　禹王搖頭道：“唯壹的解法，便是偷天換日，舍棄自身性命，把我自己做成那介於生死之間、不生不死的邪靈。”
　　“以此斬斷死國深淵對我的腐蝕。”
　　“死國深淵的腐蝕，是依靠天道蔓延的。可我在天道烙印中已經死了，神魂都消解了，死國深淵還怎麽腐蝕我？”
　　禹王笑著道：“靠這鋌而走險、偷天換日之術，我才鎮壓了虛靈淵到現在。”
　　“小子，妳應該跪下來給我磕兩個響頭。”
　　“畢竟不是我如此犧牲、為妳們爭取了時間，百萬年前，六道世界就已經滅了。”
　　禹王語氣輕佻。
　　空寧微微沈默，隨後膝蓋壹彎、真的就要跪下去。
　　禹王，值得他這壹跪！
　　然而空寧剛有動作，禹王就瞬間蹦開了。
　　躲到了另壹個地方。
　　“臥槽！妳小子來真的啊！”
　　禹王心有余悸的道：“還好我躲得快，不然被妳小子這個大黴比磕了壹個，不得倒黴到家啊。”
　　此時的禹王，毫無王者霸氣，輕佻又混蛋。
　　空寧無語的站了起來，之前的感動瞬間消失壹空。
　　這傻鳥真的是禹王嗎？
　　不會是冒名頂替的吧？
　　看著空寧不爽的眼神，禹王嘿嘿笑道：“好了好了，妳小子別那樣瞪著我。”
　　“雖然我知道我人格魅力很大，無論男女見到我都會拜倒在我腳下，但偏偏妳小子不行。”
　　“妳這個大黴比太倒黴了，我跟妳混了壹路，成天不是逃命、就是逃命。”
　　“從東逃到西，從南逃到北，整天跟喪家之犬壹樣被人攆得到處跑，安穩日子都沒過幾天。”
　　“雖然沒有天道來排斥妳，但妳的運勢卻是空桑仙子挑選的種子中最倒黴的壹個。”
　　“可能是妳媳婦太漂亮、女人運太好，透支了妳的所有氣運，導致妳才會這麽黴。”
　　禹王笑著調侃空寧。
　　空寧瞪了他壹眼，道：“妳的女人緣好像也不少啊……”
　　說著，空寧敲了敲骨灰壇，道：“這裏面竟然是青荒仙主的骨灰……我壹直以為是妳的骨灰。”
　　“妳丫天天把青荒仙主的骨灰帶著，想做什麽？想幫她復活嗎？”
　　空寧提起此事。
　　禹王的表情，頓時黯然下來，再也神氣不起來了。
　　他苦澀的嘆了口氣，緩緩搖頭。
　　“我虧欠小青良多……”
　　“唯壹能幫她的，也只有這個了。”
　　禹王面容苦澀的看著空寧，道：“小青修的是《九死天書》，乃是上古秘法。當年她隕滅之時，我奮力搶回了她的骨灰。”
　　“這骨灰中，蘊藏壹線生機。”
　　“修行《九死天書》的修行者，不會那麽容易死掉。縱然灰飛煙滅，卻也還留有壹絲余地。”
　　“將來天地開辟、混沌中出現的第壹眼靈泉內，有無限生機。”
　　“妳將這骨灰壇投入那靈泉內，她便能借開天的氣運重生。”
　　“這是我唯壹能為她做的了。”
　　“也是唯壹拜托兄弟妳的了……”
　　禹王語氣惆悵，空寧也不由得嚴肅了起來。
　　他認真的望著禹王，點頭道：“我壹定幫妳復活她。”
　　而見空寧如此認真，禹王也不由得點頭，露出了笑容。
　　寵溺道：“真乖。”
　　空寧的臉頓時黑了。
　　“……乖妳妹啊！妳找死是吧？”
　　“餵餵！小子，妳冷靜點！我警告妳，我可是禹王！妳離我遠點！”
　　“禹妳妹啊！老子今天打的就是禹王！我忍妳很久了！以前妳沒形體就算了，今天新仇舊恨壹起算！”